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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耽美 > 妻妾二部曲之二-妾室 > 第三章之二-何青娘与玢小七相似之处
  凤川阁。
  若水替玢小七换了一壶茶过来,她把茶水放在桌上,发现玢小七正看着窗外发呆,就像是无所事事的猫儿望着天空时一样的可爱。
  「今天李府会很热闹,不去凑凑?」若水站在玢小七身后,她问道。
  「不要。不想。」玢小七摇摇头,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逛逛。
  自从王颇来过后,玢小七就变的寡言寡语的,若水也不是说不喜欢这样安静的玢小七,可是她总觉得怪异。「去凑凑热闹也是好的。」若水看着玢小七日渐苍白的脸色,她有些担心他迟早会把身子给搞坏。「如果你要一年都是这样子过,我铁定会翻脸。」
  「难道我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吗?」玢小七性情大变,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人大吼。
  「什──」若水一愣。
  「你们要我想哭就哭,不要假装坚强,那我现在不强顏欢笑,你们又希望我开心点!?那我该怎么做,你们才会满意!」
  面对玢小七突如其来的怒气,若水只是握了握拳头,然后轻声道:「十年前,年仅六岁的我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可是隔天我却要满脸笑容的面对好心收养我的人家。」若水咬牙,她的眼底尽是悲伤。那份痛苦怎么可能轻易的消散呢?「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放大声的去哭,去为我可怜的父母大哭一场。那时的我只有笑容,因为哪怕是一秒也好,哭泣难过,真的是太浪费人生了。」时间不可逆,经歷过的人生也不可能往回走,只能向前的人类若还要垂头丧气,不是很糟蹋往后的光阴吗?
  「……我很抱歉。」玢小七低下头,他不是有意要勾起若水的回忆,要不是听见这段悲伤的过去,玢小七差点就要忘却,眼前这个坚强早熟的女孩其实才十六岁,整整少了自己四岁。「我只是真的需要些时间去习惯。」不论是夜晚的孤寂还是恶梦的降临,他都要时间去学会独自一人面对。
  太习惯人陪伴的下场就是如此吧!入奢容易入简难,一旦养成了习惯,就难以再回到孤单一人。
  「你需要时间,我们可以给你,但是最起码,不要让人担心。」若水拍了拍玢小七的肩膀。「这世上,有谁不曾悲伤难过或者绝望呢?你只要这么一想,就会好一点了。」这世上一定有人比你还要不如意,你不会是最惨最悲哀的,这么一想,难道还不能放过自己吗?把自己当成最卑微最可怜的人看待,不也十分令人鄙弃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玢小七笑了笑,他知道不只是若水,罗冬盈和王凤也同样的担心自己,他的确不该这么消极。
  伤心可以,可若是长时间的话,那就是在伤害爱自己的人了。
  一个悲伤的人通常很难马上振作,可是玢小七可以──他知道他可以。
  若水抚着玢小七的右手,她有些责怪的语气:「还疼吗?」要不是刚刚在玢小七抬起手拿东西时瞧见,若水还真没发现他右手手腕处有一道已经淡去不少的疤痕。
  那疤痕不像普通的伤痕,比较像是人为的……有那么一瞬间若水差点破口大骂,她想骂玢小七为何不爱惜自己,可是在话语冒出之前她恢復了理智。
  这疤淡了许多,可以看出已经有段时间了,况且小七也承诺过不寻死,起码在这一年内,他是不会有轻声的念头的。「这是在我和你认识前割的?」若水也不避讳问玢小七这些问题,她直接了当的个性倒让玢小七松了口气。
  「是我坠崖醒来后的第一晚,趁着冬盈小睡时割的。」
  「冬盈姐岂不被你吓到六神无主?」知道玢小七不想因为这个疤痕被关心被责骂,她就像是在讨论一块胎记般,轻快的语气让玢小七原先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
  「吓都快吓死了,她边哭边帮我止血,还一边责怪自己没要王凤早点买下凤川阁……我不怪她的,我从来没怨过他们。」这句话玢小七倒是说的真诚,他的确没有怨过王凤和罗冬盈,他把他俩当成兄弟姊妹,手足之间,哪还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有嫌隙呢?「看冬盈哭的一蹋糊涂,我也被吓到了。」原来自己的性命还被人重视着。
  「那……这种蠢事,还做不做?」若水轻触那淡粉色的疤痕,她似笑非笑,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做。」玢小七摇摇头,他也有些后悔。「那是一时衝动,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说谎的人就是小狗。」若水碰碰玢小七的鼻子,她毕竟有着女孩子的天真浪漫,这个举动更加符合她的年龄。
  「你──」本来想要顺势问问若水,她丧亲后何去何从的问题,罗冬盈的声音便扎扎实实的传了过来。「小七,你朋友找你。」声音才刚听见不久,罗冬盈便蒙着薄纱出现在两人面前,问为何罗冬盈要这样打扮?只能说凤川阁毕竟还是和李家、罗家在同个城里,知道罗家千金长相的人比比皆是,这打扮是怕有人来凤川阁,认出罗冬盈的长相后会进而发现她本人还活着。
  罗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没落家族,知道罗冬羯和罗冬盈的,绝对不在少数,虽然知道罗冬盈死去消息的人很少,但是若看到有个跟罗冬盈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凤川阁也绝不是好事。
  「朋友?这时间?」玢小七挑眉,现在这时间基本上是不会有客人上门的,毕竟七早八早的,谁这么早就会沉浸在酒池肉林中呢?除了酒鬼。
  「我记得我晚上才会有工作。」玢小七挠着头,他问道:「不对啊!你不是帮我取消工作了?」
  「我是说朋友,又不是说客人。」罗冬盈眨眨眼,她俏皮的笑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凤川阁找你耶!」
  「事实上我连这位朋友是谁都不确定。」玢小七耸了耸肩,他这一生本就没多少朋友,就连原先的朋友慕容黑也不再是朋友了。」
  罗冬盈翕动着嘴巴,她欲言又止。
  知道刚刚罗冬盈和自己都想到了谁,玢小七佯装自己不以为然。可是再会演戏的人都会有无法演到位的角色,更何况玢小七呢?
