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陆行洲愣了下,看着南雪尘眨了眨眼。
「嗯,在我十岁那年收养我的。」抬手扶上脑门,南雪尘敛眸一扯唇角,「他也这样对过我。」
脸色一僵,少年诧异地张唇:「雪尘姐⋯⋯」
「但他和刘洋的差别是,」可南雪尘却还没说完,后话停顿几许,又嘲讽一笑,「他成功了,还成功了好几次。」
「只要我不肯,他就会拿枪抵着我的头⋯⋯」噁心感又猛然涌入喉腔,南雪尘紧闭双眼,颤抖地攥着指节。
「我十七岁那年,有一次真忍不住了,也没管会不会死就抢了他手里的枪,结果在和他争抢时不小心走火了。」
「当时看他倒在地上,我明明知道他没有死,可是脑子里却跑出一个念头⋯⋯」
眉眼紧皱,耐着漫上眼眶的氤氳,南雪尘咬了咬牙,「是不是如果他死了,我就可以不用活在地狱里了。」
「所以那时候,我像发疯一样地往外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最后在桥下半睡不醒地坐了一晚⋯⋯直到隔天和警察回到屋里,就看到一个倒在血中的尸体。」
说到这,抚了抚胳膊的鸡皮疙瘩,她重重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到石阶上。
掌心覆上在地面挣扎擦破的裤料,冰凉瞬间导入膝盖的皮肉,南雪尘垂着头,「⋯⋯所以陆行洲,我真的是个很骯脏的人。」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真的,但是你以后不要再来daytime了。」
「以后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既然现在都闹成这样了,我也不会再惹气吞声了。」
「陆行洲,你还是个学生,该上学上学、该读书读书,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再每天陪我回家,真的不用的,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的。」
陆行洲,你这样一身洁白乾乾净净的少年,不能喜欢我这种会玷污你的人⋯⋯不可以的。
自顾自说了一大串,漫长的寂静逝去后还是没听见他的回话,南雪尘这才疑惑地顿了顿,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而不看还好,这么一看竟发现⋯⋯这傢伙居然哭了?
肩头微微颤着,少年紧抿双唇,眼泪大颗大颗像碎掉的水晶往下坠,亮晶晶地落在夜色里,又在伤痕满佈的面容遗下潮湿的水渍。
见陆行洲这模样,南雪尘简直懵逼,好一会儿没缓上劲,「⋯⋯陆、陆行洲?」
抽着发红的鼻子,他一手颤抖地拿着热牛奶,一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泪水,嗓音黏糊,「雪尘姐姐⋯⋯」
「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坚强呢?」
「你这样我真的⋯⋯」低下头,艰难吸着气,染着哭音的嗓子结结巴巴,「心里真的⋯⋯很难过啊。」
压根儿没意料他会是这种反应,南雪尘张着唇,霎时间呆滞得说不出话来。
可还没等她反应上来,他又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一旁,随即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那脸上或青或肿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一身白衬衫亮得晃眼,湿润的眸满是坚定,「雪尘姐姐⋯⋯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的,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
抬起胳膊又擦去眼角的泪渍,直视那裹着制服外套愣盯着他的女人,陆行洲皱起眉,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我以后要当警察,把欺负你的人全抓起来!」
心口咚了声,南雪尘眼睫一颤,逐渐回过神来。
可转眼,一股酸劲不知为何窜上了鼻息,她绷紧下顎,话音染起不悦,「⋯⋯陆行洲你是傻子啊?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低眸看着她,带哽的嗓子一拔,「但那又怎样!?」
「陆行洲,你⋯⋯」
「雪尘姐姐,我喜欢你!」
心脏一晃,南雪尘茫然地看着少年的眼瞳。
不远处的路灯仍半明半暗着,陆行洲站在漆黑的冬夜中,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像散着光,将那微弱的灯火热烈地放大,光华一片。
「我就想保护我喜欢的人!」
・
思绪自数年前的记忆拖拽而出,南雪尘迟滞地睁开眼,迷离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那距她不过咫尺的面容。
男人俊秀的面庞与十年前稚气的脸蛋重叠得朦胧,她迟钝地眨了眨眼,才又看清他此刻的样子。
猛然抽出神,南雪尘狠狠推开他的胸口,又趁他还没反应上来迅速扭头离开。
陆行洲一愣,侧目看向她走向酒吧的背影,拔高嗓音,「⋯⋯南雪尘!」
见她并未理睬自己,埋头就朝前迈步,陆行洲又咬牙,「南雪尘!你再和姚文炎在一起,你一定会出事的!」
「那也不用陆警官费心!」
看着她执着的模样,气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陆行洲眉头紧锁,「南雪尘,你是不是非逼着我亲手抓你!?」
「随便你!」头也不回硬气地回了一句,南雪尘反手甩上后门。
而一进去回到吧台,就迎上余长逸困惑的眼神,话音透着抹试探,「雪姐,怎么去那么久?」
没有回答,南雪尘在高脚椅落了座,敛眸道:「再给我一杯龙舌兰。」
「⋯⋯是。」
又看了她几眼,余长逸就转身去交代,而南雪尘死死摁着脑门,只觉得脑袋浑得可以。
以陆行洲这货固执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只因今天几句话就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和姚文炎有纠缠⋯⋯
咬了咬牙,南雪尘焦躁地捏紧掌心。
看来得加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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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屋内已是灯火通明。
刚步入卧室,见男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景,视线在那稜角分明的侧顏顿了顿,南雪尘迟疑起声:「⋯⋯当家?」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扭过头,南雪尘卸着单肩包走近这里,姚文炎盯着她沉默半晌,眸色渐深,「那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有点事。」南雪尘回答,转身脱去身上的外衣,没有看他。
「你那乾弟弟?」
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南雪尘眼底闪过了错愕。
片刻后,耐着心口的不自然,她回头朝姚文炎勾起唇,话音却捻着不悦,「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天天监视了一样,你知道吗?」
陆行洲是乾弟弟这谎是下午为了不让余长逸怀疑随便扯的,南雪尘真没想过那么快就一字不漏传到他耳里。
「你那乾弟弟最近盯我的场子很紧,我才知道的。」
攥着衣料的指节微微使劲,南雪尘抿了抿唇,「他不懂事,希望你能多担待。」
说完,她俐落将衣服收好,转身走到茶几倒起酒。
看着她的背影,戴着银戒的指头在沙发边扣了扣,姚文炎微微歪头,冷不丁地说:「你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嫉妒我们在一起,所以才这样找我麻烦的?」
盯着杯中的红液,南雪尘眼睫轻颤,「⋯⋯能嫉妒什么啊,他不过就是我乾弟弟。」
「对了,今天不是去和谢柏锋谈事了吗?聊得怎么样?」
见她端着酒杯走来面前,低眸扫了眼那半满的红酒,姚文炎伸手接过,「你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早上也问过我。」
「我平常就只给你巡着夜场,太间了,所以想找点事做嘛。」
姚文炎没接话,只是敛眸喝了口酒,又把杯子放在一旁。
瞧他没别的吩咐,南雪尘暗自咽了口唾沫,转身就想走去浴室——身后的男人却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一拉,带着她整个人跨坐在了腿上。
后背覆上宽厚的掌心,骤然与他不过咫尺地四目相对,南雪尘愣了愣,双眼微瞪。
「⋯⋯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