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伎俩,不外如是。
“等本宫忙完这件事,再来和你们算这笔账!”
李星娆将东西藏在满园,而后招来伍溪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寝殿的灯火一直燃至深夜。
次日一早,李星娆换上预先带来的宫装,按照计划,她会以出城上香为由离开长安,掩人耳目直奔绛州。
没曾想,她刚刚走出满园,樊锦忽然冲到了面前,径直跪了下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赴宴时候的衣裳,双眼通红带泪,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仿佛在害怕什么。
“长宁殿下,舍妹年少无知,莽撞无礼,若是哪里得罪了殿下,樊锦愿意代妹受过,还请殿下海涵!”说着,竟冲李星娆磕起头来。
李星娆没脑洞樊锦这是唱的哪一出,却下意识抬眼看周围。
虽说这不是平民百姓出没的闹事街坊,但这个时辰,附近各府都已开门,府奴进出忙碌,总能瞄见这头的情况。
樊锦好歹是朝廷命官之女,一大早莫名其妙来给她磕头求原谅,任谁看了都觉得有故事。
这时,一道老成的女声从旁传来:“锦儿!不得胡闹!”
李星娆眉梢一挑,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樊锦的母亲何氏被搀扶着快步走来,亦是满面憔悴。
“何氏参见长宁殿下。”
李星娆审视着何氏:“樊夫人,这一大早的,你们在同本宫唱哪出呢?”
樊锦刚要张口,立即收到了母亲警告的一个眼神。
周围已有不少探头探脑的人,想必晨间这一幕,很快就能传出去。
何氏垂眸,沉声解释了事情始末。
公主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何娘子失踪了?”
第29章
何莲笙是在昨日失踪的。
当时,姜珣忽然被禁军带走,长宁公主跟着进宫,虽然她留了人在满园,但花宴氛围终究是被破坏,最后草草收场。
樊锦当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母亲何氏,何氏一番打听,心里有了数,并未为难两个孩子,反而安慰了几句。
樊锦和何莲笙这才松了口气,但何莲笙还是有些内疚。
为了彻底安抚小表妹,樊锦主动提出带她去城中逛逛。
没想到,她买一个糖人的功夫,何莲笙就不见了。
何莲笙是会功夫的,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且是刻意针对。
起先是顾着何莲笙的清白,樊府并未选择直接报官,而是从府上派人去找,可一夜过去,搜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耽误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听到这里,李星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莲笙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遑论与人结仇,细细算下来,她就罪过自己两回。
一回是不知她公主身份与她结伴同行胡言乱语,一回是为了救人,将她重金打理的花圃踩了个稀巴烂。
现在何莲笙失踪,她的嫌疑最大。
然而,无凭无据就要告一个公主绑架,别说何氏和樊锦,就是整个樊府都要担些风险,一旦长宁公主被证无辜,诬告者得判重罪。
这也是为什么樊锦会一大早在这里围追堵截。
她半句话不提绑架之事,开口即请罪,将这副姿态展示出去出去,叫人看在眼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形间将压力给到了李星娆这头。
一旦何莲笙出了事,李星娆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若是李星娆做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脱身,或许能无声无息将何莲笙放回来。
若不是她做的,她更不会希望何莲笙出事。
那么问题来了。
是谁告诉何氏母女,长宁公主昨夜不在宫中,而是宿在满园?
李星娆把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暗自冷笑一声,面上不惊不慌:“原来是这样,长安城中,若有如此歹人敢光天化日掳劫官宦之女,那可是不小的大罪。本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耽误樊夫人与樊娘子的正事了,告辞。”
说完,公主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你……”樊锦万万没想到,长宁公主竟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她下意识要追出去,被母亲何氏拦住。
“母亲!”樊锦跺脚:“表妹生死未卜,万一她被……”
“住嘴!”何氏沉声道:“无凭无据便胡言乱语,莲笙没有找到,你就得先被治罪!”
“那表妹……”
何氏定了定神,“为今之计,只能报官。”
“那表妹的清白……”
“人命重要还是虚名重要,报官!”
