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房车内四季如春的温暖，外界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对她而言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好在她清理的时候连同脚下地面上原本的积雪冰层也一起清理干净了，至少不用忍着寒冷和湿滑走在冰面上。
小a始终走在她身侧，并一直保持着比她多半步的距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她面前尚未移走的冰雪堆倒塌下来，将她压伤。
随着时间过去，一条雪道沿着谷地山路蜿蜒成型，纪柠心感觉到了疲倦，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力方面的。
冰雪层看着美丽，触手松软，可重量不容小觑，并且她得尽量将其转移至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否则在附近堆积的话，容易把刚清理出来的道路重新压塌。
她不禁有点庆幸，之前雪崩发生时，他们第一时间选择逃下山坡，否则这会房车被困在坡地上，就算她能靠着现在这种模式给房车清理出一条下山离开的路，累也得累死。
四周围都是白色的冰雪层，时间长了纪柠心不禁觉得有些恍惚，那种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在地方孤独战斗和前行的幻觉又出现了。
她机械般的迈动双腿，机械般的挪走雪冰，前路仿佛无穷无尽。
这场战斗，似乎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她甘心为了什么人去做这一切，可这条路太漫长太孤独……
有人突然拉住了她，她恍然回头，对上小a的脸，他脸上的白色面罩卸了一半，正垂眸看着她：“主人，我来背您吧。”
说着，他背对着她，在她面前蹲下。
前路漫长，哪怕她的身体不累，但他依然想要帮她，陪伴她一起走完这条路。
纪柠心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对方纯粹的陪伴和帮助的心意。
片刻之后，小a稳稳背起她，重新朝前走去，她伏在他背上，两人所过之处，冰雪层纷纷消失，这一条雪道，不仅能让房车顺利离开，也将是谷地村民和幸存者们离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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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头疼欲裂的纪柠心带着小a返回了房车。
她头疼的连东西都不想吃，强撑着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房车也早已驶离了纳斯小镇。
开车的人是路亭风，他很谨慎，在纪柠心清理出雪道后没有马上离开，村落和牧场的人发现了这条无缘无故出现的路，他们试探尝试，然后欣喜若狂，一边再次感谢神明的保护，一边飞快收拾东西朝谷地外撤离。
路亭风用“机械模版伪装”改动了一下房车的外形，使其变得更加不起眼，然后在部分车辆撤离后，也一起驶入了这条由他妹妹亲自开辟出来的逃生之路。
纪柠心已经很久没这么透支自己了，她睡了一觉，头疼的感觉彻底消息，又重新恢复了精神，并且再一次感觉到了精神力的提升。
而此时，距离20000公里数只差了100多公里。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次清理雪道也好，还是几个月前在商城植物园释放精神力侦查附近时陷入的幻景也罢，那些莫名的感觉，或许并不只是幻觉。
她确确实实，曾经为了什么人，孤独而努力的战斗过。
第二天下午，休整一夜的房车辗转来到预定里的目的地，咸水湖的北岸露营基地。他们故意多绕了一些路，为的是行驶满20000公里数。
车主屏幕上，最后一个未被点亮的“☆”符号终于亮了起来。
解锁“第六区间”条件已达成，是否解锁？
她深呼吸了一下，点击了解锁。
最后一个区间是——驾驶区间。
驾驶区间？
怎么回事？
房车的驾驶区间，不就是房车原本的空间吗？可那里之前都被称为“初始区间”啊！
白光蔓延，瞬间包裹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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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传送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更长。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虚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包裹她的白光才渐渐消失。
纪柠心感觉到有一些头晕目眩，就像是第一次在区间里被传送时的感觉。她的身体早就应该适应了这种传送，但这次，居然又有了这种不适的眩晕感。
相比其他解锁的区间，此刻在她面前出现的空间并不大，周围很暗，只有靠近地面处有浅淡的幽蓝色暗光，并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而明明灭灭。
这是一个弧状半圆形空间，地面平整，四周围是银黑色的墙壁，以半圆形笼罩着整个空间。
相比其他区间，这里的色调冰冷的多，同样充满高科技感。
她在空间最前端，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弧形圆台，圆台后侧是两个黑色座椅。她走上前伸手触摸，发现圆台和座椅居然是柔软的胶质层。
这种触感，让她想到了小a身上的那层可变化衣物。
这里看起来的确像是驾驶台，但整个黑色弧形圆台上并没有任何驾驶仪盘，而圆台的前方也不是透明的窗口，如果这是驾驶台的话，又该怎么启动呢？
她想了想，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重新伸手触摸上面前的弧形圆台，然后放出了精神力。
几乎是在她释放精神力的一瞬间，面前的纯黑色的圆台突然出现了变化，胶质层开始发出明明暗暗的光，然后重新塑形，片刻之后，庞大的驾驶系统在她面前展现，复杂的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按钮，还有垂悬在其上的立体屏幕。
这的确是驾驶台，并且还是来自另一个文明的驾驶台。
