一个礼拜过去了,天气越来越热。太阳高掛在苍穹,把原本湛蓝的它,悄悄的染红……
下午的体育课,我和孔浚翔并肩走到老师的办公室,一路上没什么讲话。近距离靠近,我才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让人很⋯⋯舒服的香味。
我开始偷偷端详起他的侧脸,我的身高,竟只有到他的下巴,我有些不悦地扁嘴。我一直对自己的身高很有自信的说。当我别过眼,他开口,「怎么了吗?蓝昀熙。干嘛一直看我?」他的声音沉稳,彷彿不曾受过动摇。
我顿时有些心慌,「没、没有啊!」我赶紧回道,紧张地拨了拨刘海。
他的嘴角勾起,低声地笑了。
到了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后,发现他正在跟另一位女老师在聊天,走近,才发现,原来是徐嫣老师。她对我们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后,没再多看我们一眼,转回她的座位。
「喔,你们是七义的体育股长吗?」范老师说道,「很准时喔。」他犀利的眼神,让我不禁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器具在那里,钥匙给你们,拿一整篮篮球,还有两个软垫,大的。」他吩咐完,就将钥匙放到我手上。
我前去开放器材的门,听到后方的范老师开口问孔浚翔,「你们叫什么名字,座号几号?」
我走进小小空间里,里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体育用具,我暗暗惊叹了一阵。我马上看到了一篮篮球,我走向它,轻轻地握住把手,想要把它提起来,我尝试了几次,但是它实在太重了,最后我终于勉强地举了起来,但马上觉得不妙,手中的篮子倾斜,我尖叫。只听见脚步声朝我阵阵靠近。忽地,一股温热包覆着我的双手,属于他的香味向我袭来,我抬眸,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美丽瞳孔映入眼帘,看见自己的脸反射在那深色旋涡中,不知不觉,我怔住了……
我和孔浚翔就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最后,我从他的靛黑双眸中,回到了现实,挣脱了被他握住的双手,脸庞莫名一阵灼热。
「怎么那么不小心,干嘛要逞强呢?等我来就好了嘛。」他微微皱起眉头,却有些忍俊不禁,一定是觉得我很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谢谢你。」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拿起了篮子,我不服气的嘟着嘴,先前的奇妙感觉一扫而空。
我抓了两个软垫,有些吃力地拖着,跟着孔浚翔走出器材室。
望着前方的他,我说,「为什么你力气那么大啊?」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我有练过啊!」
我歪头,「那为何要特别去练呢?」
他莞尔,「第一,是因为单纯健身。第二……」他忽地不语。
「怎么了?」我问。
「是为了保护,深爱的人……」他低语。
我诧然,他的背影,顿时显得晦暗……
今天放学没有晚自习,所以我和陈昕、彭邦瑜道别后,匆匆前往停在操场上的校车。
我走上校车,将肩上的背包一甩,放到了旁边的座位,自己则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校园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雄伟。
我的目光驀地聚焦在一对牵着彼此的手的男女身上,他们互望着彼此。我拿出书包里的手机和耳机,视线又回到他们身上,那女孩垫起脚尖,在男孩脸上落下轻如耳语的一吻,便走开了。我不得已别开了视线,嚥下的尽是酸楚。
我闭上双眼,静静的聆听着,乐音渐渐冲淡我喉咽中的苦涩。我哼着歌,突地,我的耳机被拿掉了,我惊愕的抬眸,对上那熟悉的咖啡色双眸,他的眸似乎在微笑着,如此温和,我不禁对他莞尔。
「怎么会是你?」我问。这时,也有许多学生陆续地上了车。
「那应该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张瑋纶绽开笑靨,我瞥向他后方的郑祺恩,他的目光,仍然让我深感不自在。「还有,昀熙,你唱歌很好听呢!」
「嘎,你们都听到了?」我的脸涨得緋红。
「呵呵,对啊。」张纬纶笑着。「别担心,很好听的,以前是合唱团吗?」
