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掺和啥!今早上的教训还不够么?!”
秦小渝垂着脑袋听芬姨的教训,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就没有说话,可她训自己的这话却从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去了,她心里面还想着要将这些情况都归拢跟魏副书记汇报一下——迷信.闹婚都是封建陋习,需要好好做宣传工作,消除恶习!
魏副书记当晚就到了,了解到了李家的事,颇有些哭笑不得,“你啊你,你可真是...”
“我这么知道这两部生理卫生教育片还会引得他们闹分家啊”,秦小渝也多少有些委屈,不过她却坚定地站在了刘继芬这边,“书记,我看这事儿说不定还有内情,咱们得去看看!”
魏副书记瞧了她一眼,“这就是你非让赵法官过来的理由?李伟和刘继芬不是没领证么?”
“是啊,可有什么比法官说话还好用的呢”,秦小渝轻叹一声,“赵法官在他们眼中就是包拯,是青天大老爷,咱们还得借一借这虎皮。”
魏副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啊,小秦。我还以为你是气昏了头,要让我们来给你主持公道呢。”
“书记,你怎么这么看我?”秦小渝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再说了,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没打过我,我有啥好生气的。”
魏副书记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你啊,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小姑娘,多注意着点儿,可别让我们操心!”
李伟的事儿在她们这儿也就聊了几句,具体还要明天去看看情况。
秦小渝抓紧跟魏副书记说了闹婚的事情,又将自己的建议说了说,“这还是要从两头抓,一方面要加大宣传,找一些闹婚出事的新闻.视频给大家看看,另一方面就需要警察那边配合,让这些人知道猥亵妇女罪是要判刑的!”
“你说得很对”,魏副书记对这件事也很重视,“先前县里头也做过宣传,县城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可这山里头...越穷的地方闹得越厉害。我回去和县里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赶出份宣传材料,在过年前把这宣传办起来!”
秦小渝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完成任务。”
魏副书记不会怀疑她的热情,而是拿出了一份资料给她看,“上次你说和省农科院的小吴一起测了咱们这边的土地,有最终结果了么?若是要开始推广新农作物,咱们是可以去申请扶贫贷款的,不过是要以合作社的方式才行,这是合作社的几种运行方式,你瞧瞧。”
秦小渝接过了魏副书记递来的资料,里面是对农村合作社现存五种方式的简介和举例。
农村合作社分五种运营模式,第一种就是合作社+农户的方式运营,是以村或者以几个村为首建立合作社,然后组织农户耕种,合作社负责收购.贩卖等工作;第二种是合作社+基地+农户的模式,这种更适合在大型养殖业推广,以合作社先建起示范养殖场,再在农户之中进行推广;第三种则是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形式,这种形式中需要龙头企业来负责销售和市场风险把控,有企业托底,农户的收入也有把握,只不过非常考验企业的能力,一个不好就会弄得两头埋怨。
第四五种都不太适合火星庙的情况,也就略去不谈了。
秦小渝想了想说道,“第三种模式其实是比较适合咱们火星庙的,只是需要和贺老板好好谈谈,另外咱们火星庙还有两个别处不具备的优势,一是运输优势,我们的小火车虽然慢,却能将农作物直接运出去,且价格不贵也稳定;第二个就是先前魏副书记你让我弄的逗音,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能对之后的农副产品进行一定的营销,也能在我们跟贺老板的谈判中占据一些优势。”
“嗯……”,魏副书记琢磨了一下她所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和小吴是不是已经有结果了?”
秦小渝摇了摇头,“吴易那边的测量结果是出来了,他给出了上中下三种方案,我们还在讨论中,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结果,等明天事结束我整理一份资料报给您。”
“好”,魏副书记也对这事非常关心,“千万不要着急,宁肯慢一些也不要走得太着急。这些年咱们扶贫踩的坑实在是太多了。这不管是农作物还是牲畜,都不是一年两年能出成果的,要是走得不对啊,这钱也打水漂了,老乡们的努力也白费了!”
秦小渝不能再认同了,她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好大一对羊》,德山大叔是高寒地区的贫困户,家里头都吃不饱,结果领到了两头从国外引进的羊。
这两只羊是引进的扶贫优良种,只可惜和这高寒地区的气候半点不符,他用尽全部办法,将家里仅有的粮食和积蓄都拿出来供给了羊,可那羊还是养不肥,甚至还总生病。
可不论是村长.乡长还是县长,都将这一对羊视为扶贫的希望,是“业绩”,为了应付记者的采访,为了让上头的领导放心,发生了一系列荒唐的事。
这么折腾了一年,羊没养好,德山大叔家却是彻彻底底地返贫了,明明是个养羊致富的好事,可缺少科学的筹划和喂养,变成了羊吃人的惨事。
秦小渝还计划着将这部电影放给火星庙的大伙儿们看一看,让他们在之后跟着种植经济作物的时候一定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这样才能真正走向致富的道路。
魏副书记又和秦小渝商量了不少事情,一直到后半夜两人才囫囵睡了一会儿,而她第二天才送走了车,就看到李伟跑到了火车站门口来守着她,好似是生怕她跑了一般。
天没亮,秦小渝和魏副书记就踏上了去十三里沟的路,好在路并不算远,九点多她们就到了李伟家,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叠衣服,屋檐下坐着个安静的男娃子,正用手拖着下巴,盯着那女人看。
秦小渝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她的确是见过这人,就是在十几天前的那次放映会上。
“你还真去麻烦小秦了?”刘继芬见到他们进来,先是歉意地朝着秦小渝笑了笑,随后冲着李伟坚定地摆了下手,“你找谁来都没用,这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咱们好聚好散,李伟。”
李伟痛苦地抱住了头,“为啥?刘继芬,咱也一起过了五六年日子了,这日子到底是为啥不能过了?你给我个准话,中不中?!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还是有大款看上你了?”
