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遍戴维娜的全身,使她痛得发出一声哀嚎,五官紧紧地皱成一团。猩红的血液如同泉水般从伤口汩汩涌出,很快便染红了浅色的衣服布料。
尤妮丝迅速将匕首从她胳膊上拔出,同时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双脚往后退开几步。半秒后,她亲眼看着匕首在她手中化为一团黑烟,在空气中消散得不见踪影。这个诡异的现象,如同卢西安当时向她说明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毫无预兆地朝戴维娜袭来,比伤口的痛楚还要来得更猛烈,彷彿被无数条虫子啃咬着神经似的,令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不停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维持半驼着的姿势,双手紧紧抱着那颗像快要裂开的脑袋。她不知道尤妮丝对她做了些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
绝对不是要单纯伤害她那么简单。
而真正令她陷入痛苦的来源,其实是来自于正在布克顿森林进行的某个魔法仪式。在密林中央的某处空地上,身穿暗色服装的弗罗拉站立在一个用黑色粉末绘製而成的魔法图腾中,图案是由三个等腰三角形互相组合起来。
当看见一滩刺目的鲜血从地面上凭空显现时,她便知道那把魔法匕首终于起了作用。
确认已经准备就绪,弗罗拉缓缓抬起双臂,掌心朝天,闭起双眼,开始喃喃地唸出咒语。
「utipotestatediaboliestquodpuellainvadendimemorias.」
她的咒语声像是赋予给血液灵性一般,让它们自动组成一条血流,慢慢覆盖到魔法图腾的每条线条上。等到线条顺利被血液填满,魔法图腾「砰」一声向上冒出浓浓炽热的火焰,原本漆黑的树林登时被橘红色的火光给照亮。弗罗拉纹风不动地站在燃烧的烈焰中,感受着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她的脑海,带来一幕幕不属于她的零碎记忆片段。
「我希望取她的名字叫戴维娜。」率先出现的场景是一间四壁雪白的病房,一位女人正低头望着怀抱里刚诞生的婴儿,眼神里尽是满满的宠溺,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戴维娜在希伯来语的意思表示宠爱,你不觉得女孩子取这个名字很棒吗?」
坐在身旁的男人紧紧搂着她的纤肩,柔和的目光在婴孩粉嫩的脸蛋上流转,眼底涌现出无限的宠爱,一抹幸福的弧度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她永远是我们最宠爱的女儿。噢,这是个很棒的名字,罗莎琳。」
脑海的画面毫无预兆地转跳到另一幕场景——看起来只有四岁、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蹲在一簇花丛前,轻轻闭着双眼,把双手举放在一朵已枯萎凋零的花儿前。时间不到一分鐘,花儿随即恢復生机,重新绽放,变得如其他花儿一样艷丽夺目。
「爸爸,你看!小花真的復活了。」见及此状,小女孩即时兴奋得手舞足蹈,指着刚经歷完起死回生的花儿,以稚嫩的声音对着中年男人雀跃地说道。
「做得很好,我们小戴真是很厉害。」男人弯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语气透露出讚许的意味。接着,他两手往她的双肩一放,把她的身子板过来面向他,一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戴知道吗?你可是继承着马丁内斯家族优良的血统,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位很出色的女巫。答应爸爸,一定要利用这股力量来做好的事情,不要被邪恶的力量污染你这颗纯洁的心灵。」
话落,他便伸出右手,对她翘起小指做出一副要打勾勾的手势。
「嗯,我一定会记住爸爸的话的。」小女孩重重地点头,并伸出小指勾住父亲的小指,继而让彼此的拇指相碰,表示会遵守与他约定的承诺。
场景再度转变,切换到一片宽阔的树林空地上,四周散佈着挺拔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罗莎琳。」开口说话是一位长满皱纹的年迈妇女,语气慎重严肃,双眸直直盯着眼前那位叫罗莎琳的女人,表情深沉得毫无半分情绪洩露。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绝不能让戴维娜继续参与那个可怕的世界。失去她我会死的,莫伊拉。」说到这里,罗莎琳轻轻咬着嘴唇,低头看着依偎在她怀里的小女孩,无力的声音蕴藏着一丝恳求,「就当我拜託你,让她当回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吧。」