我有些靦腆地笑着,「不是欸。」我一直都把唱歌当作一件很轻松的事,加入合唱团,会让我觉得自己唱歌受到限制。
「兄弟,麻烦你别一直站在这泡妞好吗?很挡路。」突然,一位学长口气不太好地说。
「不好意思,学长。」
张瑋纶用眼神示意我旁边的位置,「我可以坐这吗?」
我歪头问,「你不跟他坐吗?」我怔怔然地指着郑祺恩。
张纬纶向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了。我想跟你聊聊。」他的眸子骤地暗沉了下来。
我于是把书包拿到自己的身上放着,张纬纶跟我一样的姿势坐着。刚好,校车开始行驶。
「第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不是说要跟你解释我当时说那些话的意思吗?」
「我可以信任你吗?蓝昀熙,虽然才刚认识你,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竟然连陈昕都会主动亲近你,我想你应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吧?」
那段话,忽地浮现于我脑海。
我点了点头,「嗯,对。」
「那我开始讲了喔,别吓到。」他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你别看我们这些人感情好,其实,我们真的经歷了好多好多。」我注视着他,他的温暖双眼,变得迷濛。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三位青梅竹马讲起。」他望向我,「你猜猜是谁?」
我低头思索着,一个答案窜入脑里,我不稳地开口,「难道是……你、陈昕、张龙也?」
他笑了,「你很厉害,但猜错了一个人。不是我,是陶苡甄。」
我想了想,觉得蛮有可能是她没错,张龙也看她的神情,让我觉得,他们肯定熟识,或许,不只这样……
他继续说,「他们三个从幼稚园开始,都是念同个学校,也一直都同个班级,到国中仍是。」我暗自惊叹他们的好缘分。
「天真的他们,认为能永远三人行,但是他们错了,大错特错。六年级,那是一切风暴的开端。因为陶苡甄告诉陈昕,她喜欢上了张龙也。」他突然微笑,「人们总是把错误怪在爱情,那无辜执着的爱身上对吧?」我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忘了说,我、孔浚翔,还有后面的小弟弟。」他回头瞥了郑祺恩,我也不禁回头,我与他四目相接,但随即转回头,「跟他们是五年级才同班。」
「会不会太巧了啦!」我忍不住抱怨,甚至有些嫉妒他们。
「就是缘分,把我们搞得伤痕累累吧?」他仰头,闭紧双眼,长长的睫毛,高挺鼻梁,让我顿时怔住了,目光霎时离不开他……
「抱歉,我离题了,哈哈。」他摸摸头,而我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陈昕是一位慢熟的女孩,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慕,在当时,她竟然直接跑去跟张龙也讲,张龙也被吓了一大跳,跟陶苡甄维持尷尬关係很久,反而开始跟陈昕更加友好,陈昕也许就是在那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喜欢着他的。」他声音低沉,双眉皱着,很沮丧。我突然有一股衝动想要拍拍他的背,好好安慰他,但我最后仍收起浮在半空中的冰冷手掌。
我怯怯地开口,「那你、你是什么时候……」
「我等等会一併告诉你,告诉你所有她的事,包括我是如何喜欢上她。」他的温柔目光虽是停驻在我脸上,但我深知,那绝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我……
「我先来说说这个陶苡甄吧,她啊,在这学校,势力可大的呢!她聪明、功课好、长得又还算不错,加上自己的爷爷是学校的校长,自然深得不管是同学、老师、甚至是各级主任的敬重,甚至还得让她个三分。她这女人的个性,当然就会像是那种千金大小姐。」张瑋纶说完翻了个白眼,我则惊愕地瞪大双眼。
「陶苡甄知道陈昕说溜嘴后,她跟她大吵了一架,原本最好的闺蜜情谊,在那瞬,化为乌有。陶苡甄开始集结她的女生小团体,专门来排挤陈昕,几乎让陈昕,不再相信世上还有同性友谊的存在,你应该也有感觉到怪怪的气氛吧?」他睇着我。「所以当我看到她主动接近你,我就感觉得到你是个特别的人。」
我顿时觉得喉咙乾涩,「嗯、嗯,有。」像是跳舞的时候。陈昕真的是主动亲近我……
