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靠身份直接抢,偏还要逼着人打场假赛。
连太子都没反应过来,“这……”
秦萱:“长宁殿下,太子殿下可没有要说赛马呀。”
李星娆故作惊讶的看向太子:“皇兄不参加吗?”
太子看了她一眼,故作不悦:“且不说宣安侯之神武,秦世子和韦将军也都是身手不凡的将才,孤岂能敌得过他们?你这不是摆明了要看皇兄的笑话?”
“切磋嘛。”李星娆说的无比自然:“骑术武艺和文学才华一样,非得有比较有高低才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否则便是故步自封,皇兄也说侯爷和两位将军是武艺高才,皇兄即便输了也不可惜,甚至能窥明强弱所在,是好事呀。”
“更何况,几位娘子选的,都是自己熟悉了解的人,按照这个选择的逻辑,本宫最了解皇兄,也最亲近皇兄,当然就该选皇兄呀。”
公主振振有词,秦敏和韦进却是不敢苟同。
秦敏:“长宁殿下之言不无道理,然则臣等一介武夫,行事粗鲁,习武骑射间碰撞损伤是常事也是基本。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身系社稷,若因不必要的比斗受伤,臣万死难辞其咎。”
韦进跟着道:“秦世子所言不无道理,殿下并非敌人,若要参赛,臣等必然将殿下之安危放在胜负之前,然这对殿下来说,也未必能酣畅赛这一场。”
言下之意,已把“放水”二字摊到了明面上。
正当众人静候太子的抉择时,李星娆目光轻转,看向身侧的姜珣,又漫不经心的朝裴镇那头扫了一眼。
姜珣当即就看懂了公主眼神的深意,别问,问就是他也刚好这么想。
是以,姜珣往前走了一步,对太子和公主搭手一拜:“下官有一建议。”
裴镇在李星娆的眼神扫过来时就已察觉,此刻见姜珣站出来,一双眼顿时就沉了,冷冰冰的扫向李星娆。
果然,就听姜珣道:“在座之中,长宁殿下只熟悉太子殿下,那太子殿下有何不寻一个清楚实力之人,代替您赛这一场呢?”
几乎是姜珣说话的同时,李星娆的眼神又悄悄瞟向了裴镇,而这次,裴镇正等着她,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
这一眼并不长,外人看来恰似不经意的一眼,可裴镇还是看懂了——那把小扇,这次点在了胸口!
他亲过她,而她咬了他。
不等太子给出确切的回应,一道沉沉的声音率先响起。
“若太子殿下不嫌,便由臣替殿下赛这一局吧。”
第46章
裴镇!?
“如此甚好。”姜珣右手握拳,轻击左掌,抢在众人之前开口。
“既是代表太子殿下出战,若随意选人,难免让人觉得太子殿下怠慢对手。”
“宣安侯神勇无双,与秦世子韦将军一样也是从军之人,由侯爷代替殿下,既可以放开实力一战高下,太子殿下也能免于亲身上阵受伤之患,两全其美。”
秦萱反应过来,忍不住道:“可侯爷本就是要参加的,若侯爷胜了,算是谁的呢?”
李星娆都都懒得反驳了,因为她看到秦敏的表情已经先裂了。
他们是臣啊!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身荣辱皆系于君王之手,理当与君主同心同德,毫无保留的效忠风险。
眼下代表储君出战,还要分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这便是异心。
秦敏这会儿压根不在意谁代表谁上场了,这批良驹花落谁家也不重要了,他只想捂住秦萱的嘴,“舍妹年少冲动,胜负心作祟,口出胡言,两位殿下恕罪!”
太子笑了笑,自不会跟秦萱计较,只是问:“宣安侯也听到了,若是你赢了,那这良驹算谁的呢?”
裴镇:“良驹宝贵不假,但正如秦世子方才所言,有则锦上添花,无亦非不可,难得长宁殿下与太子殿下兴致浓厚,微臣愿替殿下出战,为殿下挣得良驹。”
话已至此,似乎也什么推脱另议的必要了。
太子领着押宝观赛的众人到场外的雅座入席,裴镇等三人则去作准备。
按理说,他们都是行伍出身,真刀真枪的马上交战不下百回,自不必像长安那些王孙贵族一般,上场前还作诸多保护准备。
但太子并不希望今日的娱兴赛事有任何人有任何擦碰损伤,三人便也没说什么,配合就是。
裴镇被马场的侍从引至更衣的帐中,里面有尺寸不同各式各样的护具,却空无一人。
侍从安静退下,裴镇没动作,也没叫人,只是在那股识别性极强的香味距离自己最近时倏地抬手,并不怎么费力的擒住了一只细腻柔软的手腕。
“嘶——”
他都没用力,她倒吁上了。
裴镇直接松手,头都没回:“已随了殿下心意,还要如何。”
李星娆摸了摸刚刚被他擒住的手腕,也不在意他失了规矩礼仪,径自绕到他身前,“来给你鼓劲助威。”
裴镇垂眼看着架子上的护具,随手翻检一二,始终没有要拿起哪件的架势,又像是借这个动作,装出在忙的样子,名正言顺不看她。
“臣并需要殿下来鼓劲,殿下也当清楚,您已然越界毁诺了。”
说好当日的事情不再提及,今朝却一而再再而三借此要挟。
“所以呢?”公主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宣安侯觉得本宫毁诺无信,又为何要受这点小事威胁,妥协至此呢?”