……
应付完何氏母女,李星娆本是按照原定计划出城,可马车才刚出城门,她忽然叫停。
“先去一趟大理寺狱。”
时辰尚早,李星娆走进狱间时,不少囚犯还窝在草堆里熟睡,她熟门熟路走到关押姜珣的狱间,只见他背靠冷墙,屈膝搭臂,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忽的,姜珣眸光一厉,倏地转头,见到来人时,他微微一愣,眸光慢慢柔和起来。
“殿下这么早来,莫不是给微臣送早膳的?”
李星娆没兴趣和他废话,单刀直入:“花宴是你一手筹备,发现观景亭下有异常时,可还发现了过别的线索?”
姜珣微顿,回道:“殿下莫不是怀疑微臣有所保留,会对殿下不利?”
李星娆沉默了片刻,忽道:“何莲笙被绑架了。”
“谁?”姜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何莲笙是谁。
“那日与本宫一同入园的娘子,原州刺史之女,何莲笙。”
原州刺史。
姜珣反应极快,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他神色一肃:“绑架何莲笙者,必是冲着殿下来的。至于原因,恐怕是因为殿下威胁到了他。”
“你想说裴镇?”李星娆完全不绕弯子。
姜珣也不傻,只道:“殿下聪慧,自有判断。”
“所以本宫才问你,当日发现那些东西时,可还有别的线索。”
姜珣听出些弦外之音:“殿下莫不是要帮忙找这位何娘子?”
李星娆,“不是本宫。”
姜珣没听懂:“什么?”
李星娆好整以暇盯着牢里的人:“早膳没有,但提早离开这里出去吃早膳的机会倒是有一个,想争取一下吗?”
……
从大理寺狱出来后,李星娆这才头也不回的出了城。
但很快,随着何氏母女报案,何莲笙失踪的事情传开,绑架疑云又笼罩在了长宁公主的身上。
何莲笙来到长安后,得罪的只有长宁公主一人。
纵观公主素日品行为人,她不是没可能因恼羞成怒,便出此下策去对付一个下臣之女。
事情曝光后,樊府上下虽没有明确表示是长宁公主做的此事,但流言猜忌愈演愈烈,很快在后宫,继而传到百里皇后的耳朵里。
未央宫内,皇后端坐上首,态度十分平淡:“哦,还有这种事。”
蒋昭仪见状,柔柔开口:“不止呢,妾身还听到了些更过分的话。”
皇后并不接话,反问:“那现在案子查到哪一步了?可有线索或是证据?何莲笙乃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今朝被劫,理当郑重以待。”
众嫔妃静默。
虽然流言汹涌,但证据是一点都没有。
淑妃等人来此,摆明是故意膈应皇后。眼下太子还没洗清嫌疑,长宁公主又身陷疑案,对皇后来说是双重打击。
没想到,皇后竟丝毫不受影响。
“怎么?到现在案子还没有线索吗?那散播流言之人,又是从何处得到的线索?依本宫看,倒是可以将这些人抓起来好好审一审,兴许能有线索。”
淑妃敛眸不语,张美人眼神一动,主动开口:“皇后娘娘,案子线索固然重要,可长宁公主的名声一样重要,何不让长宁公主对此事做一番解释呢?”
“解释?”皇后像是听了个笑话:“私藏兵器一案,觉得太子应当静待东宫等待结果的,不也是众位妹妹吗?长宁虽然任性了些,但她知道是非黑白,断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去解释澄清,是不是太可笑了?”
“至于公主名誉,自然是要维护的。”皇后下颌微扬,不怒自威:“眼下案子真相最为重要,本宫和长宁都会等着水落石出的那日,届时再有恣意污蔑者,本宫自然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众嫔妃纷纷静默,淑妃握拳,冷冷的翻了一眼。
……
“阿兰姐,你在吗?”魏义一路找到位于城南的小宅,刚踹开房门,一把长刀直直朝他飞来!
魏义大惊,闪身躲避之际,余光扫到屏风后翻身而起的人影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忽然意识到什么。
铿的一声,长刀钉入木柱。
魏义慢吞吞站起来,背朝里间,吊儿郎当道:“阿兰姐,虽说你们小别胜新婚,但大白天你就擅离职守跑来会男人,不合适吧?”
兰霁恨不得把这混小子的头拧掉,刚要动作,手臂被扯住。
一转头,男人神情肃然的盯着她,下巴朝床上抬了一下,意思明确——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