刘继芬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你也不用再问,我外头没有人,也不是嫌贫爱富。这辈子我刘继芬不会再和任何人搭伙过日子,我这就带着小龙去县城,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着谁!”
李伟扭头看向魏副书记,“恁瞅瞅,就是你们这啥小秦,给刘继芬下了啥药了,一门心思要跟我分开?啊?你们是下来帮着老百姓的,你们就是这么做工作的么?!”
“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不把这事儿解决了,我就去县城里头,我去县政府门口拉个布,就写着你们逼得我妻离子散,你们丧良心,你们不干好事儿!!”李伟跳着脚咒骂,非要让魏副书记给他做主不行!
魏副书记赶忙安抚,扯着刘继芬去了一旁问问情况,可她仍是一个劲儿地流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小渝则是在李伟家转了一圈,这院子收拾得还算干净,能看出来刘继芬和李伟之前的确是在过日子的,怎么会看了个科普片就要闹离婚呢?
她瞧着坐在屋檐下木然不动的小男孩,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你就是小龙么?你娘有没有说发生啥了?那个男的打她了么?”
小龙瞧了瞧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双手在面前交叉,示意自己听不到,也不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婚闹,最惨的就是柳岩了。
像秦小渝这种性子,一点也不讨好,不过主角也不需要讨好谁,我们重拳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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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龙不会讲话, 让秦小渝的调查出师未捷,她只好从家里绕出来,去找李家的左邻右舍问问看。
“李伟家?他们两夫妻前一阵还挺好的, 不知道最近闹啥矛盾嘞,晚上都不睡觉, 天天吵架。”
“要我看就是那个婆娘有啥情况了, 要不李伟这么好,她还有啥好闹的?”
“不知道啊, 平日里也没见李伟两口子红脸啊, 没有见他过小龙啊,父子俩关系跟亲嘞一样。一个男人能把不是自己的儿子照顾嘞这么好, 李伟还算不错吧。”
左邻右舍的话都印证了, 先前李伟和刘继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大矛盾, 的确是这一阵才开始闹“离婚”的。
外面没有收获,秦小渝不得不又进了院子,而魏副记则告诉了她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赵法官被事情绊住了脚,今天估计是来不了了。”
赵法官过来的意义不只是他的职业在这些老乡心中是“包青天”, 还在于他见多识广, 说不定闻闻这院子里的味儿就能猜出来这两人到底是为啥闹翻了。
秦小渝想了想, 给赵法官了个电话,他听完了现在所有的情况, 沉吟了一下说道,“乡下闹离婚的不算多,有些人哪怕是被得半死都不离婚,而这刘继芬想跟他掰的意向这么坚定,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能忍受的事情。李伟身上肯定还有什么你们没有发现的地方。”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人人都觉得他很顾家,说不定私底下却是个爱好喝酒赌钱的,欠下了大笔外账,而刘继芬突然发现自己是被骗了,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作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或者他就是个在外面对老婆儿子很好,回家却是个暴力犯,你多留意刘继芬和她儿子身上有没有瘀青或者伤痕;又或者他在外面对这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儿子很好,回家后却一再抱怨自己后继无人,这都是可能产生矛盾的地方。”
秦小渝挂了电话,又跑去了小龙的身边,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个糖,递给了小龙。
小龙笑得很开心,朝着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看上去细细弱弱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快十一岁的娃,或者是因着不能言语也不怎么外出疯跑,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倒像是个城里娃。
秦小渝陪着他坐了一会儿,李伟走了过来,朝着小龙比划了几下,后者一脸笑容地跟着他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
“你带他做什么去?”秦小渝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一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李伟有些不耐烦,“家里旱厕的门坏了,小龙有一回去上厕所被关里头了,这以后他经常憋着,我喊他去上茅房,咋了?”
他们俩的对话引起了那边一直跟魏副记哭的刘继芬的注意,她匆匆忙忙抹了把眼泪,赶过来牵着了儿子的手,“我带他去,你跟魏副记说说吧,咱们好聚好散。”
李伟见她简直像是铁了心一般,不管说啥都要散,气得把刚拿出来的烟摔到了地上,“散,散,散!你有没有想过小龙的想法,你想让娃没有爹,你就开心了?”
