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瞧着孙恩德出去,正要说些什么,又一个小太监小跑了进来,“陛下,奴才有事要报。”
皇上心头一紧,这应该是金吾卫的消息。他勾了勾手,示意这小太监上前来。
小太监贴在他耳旁低语,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没想到柳安还有这么一出,看来他也是不信自己的。
“下去吧。”皇上声音有些冷,又交代,“不要起了冲突。”
“是。”
皇上的目光又自然落在下面的臣子身上,一个个的眼睛来回转,应该是在想着太监带来了什么消息。
……
卢以清拦住了要上前的柳安,自己走上了前,“诸位前辈放心,阿竹不会有事的。”嘴上这样说着,不过是为了让来者都心安罢了。至于会不会出事,哪里是卢以清说了算的。
站在前面王凌冷着脸,“阿竹不用多说什么,这一程,我等都陪着你。”
卢以清心头一热,回头看了眼柳安。只见对方微微点头。
“诸位当真要跟着?”卢以清又问了问。
“说了要护着阿竹的,怎么能在此刻停住步子?”王凌道。
柳安上前握紧柳安的手,“时候不早了,诸位要是一起的话,现在该走了。”
第90章 九十章
王凌抬眼看向柳安, 本想忍者缺还是没忍住,直接伸手指向柳安,“你若是护不住阿竹, 你说啊,如今要带到陛下面前了,这下好了,若是阿竹有什么闪失, 我王凌绝不会放过你!”
“叔叔。”卢以清手用了些力,想要把柳安挡在自己身后,却没有拉动, 只得一步冲到柳安的前面。
“阿竹,你莫要被这小子迷惑了心智, 你可是不知道他在朝中是个什么人。”过往种种罪状在王凌脑海中浮现,多的让他一时间不知从何提起。
“叔叔,不是这样的。”卢以清想要解释。
“阿竹。”柳安抓住卢以清的手, 此时不是适合解释的时候。
卢以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将柳安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
“我知道诸位前辈都是为了我好,但我想说的是, 卢依能有今日, 卢家能有血脉在这世上都要仰仗着柳安。诸位也都知道当初柳安是如何起家的, 但那是父亲所托,他从来都不是站在卢氏对面的人,而是我卢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卢以清的这番话让柳安鼻尖发酸, 他以为他是不需要这些解释的。不过是些骂名罢了,痛又落不到自己身上, 却不想当有人愿意站在前面为自己出气的时候,他仿佛真的有了家人, 就像多年前夫人提着灯向自己走来一样。
王凌等人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何说?
说这些年柳安是如何一人顶着朝臣的压力走到今日的?他们说不出,因为他们就是那批朝臣中的人。
柳安知道今日不易同任何人有矛盾,便道:“诸位,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走吧。”
就在此时,只见两个小仆跑了过来,径直走向王凌,贴在耳侧不知说些什么。
王凌听完后轻笑,“走吧,陛下让我们都过去。”
柳安瞳孔微张,对于陛下这番决定他自然有些意外。
几人没再多说什么,向着宫中走去。
……
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兵马聚作一团。
动静自然传到了宫中去,不过这些怪不到他们身上,谁有兵权谁便能调兵,这是陛下的意思。
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有些担忧,但是从现在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领兵之人也是神色紧张,若是不得已,真的要和禁军起冲突吗?
若不是见到调兵令,他还真的不信,将军已经和柳相站在一处了。只是将军远在边境之地,真的能知道柳相用兵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吗?倒也不是他狭隘,卢相的美名他确实也听说过,只是卢相的恩泽他可是丝毫未受过,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卢氏余孽做如此大的牺牲。莫非,将军受过……
……
整个宫中都处于紧张的氛围中,不止是御书房,还有后宫。
从出了这件事开始,皇后手中的佛珠再也没离过手。嬷嬷安抚了一遍又一遍却也不见任何用处。
“娘娘,今日便会有个结果。”老嬷嬷道。
皇后紧紧抓着老嬷嬷的手,“嬷嬷,你去问问昭和,看看右相府上如何说。”
“娘娘,右相那人,您也知道。”老嬷嬷不是想要打击皇后,而是有些地方本就不该给予希望。
皇后紧握着手,指甲都要陷进肉中了。
她直接站了起来,可嬷嬷也很快便移到了她的面前,“娘娘,冲动不得。”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登时没了方才的冲动,她一个人可以心不稳,可她不能带着太子一起不稳,反而应该让太子不要慌张。
“让太子进来吧。”皇后说完却没有坐下,今日非比寻常,太子还是自己去接的好。
因方才的怒气,她身子有些软,只得扶着嬷嬷才能往前走。
刚下去两步,便见太子已经走了进来。
赵臻神色慌张,一副要哭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皇后打发走身边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搭在太子肩上,“这是怎么了?”
