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吕回到了病床上。
「吶,茉莉绿茶,你们人类可以喝的。」
偌吕扁着眼睛看着那彷彿她才是主人般,像个人类要招待客人一样忙来忙去的艾妮露亚,最后还端出了茶给他。
不客气也不畏惧的喝了,温度居然还冷热适中。
「我呢,原本就是东方的哦!可是在故乡,我必须比在异地还万分小心,因为我杀死了东方天帝的女儿,帝女紫薇。」
偌吕微微一怔,看着拉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的艾妮露亚。
「我本来就存在帝女的身体里面了,可是意识都模模糊糊的,几乎都在睡。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不正常的,阴影按道理讲应该是只有西方在一现世就几乎被剥夺光了所有知觉和情感的古老天使才有的,因为不论任何种族体内都是善恶并存,只有以不正当手法间接除去黑暗的天使才会在体内形成阴影,进而因为各种原因剥离出来。
所以我是唯一来自东方的阴影,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这跟原生魔族的存在一样奇怪,因为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光明……这称的上创世的怪象之一哦!」
之一?偌吕不动声色。
艾妮露亚也喝了一口莫莉绿茶。
「我们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那时因为帝女失恋了,连带的她在很多地方上礼仪表现也失态了,她的父亲很生气的把她软禁起来,斥骂她没出息。
帝女当然也知道啊!可是,祂所要的,也不过是一句安慰,让祂的心情缓和重新站起来而以。
大家都觉得堂堂帝女这样太不像话了,于是帝女很想挣脱这样大环境下的规则……在那时候,我就莫名其妙的出来了。
刚出来的时候我很恐慌,甚至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帝女也很慌。当时很多神都来了,祂们拿着很厌恶很恐惧还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怕到甚至缩到桌子下不敢出来,祂们也不敢碰我。只有帝女的父亲是笑着对我走来……但却是要把我丢金一个很奇怪很黑的地方封印,祂还将整个天界都封了口,那时我不知道就跟他走了,好多东西都压到我身上,那些好痛好痛,可是都没人住手!
啊,忘了说,我那时还没塑造人身,是本体能量源的状态哦!而且我也不会用自己的力量。
那个时后很害怕,一直哭一直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每次哭累了睡着再醒来时我就知道愈来愈不可能有人来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当然后来是知道了,在想办法以不惊动他方天界的方式杀了吧。
后来救我的是心软的帝女,祂把我放出来,告诉我快逃……然后在祂转身的那一刻我杀了祂,我扑了过去,一开始祂只以为我是吓怕了,不错,是怕了,所以我满脑都是杀了祂。
很快祂就察觉不对了,祂想叫人时我摀住祂的嘴,可我甚么都不会,我们一直翻滚扭打,那时很混乱也很快,从我扑倒祂才翻几圈,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帝女就松手了,软软的躺着,死的很可怕,身体有好多地方都消失了,有些像是被分解被侵蚀了,全身都是黑气,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血色遮盖了我所有视线……」
「……」
「很忘恩负义对吧?可是我好怕,怕被骗怕这个陌生冰冷的红色世界……什么都怕。很想哭,可是悔恨被害怕的情绪压过了,后来不怕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已经忘记祂的样子,连懺悔的情绪都只留下一点点,明明这份心情不该失去。
最后我逃到西方去,一路经过的地方都是血滴飞溅,力量时强时不强,很害怕被杀,不过,当我杀意确实而旺盛的时候会变得很强哦!
慢慢的我抓到了那种感觉,进而知道怎么用,杀人时可以不见血像腾空消失一样,就算是无生命体也一样,期间我还错杀了一个同伴,尤利伽说我那是被害妄想症。
杀的人愈多,想杀我的人也就愈多,好奇怪呢!只是想保护自己而以,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最后,尤利伽终于找到我了,他还是给我名子的人呦!」
艾妮露亚的脸上浮现了笑意,伸出舌头将唇边舔了舔。
「尤利伽是一个很寂寞的人,在他身旁的同伴一样寂寞,那时大家都是才刚聚起来的,可是我们都很喜欢他,因为好像不用那么怕,也没那么寂寞了。
我们很喜欢作弄人,但那不代表我们喜欢让一个又一个的存在消失。
我们是阴影,但人性的负面又不关我们的事,也不是因为有我们的存在,为什么讨厌我们?
明明是他们自己要来杀我们的,为什么要怪我们,就该给他杀吗?
又不是我们自己要这样的,也没选择,为什么要排斥我们?
不是我们的错,又为什么是由我们承受?
一直带着大家对抗着,好累哦。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有阴影?」
「……并没有。」
偌吕看着她,突然觉得很无奈,然后叹了一口气,因为彼此的不了解,才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被害者是加害者,加害者却也是被害者,谁该给谁一个交代?
「那只是生命的一部分,世界容许了你们的存在不是吗?」
「那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存在?为什么容许了却要给我们这样的环境?」
「因为生命的多样性。你不能怨任何人,他们也是无辜的,否则他们又要怎么办?