裴镇挑选护甲的动作一顿,抬首的瞬间,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仿佛窥见了他的行动轨迹,猛然倾身凑上来。
他可以躲的,这种速度和身法,他不仅能躲,还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她反治住。
然而,身体仿佛坠了千金重,脚下寸步难移,他含着惊愕与茫然的眼神,眼看着那副殷红带香的唇贴上来。
温香甜软,似金戈铁马充斥的夜晚骤然响起的乡音,亦是匍匐在冰天雪地里忽然嗅到的一碗粥香,勾起人心底最赤诚无杂,像求生欲一样的本能的欲望……
轰然一声响,摆放护具的架子倾倒,压到后排,然后一排一排的倒,李星娆被死死按在一堆凌乱边,身后硌的生疼,面前灼热欲燎原。
裴镇的大手捏着她后颈将她移开,高大的身躯却迫近,将她挤在凌乱的木架与身体之间,每一个字都是艰难磨出来的:“你别逼我……”
怒不可遏的男人像是豁然扯开颈圈的野兽,而那枚颈圈,亦是他曾经亲手为自己戴上的。
暧昧灼热的角落,荡起几声轻轻浅浅的笑。
有了那晚的遭遇打底,在身处这类场景,公主竟已驾轻就熟。
“裴镇,你也应当清楚,若本宫真的逼你,就会不依不饶缠着你,让你道明当日为何那么做的原因。”
裴镇喉头轻动,哑然蹦出几个声符,半晌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你想说人欲,即兴,还是游戏?”
李星娆含着笑,直直的看进他眼里,朱唇轻启,字音仿佛能拉丝:“这话,你得闭着眼说,否则,怎么骗到人呢。”
漆黑的眼里映着公主越发明艳的笑容,她像是再给一个阶下囚判刑:“你眼里,都是情啊。”
轰然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崩塌,而那看似坚实厚重的心墙之后,藏的不过是个人,一个女人。
却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李星娆此刻的感受十分新奇特别。
一次次午夜梦回,她所见到的李星娆,总是那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之态,以至于人站在跟前,她还要一遍遍追问确认自己是否被放在心上。
她在轻易就能宣之于口的谎言里寻求安慰,却从来看不懂面前那双眼里的真心。
可当她脱离那个噩梦后,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前再怎么努力都茫然无力的事,竟也变得得心应手。
她根本不信苍白又易掩饰作假的言语,只从最尖锐的角度窥探人心。
一看一个准。
然而,这份新奇和得意才刚刚升起,又戛然而止。
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一份热切的情和欲渐渐冷却,就像泥足深陷的人,忽然一鼓作气,把自己从泥沼中拔了出来,纵然身上还沾着些黑泥,却已不再受桎梏。
裴镇往后退了两步。
李星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扯开,裴镇看也不看她,将倾斜的架子一一捞起摆好。
这次他没有再选,随手拿起一副护具,径自穿戴起来。
李星娆在旁静静看了半晌,两人谁也没说话。
就在裴镇自行穿戴完毕,转身要出时,身后响起女人凉凉的勒令:“这一局,你必须赢。”
裴镇在帐门处站定,顿了顿,又掀帐离去。
帐中只余公主一人,她看看凌乱的地上,嗤的笑了一声。
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对峙。
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李星娆看向裴镇离去的方向,眼神寒凉。
……
马场这头早已准备的差不多,然而看台与场中都缺了一人,不难让人生出猜想,好在没多久,裴镇便回来了,只剩公主未归。
崔姑姑疾行而来:“太子殿下,公主忽感胸闷恶心,缓了片刻亦无好转,眼下已在马场后的厢房歇下了。”
太子神色一正:“怎会如此。”
崔姑姑看一眼烈阳:“许是染了暑气。”
何莲笙惊道:“这还没入暑呢,殿下身体竟孱弱至此吗?”
这点太阳就把她晒晕了?
樊锦已经麻了。
崔姑姑不慌不忙道:“殿下往日便甚少出门,近来奔波得很,似乎……”
太子站起来,兴致全无:“孤去看看她。”
“殿下留步!”崔姑姑劝阻:“殿下不愿扫了您的兴致,这才独自缓和,也是没缓过来,才派老奴来传话。太子殿下不妨在此观战,待得了结果,再去告知殿下也不迟。”
姜珣起身:“殿下留此观赛,由微臣去探望吧。”
太子审视他片刻,点头:“也好。”
姜珣匆匆离席,裴镇站在赛道中,无声的收回目光,抿唇间,似乎还能尝到残存的香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