“母后。”赵臻抬起泪眼,颤抖着问:“父皇会杀了姨母吗?”
……
宫门前,卢以清紧紧牵着柳安的手。
遥见高高台阶上,有一处大殿。
“这是平日里大朝会的地方。”柳安解释道,语气轻松的像是来参观一样。
卢以清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跟着柳安往前走,便已经走到了一半。只见两行佩刀的侍卫齐刷刷站着,每一个都面无表情。接下来的台阶上,两边也都各站着一个侍卫。
卢以清不觉干咽口水,握着柳安的手不免又紧了几分。
“害怕?”柳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正要点头,又听柳安道:“有我在,不用怕。”
卢以清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心中瞬间好了许多。
“像夫人这样大年纪的人初来宫中,害怕再正常不过了。”柳安又道。
一瞬间,卢以清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姐姐十六岁那年进宫为后,听父亲说,那日何止是百官同庆,而是天下共喜。
姐姐她……害怕吗?
卢以清咬着牙站直了身子,姐姐若是都不怕,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害怕?
“走吧。”她朝着柳安说了句。
一节节台阶踏上,官帽隐现。卢以清知道,文武百官都到了。
而这文武百官是柳安意料之外的,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若是陛下一人在,这件事恐怕还有余地,若是这次陛下真的松口了,莫不是要百官亲口承认夫人不是卢氏之人?还是说陛下会要在今日承认卢氏无罪?
柳安不免想笑,他握紧手中的兵符。这不是他的免死金牌,而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一众臣子本该望着陛下,如今却都往外瞧着。
先是看见了柳安,随后才瞧见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众人心中皆是一颤。关于丞相夫人是卢氏余孽的事,他们自有耳闻,只是今日丞相都敢将人带来了,说明这不是真的。
可在见到丞相夫人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怪不得仅是上元节一夜,风声便能传遍长安城。像,太像了。若说程裳有三分,那眼前的人必有八分!
有些人在见到卢以清后目光便移不开了,但有些人在瞧见后,却是回头窥向圣颜。
龙椅上的人整个是怔住的。
皇上想过此人会像卢依,原来,天下能有这般像的面孔,果真是亲姊妹。瞧着那女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柳安牵着她的手真是碍眼。
直到他们二人停在大殿上,皇上瞧着那像极了自己妻子的面孔,心中苦笑。他想要下去,走近些。
二人唯一不像的便是面前的女子身上没有卢琳那般的攻击性的美,她似如山间竹叶,清美客人。
但在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飘着,他抬眼瞧着,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了卢琳。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闭上了眼,多年来,脑海中第一次清晰现出卢琳的样子。
卢琳是在大火中闭眼的。
他不想去看,怕见了那模样,此后会忘记卢琳的样子。可他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他能与卢琳相见的最后一面。
怀中的尸体烧的面目全非,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胆子这样大。
七日,从他要处置卢征,到卢琳自焚一共七日。
他不是没有等着卢琳来求自己,那时候他正在气头上,只要卢琳来说了两句好听的,他可能就会松口。可卢琳性子向来硬,一口咬着清者自清。
卢琳不来,他自然也不会去。
就这样,卢征一家没了。他怕卢琳出事,便让人好生盯着,可卢琳该吃吃该喝喝,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去见卢琳,便让人整日抱着小太子给卢琳看。
直到大火,燃了整个宫殿。
皇上没忍住,两行泪从脸颊落下。他颤抖着抬眼,见百官震惊的神色。可笑,属实可笑。
殿下没有任何声音,他已经瞧不见那女子的面孔了,她正和柳安垂头行礼。
“起来吧。”皇上有些有气无力道。
二人抬起头,皇上便瞧见了柳安腰间的那块玉,一块上好的璋玉。而柳安垂在玉旁边的手中攥着一个东西,即便是刚漏出一角,他也能瞧出那是什么。
方才金吾卫的人已经说过了,宫外的兵马调动了。
不过柳安也是好大的胆子,宫外的兵马调动,他即便是死在了宫里又能如何?他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个手软的人吧。也是,似乎从柳安任相以来,确实是收敛了许多,不过都是因为卢琳罢了。
皇上轻笑,看了一眼孙恩德。
对方马上意会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