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想法?”
对于帮他人洗冤之事宋盛不在乎,但既是盛叶舟所求,他自不会推脱。
就算不是两家有结亲意向,他与盛叶舟也称得上声朋友,帮个小忙也算不得什么。
“若只是揪出真凶肯定不难,难得是如何翻案,不仅要救人出来,还要恢复蔡杨的秀才功名。”盛叶舟道。
“朝廷中还从未听闻过有翻案成功后恢复功名之例,想要翻案简单,可想要……”宋盛看了眼蔡杨,意思再明白不过。
就算能翻案,安义府府丞也不会上报朝廷为蔡杨恢复功名,若真上报,他的升迁政绩之上便留下了污点。
通常都是多赔些银子息事宁人,将此事压下不宣。
“功名无所谓,只要能救我爹出来。”蔡杨忙着急表态。
盛叶舟抬手阻止道:“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成功,先翻案,再造势,事情闹大到人尽皆知我就不信荆府丞还要装聋子。”
“你们听我说……”盛叶舟冲几人招手,让大家凑过来。
“首先,咱们要寻到污蔑蔡伯父的几家人,问清真相。”盛叶舟伸出第一根手指,随后看向宋盛:“安国公派给你的侍卫听说都是军中之人,想必查询审问一事应该拿手。”
宋盛翘起唇角笑了笑,自信不言而喻。
“二。”盛叶舟竖起第二根中指看向向裕康:“你家在山阳县可有买卖?”
作为皇商,向裕康家买卖遍布整个宁成国,盛叶舟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有。
向裕康果然点头而后肯定道:“我爹与山阳县县令有过交道,若是想传话的话绝对没问题。”
“你这样……”盛叶舟笑道。
山阳县县令之女与耿瑞定亲两年有余,如今都还未成亲,就是等着今年乡试高中之后才会定下成亲日期。
向家只需将耿瑞所做之事悄悄告知,并且“好心”提醒,翻案一事中有哪几府参与,盛叶舟不信这位翻脸不认徒的县令会继续包庇耿瑞。
就是为了女儿,他也会迅速转变立场,说不定还会私下加上几条莫须有的罪名为自己开脱。
“等宋盛那边一有消息,你就上府丞衙门击鼓喊冤。”盛叶舟又看向蔡杨。
只要确认诬告,凭借几人家世背景施压,翻案之事绝掀不起甚波澜。
廖飞羽双眸一亮,笑着打了个响指,立即接上了盛叶舟的话。
“只要荆府丞一宣判蔡伯父无罪,接下来就由我们出场了。”
“你倒是聪明。”盛叶舟笑,知晓好友已经想到了两人曾经的闲话。
只要此事闹得够大,荆府丞不可能再坐视不管,安义府可是天子脚下,参与之人又有皇亲贵胄,一旦事情传入宫中,不用政绩考核,他便先失了圣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此事真是耿瑞设局之上。
只要出发点成立,盛叶舟保证此事能在乡试之前彻底解决。
只用一月便能解决之事,蔡杨硬生生拖了两年。
这句蠢货……他被骂得不冤!
第66章
宋盛行事干净利落, 没两日便从诬告的几家人口中问出事实真相。
幕后主谋果不其然就是耿瑞。
这位眼见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被夺去,心中早恨极了蔡杨,就是在县学中没寻到好时机, 隐忍两年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打着蔡家孙婿的旗号,耿瑞频繁出入蔡家村, 更是从蔡小妹那听说过不少家里的事。
蔡父所开汤药其实那户人家根本没来得及给老人喝,死者当夜便因摔倒磕到了脑袋昏厥。
他们本想喊来蔡父帮着救治, 耿瑞趁机找上他们, 用百两白银让他们诬告蔡父所开的药吃死了人。
当天, 耿瑞先付了五十两白银作为定钱,说好等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五十两。
蔡父下了大牢,他们去寻耿瑞拿银子,跑了几回都被推脱赶回, 到宋盛找上他们, 都还没拿到剩下的银钱。
后来跟着状告的那几家人也被一一证实是受了耿瑞好处诬告。
事实已明,蔡杨在盛叶舟授意下选了个城中赶集的日子去府衙击鼓鸣冤。
盛叶舟几人则在附近的街上到处传播有县学秀才因嫉妒害得同窗差点家破人亡的消息,并且还着重宣传了蔡杨寒门学子的身份。
这世上,最多的人永远是普通百姓, 家中有读书孩子或是同样家境贫寒的书生最是能感同身受。
特别是各个书院的学子,廖飞羽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一番好友被陷害得丢掉功名,家人也因此事落下残疾,最后将那几家人写的状词分发给大家瞧。
因眼红同窗能拜入名师门下就生出歹毒心思,叫同在书院进学的学子们更是同仇敌忾。
有这个耿瑞开了头, 日后大家还如何在书院官学中安心读书, 要妨着他人诬陷, 谁还敢广交好友同进同退。
盛叶舟满脸气愤,就跟大学里忽悠新同学进社团活动的学长一样, 只要来人就要上去宣扬一番。
“安义府蔡家村……”
永远不变的开头,说完就让大家去府衙听审。
十个书生中,总有七八个热心肠满口答应这就前往给蔡杨壮声势,赶集的人里也有人真往那边看热闹去的。
见声势已经够壮大,盛叶舟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冲廖飞羽和向裕康招手:“走去府衙。”
“咱们不出面蔡杨能行吗?”