所以，房车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驾驶台全部显现之后，台面某一处升起了一道投影，那道投影缓缓变大，最终以三维立体成型的模式出现在她身后的驾驶间内。
三维立体投映出的人穿着和小a一样的胶质层作战服，她缓缓睁开眼，冲她笑了笑。
那是，被她深深印刻在记忆深处的一张脸。
那是——她的妈妈！
“你终于来到了这里。”纪晚亦仍旧是她记忆里年轻时的模样，但她身上却带着她完全不熟悉的气质。
三维投影出的纪晚亦温柔的注视了她片刻，伸手按住心口，朝她缓缓单膝点地：“指挥官阁下，我很高兴，您终于来到了这里——”
第八十九章
一切的谜底
这是一段视频, 或者说是一封信——她的妈妈纪晚亦写给她的信。
这个三维立体画面里，对方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是早已拟定好的。
某个瞬间，纪柠心有一点恍惚。
不知道是为了纪晚亦这个恭敬无比的问候礼，还是她口中的指挥官阁下。
她的精神力扰乱了她的思绪，一方面，她的认知告诉她，这个称呼是不对的，那是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怎么会用这样恭敬到几乎崇拜的目光看她？是哪里发生了问题？
另一方面, 她的精神力却在适应，仿佛这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不要担心, 我会告诉您, 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但事实上只是拟定画面的一部分——纪晚亦的投影重新站起身, 她伸出手, 朝虚空轻轻一点。
偌大的驾驶区间内, 暗了一瞬, 再度亮起时, 四面八方都飘散着细碎的星芒, 那是无数的画面所组成的光，由小而大，很快将她整个人吞入其中。
她看到很多和纪晚亦相关的画面：
她从黑色胶质液体中醒来, 懵懂的探索所处的环境，周围的一切……
她在不同的区间内穿行, 但是找不到任何其他生命体的存在，在她醒来的装着黑色胶质液体的银色金属箱旁边，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金属箱。
她所处的金属箱编号为：al01，另一个金属箱的编号为：al02。
al02中的人，还尚未到苏醒时刻。
她很快发现，自己是在一艘半损坏的战舰的内部，战舰似乎因为什么原因被刻意隐藏在无人区的冰雪层之下。她走遍整个战舰里不同的区间，然后在驾驶间里发现了战舰主人留下的各种记录和资料。
她是被创造出来的生化机械人。
她的主人，是泰恩星人，也是泰恩星系文明毁灭时，带着其中一部分族人撤离的指挥官。据闻，是泰恩星系仅存的没有被人工智能侵袭过大脑，并且为了族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五位指挥官之一。
指挥官的名字是：阿箬。
泰恩星人的长相和水明星球的人类并不完全一样，纪晚亦——或者说al01之所以生来如此，是因为她的指挥官，是依照水明星人的外貌特征，将她创造出来的。
在她醒来的时候，指挥官已经不存在了，只余下精神力、记忆体和基因，还保存在战舰里。
她从这些资料信息里，知道了泰恩星系毁灭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了阿箬流落到这个星球上的原因。
她看到了阿箬因为战舰半损毁而无法离开这个星球的无奈，同时也明白了阿箬把他们创造出来的理由。
但只有身体的生化机械人并不完整，阿箬没有强行给他们灌入机械意识，而是给了他们漫长的时间，等待他们自己觉醒。
只可惜，当她终于觉醒过来的时候，阿箬已经不在了。
阿箬生命的尾程，是孤寂而混乱的，泰恩星人拥有比水明星人漫长很多的生命，水明星球的文明太过落后，她无法靠现有科技修复战舰离开这里……
她独自一人徘徊了很久，她面貌和水明星人不同，大多数情况下，一旦当她展露不一样的能力，立刻会被视为异类。
曾经机缘巧合，在这个星球陷入混战的时候，她拥有过朋友，可对她来说，朋友的生命太过短暂。而她曾经承载过太多经历和记忆，始终没有办法真正融入这个族群。
而被阿箬创造出的他们，在这个星球诞生，又拥有这个星球人类的外貌，她办不到事情，他们可以……
al01看到阿箬漫长的一生，最后那些年，她的孤独、混乱和遗憾……
所以当很多年后，al01以纪晚亦的身份真正融入这个族群，有了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家庭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要让阿箬重生。
她是生化机械人，这个科技，是在泰恩星系毁灭之后，阿箬带着一部分族人驾驶飞船在宇宙中流浪之后，才发展出来的科技。
主要意义，是为了增加不需要消耗食物的人口，用作飞船建设。
严格来说，她是次一级的生命体，之所以这样定义，是因为生化机械人和泰恩星人相比，有两个缺陷。
第一，生化机械人无法自行孕育生命；第二，生化机械人的精神力会在死亡后消散，不会像泰恩星人这样，可以留存，甚至某些强大的精神体，可以在既定条件下，再次复苏。
她使用了阿箬的基因，以自己的身体为孕床，重塑了她的身体——这个过程，用水明星球的语言来翻译的话，叫做：怀孕。
她弥补了自己无法成为母亲的遗憾——她给自己制造了无父无母孤儿院长大的背景，融入这个社会时，没有想过，她会爱上一个人类，然后嫁给他，因为无法生育，他们去领养了一个孩子，那是个男孩。
她“怀孕”之后，路有为欣喜若狂。但纪晚亦没有办法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她甚至和她自己也没有基因方面的关系。她必须得保证她在完全安全的环境下成长，谎话是必要的，她不能让任何一个隐患存在。
可是她一天天在她身体里长大，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特殊情感，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很神奇，对al01来说，阿箬是她的神，是她敬爱的指挥官。
可对纪晚亦来说，这个孩子，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宝贝，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连接。
她给她取名叫做纪柠心，柠心，最初其实是“宁心”，她希望她拥有安宁而恒定的内心世界，不要再重复那么孤独又混乱的生命尾程。
然而路有为登记名字的时候，误以为纪晚亦说的是柠心，之后就这么将错就错的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