既然给了你存在,无论痛苦或感动都是要自己应付自己创造,不然什么叫存在?别大难临头时就老想着为什么是我,多想想别的不好?干啥浪费那几秒鐘啊!
世界是公平的,他让每个人公平的存在着,在得与失之间都有一定的平衡。何必去计较?失去的很多,得到的也够了,除非你的眼被心蒙蔽,只看见周围的黑暗而看不见参杂在其中的光芒。
人真正该在乎的,应该是光啊。
为什么要这么绝望?
被人遗弃你就也不要他了嘛!
被伤了心还需要去在乎那个人吗?
别人的厌恶很重要吗?
公不公平很重要吗?
怎么死的很重要吗?
存在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当你闭上眼什么都不会剩了,所有的一切到了尽头都是零,为什么不把握快乐而要感叹快乐易消失呢?
淡忘而不遗忘,为什么不这样做?忘不了是真的,但需要这么在乎吗?」
「是这样吗?」
艾妮露亚微微张开了嘴,无助的像个孩子。但在偌吕眼里,她也的确是个孩子,刚出来还处在空白时被关,逃出时是一路鲜红,连她现在当上首领了,同伴们自然的也认为还需要教什么?
生活技能和所学的一切是尤利伽教的,但连尤利伽都没办法回答她为什们他们是阴影?
没人告诉她这些,没人陪伴在她身边聆听,教了她一切的尤利伽也离开了。
推断出了一切,他不由得產生了些微心疼的感觉。
看着她眼里的茫然,偌吕毫不犹豫的点头。
「对啊,管他的!」
「偌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艾妮露亚愣了好一会儿才笑出来,形状姣好的唇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摇了摇头。
「眼睛很纯粹,情绪也很单纯,你这样子啊,真是……」
站了起来,艾妮露亚走到他身旁的床面坐下身体还靠了过去,很淘气的眨了眨眼睛。
「那你能帮助我们,并永远不离弃吗?」
看着艾妮露亚娇美的泪痣,被对方适才流露的情感影响的偌吕猛然想起,对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在我能力范围,不违背规则下,当然可以。」
他相信这个阴影,正如他相信不会是尤利伽叫来的。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谨慎一点。
偌吕微笑着,情绪一如刚才的疼惜。
「嘻嘻,那么,你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放心,类似的,只是会失去了一些东西,然后再也感觉不到而以。你不能反抗,这可是在范围内又不违背的确‧认!」
啊!防错地方!
艾妮露亚微笑的伏下身,张开薄薄淡色的唇对着他吹一口气。
心头一惊,黑气瞬间夺去了他所有知觉,冰冷阴暗的,突然感到了无限空虚。
「以你自己的念发出的言灵配上我诱导进去的力量,对你来说很强大的哟!」
看着艾妮露亚,偌吕只来得及扯出一抹微笑,身体就动不了,意识缓缓的沉了下去。
「艾妮露亚……又忘恩负义了。」
隐隐的,黑暗中传来一句他听不清楚的声音。
帝女。
尤利伽……你怎么来了?
帝女,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说了尤利伽可以原谅我吗?
不会!我不记得我有叫你伤害他!
人家……人家只是想看尤利伽笑嘛!虽然艾妮露亚也很喜欢偌先生,可是,自那人类出事后尤利伽就不笑了,都是假笑……
……
……
这傢伙醒来后一定要揍他!害我牺牲那么大,白痴啊!帝女,跟我来。
不要!反正尤利伽就是要骂人。
怎么会呢?找到你的人是我,给你名子的人是我,也是我为你塑造人身的啊!帝女,你向来是我最疼爱的,哪次胡闹没原谅你呢?
噗哧!尤利伽好像恶魔哦!在身后,慢慢地,用甜言蜜语,小心的,不让猎物发现,然后,噗通!猎物跳入了陷阱里。
吶,我是阴影才对。
艾妮露亚,我很喜欢你,不是情爱的那一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你很像我吧?是真的很喜欢你!
艾妮露亚也是哦!所以,一定要让尤利伽笑出来!……才不是这个笑!
嗯?
如果人类和偌先生同时有危险,尤利伽会救哪一个?只能一个,不说谎艾妮露亚才跟尤利伽走!
干嘛问这个……偌吕,然后我会去追焰艷。
嗯,走吧。不过,是为什么呢?
焰艷是我最爱的人,但偌吕是最重要的人。从那一次被他救起,就发过了誓言。
就算不是真心,或者说只是无聊顺手也无所谓吗?
没差,也不在乎,顶多会偶尔好奇。
那尤利伽那时候在想什么?
希望这份心情……不会被我自己遗忘,永远不会被我遗弃。
那些是什么声音?
谁在说话,什么意思?
眼前怎么这么黑?
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的,视野被黑暗取代,只是毫无意义的转动眼珠,空白的眼神看着尤利伽又看着艾妮露亚,直到听觉彻底离开了他的身体,声音消散。
他在丝毫没察觉的情况下接受了。
在偌吕醒来后,他并不记得这些事,或觉得自己与以往、与常人有何不同。
在察觉丢了东西之前,得先确认这样东西曾经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