来到早被人堆围满的衙门口,廖飞羽还是不放心蔡杨那个温吞的性子在公堂之上要如何应对,拽着盛叶舟又问道。
“放心吧。”盛叶舟温声安抚,说罢朝府衙门口廊下抬了抬下巴示意。
廖飞羽寻声看去,只见宋盛领着几个仆从,大摇大摆地进入衙门大堂。
“咱们为什么不也去帮着撑腰,想必只要咱们去,荆府丞也能顾忌着点咱们几府的面子。”廖飞羽小声道。
盛叶舟见他还知晓要压低声音说话,还算有点脑子,干脆点了点自己胸口道:“我们几个在哪进学?”
“府学啊!”
“府学学正是谁?”
“荆府……荆府丞。”
盛叶舟给他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而后专注看向府衙大堂。
荆州好歹是府学学正,作为名义上他的门生,几人若是此时站出去,明日这府学也不必再去,趁早收拾收拾另寻书院。
宋盛就不同了,这位主儿跟荆州毫无交集,适时站出去当个靠山啥的只是抬抬腿的事。
宋盛大踏步走进公堂,冲堂上正襟危坐的荆州拱了拱手,报上身份,并且表示方才在街上听人喊冤,特意来此瞧瞧庭审,就想看看真正的坏人可否得到惩罚。
荆州面上神色不愉,但也寻不出不得旁听的规矩,无奈之下只得唤了衙役直接升堂。
曾经的原告当场翻供,只死咬是耿瑞威逼他们诬告蔡父,而后还爆出其贿银是耿瑞去当铺当了不少县学所发笔墨才凑出的五十两。
县学每月会给生员发刚一些笔墨,但想要当出五十两的高价,数额定要相当巨大,只需去当铺稍作调查便立即知晓。
当然蔡姓这家人并不知耿瑞当笔墨之事,盛叶舟在调查中查出后将此事一并算在其中,借以增加口供的真实性。
围观的书生哗然,有人冲着公堂大发疑问。
耿瑞是否偷盗了同窗的笔墨拿去当,否则怎可能一口气拿出如此多数量。
盛叶舟默默给那位老兄竖起大拇指,不用他们出声引导,自有聪慧之人思维发散联想到了其他可能。
蔡杨声泪俱下地回忆着这两年为父洗清冤屈的艰难历程,许是真想到了那些坚信难过的日子,整个人哭得摇摇欲坠随时都像是要背过去气似的。
廖飞羽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些话原本是盛叶舟写出让蔡杨默诵下来的,没成想出来的效果竟如此惊人。
瞧瞧衙门口前这些书生感同身受的难受样,比那戏台上唱戏的角儿可还要唱念俱佳。
回忆蔡父为相邻免费诊病,又念了翻父亲教他做人的道理。
翻来覆去后总结——荆府丞是青天大老爷,一定会为善良的人寻个公道,也绝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请荆府丞为民做主,惩治败类还蔡父公道。”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扬起,连声又呼了两遍。
这句话就像是个带头,无数人齐声呼喊起来,盛叶舟神色忽变,立即放下手拽着还在发呆的廖飞羽挤出人堆,疾步转到了衙门侧的小巷中。
“结果还未听到怎么就走了?”廖飞羽不解。
盛叶舟没回,只是从墙角探出半个身子朝人堆看去,果然瞧见有个身穿兰衣的了中年汉子正在人堆中寻找着什么。
方才他带头喊了那么一嗓子就立即瞧见荆州面色一沉,朝堂下瞥了眼,而后阴影中那个汉子就走了出来。
“如果方才不走咱们就被盯上了。”盛叶舟指了指那个汉子道。
“难道荆府丞是想将带头喧哗的人抓进大牢?”廖飞羽也瞧见东张西望的汉子心有余悸地道。
盛叶舟摇头,汉子并未穿皂衣或官服,应只是荆州身边的随从。
“他当然不会当众抓人。”盛叶舟冷声道,而后在汉子朝右扫来时清了清喉咙,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抬步走出时才轻声接着道:“不会当众抓人,不代表他不会私下报复。”
啪——
盛叶舟抽出腰间玉佩,笑嘻嘻地甩着朝衙门走去,廖飞羽也抱臂跟上。
两人刚一出去,正巧与那汉子迎面相碰。
“走!去瞧瞧衙门发生了何事。”盛叶舟高傲地扫了眼那汉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大户少爷架势慢悠悠与汉子擦身而过。
作为挂名学正,这两年间荆州从未出现在府学过,盛叶舟更未与这位有过接触。
俗话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荆州此举就实属小人之姿。
那汉子根本没怀疑过这两位少爷就是方才带头起哄之人,匆匆绕过他们后朝着巷子深处追去。
盛叶舟与廖飞羽高视阔步地回到人堆,就抱臂站在最外侧远远看向衙门高堂。
“好卑鄙。”
一直瞧瞧观察着汉子举动的廖飞羽咬牙切齿地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