刘继芬没有说话,可秦小渝注意到了,在李伟提到小龙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冷冽,就像是戴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小龙的身上。”秦小渝心里这般想,便问了李伟几个问题。
“你和她也在一起五六年了,没想过要个自己的孩子么?”
这倒不是秦小渝劝他们要个孩子,而是在乡下大部分重组家庭都会再生个自己的,特别是小龙这个情况,往往刘继芬这边会热衷再要一个,理由往往会是怕自己老了没人照顾大儿子。
李伟摇了摇头,“家里穷,养不起。再说有啥好讲究的,等死了有人烧纸不就中了?”
秦小渝挑了下眉,对他的“开放思想”有些不太习惯,而魏副记走了过来,“我听你这方言说得不错啊,刘继芬说你之前不是这儿的,你以前是做啥的?”
“我...”,李伟莫名紧张了一瞬,随后换了个姿势笑道,“我老家是这边的,出去了几年工,实在是不行就回来了,还是得做农民舒坦。”
秦小渝长了个心眼,趁着他们俩聊天,自己随意在院子里逛了逛,就走到了后院,去找了刘继芬,她正弯着腰给小龙整理衣服,表情很是温柔,似乎是在安抚他。
“是小龙的事么?”秦小渝走到了她的身边,装作不经意又看透一切猛地来了一句。
刘继芬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才扭过来脸,“不,不是。就是不想过了。”
秦小渝看向一脸迷茫的小龙,叹了口气,“李伟在来这儿之前做了什么事,被你发现了?”
“别瞎猜了,这事儿牵扯到你是俺不对”,刘继芬牵着小龙的手往前走,“正好你们来了,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带小龙走了。”
“李伟会让你走?”秦小渝紧紧跟着她,“我无意探你家里的事儿,只是想帮你,你也不想李伟一直跟在你左右吧?父母产生矛盾,最受伤的还是孩子。”
“他算什么父母?!”刘继芬似乎是没忍住,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拽着小龙往前走了。
秦小渝再一次确定下来,这两人的矛盾是在小龙身上,或许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让她格外强悍,能让她举起盾牌的,就只有她的孩子了。
前院又陷入了争吵和拉扯,刘继芬的行李被李伟扯到了地上,争吵和谩骂让小龙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哭了起来。
魏副记和赶来的十三里沟村长在劝架,秦小渝将小龙带去了一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摸了摸他的头,试图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
小龙的哭声很杂乱,比起哭声,更像是幼兽受伤时的哀鸣,他在秦小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抽泣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冲着秦小渝的脸上亲了一下。
秦小渝猝不及防,摸了下自己的脸,有点开心。
小龙见她开心,更是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脸上亲来亲去,秦小渝有些不习惯,摁住了他的肩膀,“谁教你的?男孩子不能随便亲...”
小龙还在咯咯咯地笑着,好似是在跟她玩什么游戏,可秦小渝的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掏出了手机,刚想给姬昂去个电话,就心有灵犀般地接到了他来的电话。
“你们在哪?已经去李伟家了么?他还在家里么?”姬昂的声音有些着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交代她,“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就过去!”
姬昂的电话挂得很快,让秦小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等她牵着小龙到前院的时候,李伟和刘继芬好不容易被分开了,站在院子中的两侧。
魏副记拍着刘继芬的肩膀安慰她,另一边的李伟正在跟十三里沟的村长诉苦。
秦小渝感觉到小龙松开了自己的手,大步朝着李伟那边跑了过去,站在他面前张开了手臂,似乎是示意让他抱抱,而刘继芬则是像见了鬼一般冲了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了回去。
魏副记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严肃。
可刘继芬仍是什么都不肯说,李伟也是死活都不肯放她们离开,场面又僵持了起来。
姬昂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他是骑着小三轮赶过来的,面被冷风吹着煞白,跑到了魏副记和秦小渝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李伟有问题。”
他是今天上午往电脑里面录前天李伟和秦小渝在火车站发生争执的笔录时候发现的,这个李伟在羊城是有案底的。
“他之前是在羊城某幼儿园做保安的,报案人是一个孩子的家长,说他...”,姬昂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小龙的刘继芬,“说他猥亵幼儿,报案记录上写着有监控材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幼儿园做了什么工作,这案子没有结果。”
魏副记的嘴紧紧抿了起来,眼眸中透露出了无限怜悯,“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秦小渝和姬昂一齐点了点头,又听魏副记说道,“你们俩去帮刘继芬他们俩收拾行李,咱们今天就把人带走!”
也不知道魏副记和李伟说了什么,等到他们带着母子俩离开的时候,李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连头都不抬。
刘继芬和小龙被带到了火星庙,小龙被她紧紧抱着,面上露出无尽的迷茫,而刘继芬则是一直在表达谢谢,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似乎要用这眼泪将自己的憋屈和自责都冲刷掉。
“你以后算怎么办?”魏副记知道她和李伟没有领证,可她现在为了从恶魔手中逃出来,也付出了丢掉自己房子的代价,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我...我想带着小龙去县城,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她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敢露出一点脆弱和迷茫,可双臂还是紧紧地环在小龙身上,不知道是在保护他还是要这样才能从他身上汲取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