「唉,那时候,陈昕每天哭得稀沥哗啦,差点想要……」他突然说不下去了,眼眶甚至泛泪。我的手颤抖着,我懂他的意思。「幸好,真的幸好,他还有几个挺她的异性朋友,其他人根本怕陶苡甄怕得要死。当时张龙也算是站中立,但还是跟我们比较好。」张瑋纶眸中,尽是愁云惨雾。
「难道你们没有想要告诉老师吗?」我忍不住问。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你觉得我们会没想过吗?重点是,她爷爷是小学部校长啊!」
我抓到重点,「小学的?那他现在管得了我们吗?」
「比较没办法,所以幸好陶苡甄有收敛一点,唉。」张瑋纶叹道。
我也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个疑问萌芽,「那……张龙也为什么是站中立,既然他知道陶苡甄喜欢他后,也有点冷落她,为什么最后,他还是选择站中间?」
张瑋纶神情复杂的望向我,眸里灿耀着淡淡微光,「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你也看得出来,阿龙蛮喜欢你的,希望他会跟你透露些什么。」我傻住,他、他还蛮喜欢我的?
「我跟浚哥常常跑东跑西的去找一个能愿意帮助我们,帮助陈昕的老师,但是,后来找到一位英文老师帮忙,但马上害他被炒魷鱼,所以就不敢再害其他的老师,只能,默默的,承受。」他垂头,「每天看着原本开朗的陈昕被嘲笑、被漠视、被排挤,我的心就很难受,好想成为一个更有用的人,为她遮风挡雨。这样才能时时看见她的笑容。呵呵,不好意思,我说的太入情了。」他脸红的时候,还有如此真诚的渴望,让我的心怦然地颤抖着,不确定是为了什么……
「陈昕她啊,是个慢熟、外向、思想单纯的女孩,但因为了说错了一些话,而导致的后果,迫使她提早成熟,提早尝到被讨厌的艰涩滋味。她待人和善,但因为她太傻了,以为只要自己为别人付出真心,对方也一定会回报她,可惜的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的热情吸引,但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张龙也,明亮的眼眸总是跟着他。虽然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她,因为陈昕是个固执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事、任何人,但我还是不求回报地,爱着她。」他苦涩的开口。
这次,我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微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他凝视我一会儿,才别开了视线。
「没有结果的恋情,很苦、很痛,却又不得不承受。有时又觉得自己傻,认为只要她幸福就好。」他最后颤抖地吐出。他迷茫的瞳眸,让我的心隐隐抽痛着。
我从来没有失恋的经验,毕竟我也只喜欢过一个男孩,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所以就静静的陪着他。
他吸了吸鼻子,「换你说说你的故事吧!」他温柔地看着我,我嚥了一口口水,开始娓娓道来。
他静静的听着,最后他说,「你已经很幸福了,至少你拥有那段回忆。初恋,总会在人生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它是最难忘的、最难释怀的。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的心事,也谢谢你愿意分享你的,我希望你不要跟陈昕提起这些事,并且尽力帮她找到幸福,答应我,好吗?」他的口气又轻又……言不由衷。
「嗯。但是你真的不试着追追看吗,以你的能力,我相信没问题的!」我忍不住地说。我不喜欢看着他那充满凄楚的神情,不,是不忍。
他只是摇了摇头,便开始滑手机。
当他的站快到了的时候,他再度转向我,将手轻轻地放在我头上,我一怔,「再次谢谢你,把这些讲出来舒服多了。」他的手沿着我的脸庞滑下,最后停在我发烫的脸颊上,那抚触,好轻好柔,我们对视着,我发誓我看到了某种情感一闪即逝,旋即,他便下了车。他带走了我的思绪,但却带不走我悸动的内心,我捂着心,不行,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行。
这时,坐在后方的郑祺恩开口,「昀熙,别那么做,不会有结果的。」我如触电般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