画面来到此处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最终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彻底切断。弗罗拉突兀睁开眼睛,惊觉原本包围着她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熄灭,而属于那位女孩的血液更是消失得毫无踪影。这个现象让她感到异常震惊,双眸掠过一抹无法理解的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观看的卢西安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快速闪动身影来到她的身旁,啟唇询问。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在切断我的魔法。」她的声音听起来虽依旧冷静,神情却难掩些许惊愕。身为神秘黑巫术家族的后人,她的魔力向来令人震撼畏惧,甚少有巫师能够摧毁或破坏她的魔法,对于首次遇到这种情况,确实让她有点难以置信。
要知道,巫师的直觉向来相当准确。弗罗拉明显感觉到,在某个地方正酝酿着一股蓄势待发的魔法能量,随时准备要爆发而出。
一道莫名的狂风袭来掀起漫天灰尘,令尤妮丝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不得不抬起手臂,阻挡飞扑而来的沙尘。相反,戴维娜表现得出奇冷静,没有摆出任何挡风的姿势,缓缓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
只见她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散发出淡橘色的光芒,接着神奇地自动癒合,不再有半点血液流出。发现全身的痛楚瞬间消散得一乾二净,戴维娜慢慢撑着地面站起身,目光紧紧锁住尤妮丝,眼神变得犹如刀锋般凌厉。
她的脸庞罕见地笼罩着阴鬱,嘴唇紧闭成直线,与往日总是释出善意的她完全判若两人。她紧咬着牙,双肩微微颤动起来,两手在身侧紧攥成拳头,彷彿某种长期压抑的情绪快要被释放出来。
终于,她从喉间发出一声怒吼,双掌举起来用力向前推出,掌心绽放出淡橘色的光芒。现场的局势即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一股骇人的无形力量倏然从她的掌心爆发而出,狠狠地击在尤妮丝的身上,将她整个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后背结实地撞到体育馆的墙壁上,继而倒在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来。
四面八方的狂风随着魔力的爆发戛然而止,万物彷彿在经歷狂躁暴动后渐渐归于平静。除了戴维娜的情绪——
愤怒和仇恨仍然在她的胸腔中衝撞咆哮,像是要吞噬掉她的理智似的。
「他妈的在搞什么鬼?」
尤妮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视线朝戴维娜的方向望去。只见她正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己,绿瞳中流淌着冰冷的憎恶。虽然在数个小时前与卢西安碰面时,知道他们在怀疑戴维娜的身份是女巫,但他明明说她的魔法尚未被觉醒的,那么此刻出现在她身上这股力量又是什么?
尚未来得及思考,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猝然从脑中炸裂开来,如同被无数根锋利的钢针刺进神经一般,令她痛到无法站直,只能屈膝跪倒在地上。
「咿啊——」
尤妮丝抬起双手捂住脑袋,俏丽的脸庞因疼痛而变得扭曲。她勉强撑开一条眼缝,发现戴维娜将一隻手举起来掐成拳头,双眸牢牢地紧锁着她。倘若没有猜错,她是在对她施展脑动脉瘤咒语。
这些举动毫无疑问都在证明着——
她已经取回原本的魔法。
「觉得痛吗?」戴维娜从容不迫地迈开双腿,慢慢朝尤妮丝逼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恶狠,「不,我告诉你,你这点痛根本一点都不算什么。在你杀死杰森,伤害埃丝特的时候,你觉得我的心情会是如何?我比你现在更是痛苦一千倍,甚至一万倍,可你居然每次还可以这么厚脸皮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出那些威胁性的话,就在你做了那些骯脏的事情……」
说到这里,蕴藏在眼底炽热的恨意更深几分,她把拳头捏得更紧,试图加强魔法的攻击力度。尤妮丝的额角开始冒出豆大般的冷汗,痛得抱头在地上打滚,嘴里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鲜红的血液沿着鼻孔一路滑落到嘴唇间,让她嚐到自己血液的腥甜味。
折磨她的想法像催眠的指令般塞满戴维娜的脑袋。看着对方那副难受至极的模样,她竟发觉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拳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渴望体内的力量能够肆无忌惮地全数释放,製造出威力更强的攻击。
「救……救命啊,有人在吗?这里有怪物!拜託找人救救我……」
一道歇斯底里的男性求救声猝然自某处响起,语气中的惶然恐惧彻底把戴维娜从失控的情绪爆发中拉回来,眼中那抹狠厉顿时被震惊茫然的情绪取代。她渐渐松开原本紧握的拳头,并把视线转向体育馆,发现整座建筑物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
她分明听得很清楚,刚刚的求救声是从里面传来的——透过尚未被关闭的窗户。噢,老天,那个人说里面有怪物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