  罗冬盈把玢小七的强装坚强看在眼底,她很是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玢小七是不需要别人露骨的担心的,与其率直的安慰他,不如什么话都不要说。
  「要去见那位朋友吗?」罗冬盈显然多少知道那个人,不然依她的性子,怎会允许玢小七去见一个连他本人都不确定是谁的朋友?
  「见见也好,小七再这样闷下去,迟早要生病的。」替玢小七披了件鹅黄色的外衣,若水勾住罗冬盈的手。「你去和你的朋友说说话,正巧我也想和冬盈姐谈心。」
  见两个女人都要自己去见那位朋友,玢小七妥协的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靖尧被带往中庭,那是之前自己和何青娘起争执的地方。
  「之前走的有些唐突,都没什么聊到……希望今天贸然来访不会打扰到他。」对玢小七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李靖尧很高兴自己认识他。
  这时,李靖尧听到一种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声。
  「小七。」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李靖尧已经下意识的叫出玢小七的名字。
  「小七?」对方并不是小七,但李靖尧却绷紧了神经。
  「青娘?」终于看清来人,李靖尧暗叫不妙。
  「靖尧,你认识小七?」走近李靖尧,何青娘有点紧张的问道。
  「我和他是朋友。」拉开与何青娘之间的距离,李靖尧发现自己对这女人竟已毫无留恋。
  「朋友!?」何青娘不屑的挑起眉来,她的声音变的尖而细。「那男人没有朋友,所有男人和女人都是他的恩客……那个贱货,竟然敢去勾引你。」
  「不要这样说小七,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好。」李靖尧不高兴的皱着眉,他不知道原来何青娘也会这样骂人。
  「不然呢?他跟我抢你!」何青娘跺脚,她当然气愤。
  「我认识他是在和你分开之后。」李靖尧挠头,他现在觉得何青娘非常烦。「他只是朋友。」
  「烟花之地,哪还有朋友可言?」何青娘苦笑,她的眼里透着一种哀伤。「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爱。说起来,小七和我还真是像。」
  「像?」李靖尧不解。
  「都被人拋弃,都是身处烟花之地的可怜虫,难道还不够像?」何青娘睁着眼,她的笑容变的自卑。「不被爱就不被爱,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们以为可以被爱、可以拥有爱呢?」
  「……爱很重要?」李靖尧更加疑惑。
  「爱可以使一个人幸福的飘飘然,同时也能使一个人走向毁灭。」何青娘瞧见玢小七远远的走来,她的表情竟没有原先的愤然,她彷彿看见了自己一生最爱的人,眼中带着无限柔波,她朝玢小七伸出手,那是双纤纤玉手。玢小七有些愕然,他是知道何青娘的,可他俩并没有熟到牵手的地步。
  见玢小七迟疑了,何青娘主动的上前拉住他的手,领着他到李靖尧跟前。「你来看看。」何青娘对李拓言说着,她把玢小七的右手抬起,让手腕上的疤痕露了出来。
  「这──」看到玢小七的手腕上有一道几乎癒合的伤疤。李靖尧倒抽一口气。他知道那是自杀的方式之一,同时他也惊讶玢小七竟曾想过寻死。
  有什么事可以痛苦到让人想要选择死亡呢?
  「看啊!我和他多么的相像。」何青娘轻抚着玢小七的疤痕,她歪着头,露出自己雪白的颈子,可那皮肤上,却多了一道触目的伤痕。
  那是什么伤痕,李靖尧不用问也知道,他几乎要冒了冷汗。
  这两个不同个性的人,为何会做一样的事情?
  玢小七明白了何青娘的用意,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他甩开何青娘的手,有些冷漠,但那都是为了佯装自己的慌张。
  「我们……都不被爱……」何青娘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玢小七听,还是说给李靖尧听,也许这是在对世人说,可世人在哪呢?此时此刻此地,只有他们三人,只有周遭的花草树木、只有云朵、空气、鸟儿,那所谓的世人,在哪呢?
  「爱什么的,我已经受够了。」彷彿在对何青娘的话作回应,玢小七似乎想起了痛苦之事,他的表情充满哀戚,眼眶逐渐泛红。「不要把我与你论为一谈。」
  他和何青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青娘十分的渴望被爱,可现在的玢小七,却已受够了爱。同样都环绕着爱字,可两者,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何青娘没有说什么,她甚至一点生气的跡象也没有,就好像刚刚骂玢小七贱货只是逢场作戏,她看看玢小七,又看看李靖尧,她很难受,好看的瓜子脸却配上纠结的五官,一个好看的女人也成了难看的路人。
  玢小七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和何青娘并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而何青娘显然也知道这点,她挺着她的胸,让自己身为女人的姿态尽显出来,她的步伐自信而高傲,彷彿她现在并不在凤川阁,应该在某间属于她的大宅子,雍容富贵、享尽繁华。何青娘就是这样一个人,阴晴不变、自尊心高的吓人,可偏偏这样子的她,却格外的使人心疼。
  李靖尧是知道的,那样好看的走姿,是何青娘花了多少的时间去练习出来的,那样自信的气质又是何青娘经歷过多少风雨熬过来的……他是知道的,可是此刻,他无法也不能去挽留何青娘。
  她的寂寞有谁能够明白呢?
  她那夜晚的寂寥谁能懂呢?
  这样的一个女人也许注定要孤独的。
  李靖尧自认自己不愧对何青娘,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肃然起敬,而何青娘的身影却显得苍凉落寞。人生繁华不过一瞬,可也许在何青娘心中,她此时心中的孤寂,将会成为永恆。
  何青娘离开后,中庭就只剩下玢小七和李靖尧两人对视着。
  「你……很难受吧?」李靖尧不忍多看玢小七痛苦难受的表情。他轻握小七的手,缓缓抚摸那道伤疤。
  这道伤疤已逐渐淡去,但是若仔细一看,能够发现当初造成伤痕的当事者有多想要步入黄泉。
  想必是用尽全力去划出这伤痕吧!
  「难受,比不上心痛。」玢小七缩回手,他看起来就像淋了雨、挨了饿、受了寒,楚楚可怜的小猫。
  「你可以哭,不要紧的。」轻轻环抱住玢小七,想要给他勇气,李靖尧不曾这样温柔待过一个人,就算是何青娘也不曾。「哭不代表懦弱。」
  何青娘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她寧愿自己温柔对待别人,也不愿接受别人对她的温柔。「那看在我眼底就好像是施捨。」何青娘曾这样说道。
  「我不用你的施捨。」说出和何青娘差不多的语句,玢小七推开李靖尧。「再者,哭有什么用呢?」即便哭不是懦弱,但落下泪水,现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与其哭哭啼啼,不如面对逆境……再苦,咬牙也能撑过。这是玢小七的美学。
  「你不用假装坚强的。」李靖尧以为玢小七只是故作坚强。
  事实上,玢小七的确是脆弱的,这点罗冬盈以及若水无疑都是知道的,可李靖尧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呢?严格算起来,他和玢小七这次才第三次见面,怎可能会有太深的交情与了解呢?
  玢小撒了谎言。「我很坚强,一直以来都是。」望着李靖尧,玢小七一脸坚定,坚定到让人几乎忘却他会哭泣会难过会痛苦会绝望,差点就要相信他是一个拥有铁石心肠的人。
  李靖尧突然觉得有种心疼的情绪跃上了心头。
  那是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感觉,李靖尧也曾觉得何青娘让人怜爱,可是这跟他现在心疼小七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虽然相似,但仍有不可同日而语的部分。
  「不说这些了,你是找我聊天喝酒的吧?」想起正经事,玢小七换上笑容,面对客人时,他是不容许露出半点负面情绪的。
  虽然李靖尧已经自詡为玢小七的朋友,可就玢小七而言,让这人成为自己要好的朋友,还有些路要走。
  两人另觅一处安静的房间,喝酒谈天,尽兴的不得了,笑声中,彷彿忘去了世间一切悲伤忧愁,只是不知道酒醒后,会不会在恍然间,突然忆及伤心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