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该轮到我有事联系你了。”
“规矩,非必要不可打破。”
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于是都没看席谨言,只是淡淡说了这样的话。
席谨言一窒。
他懂她的意思——现在开始,没她主动,他没必要联系她了。
这是他需要付出代价。
她不是每次都需要先低头的。
席谨言着急了,再上前一步。
他这副样子落在林烁跟席夜曼等人眼里万分震撼。
连作为妹妹的席夜曼都没预想到,但下一秒他们便看到席谨言被拦住了。
沈叶跟席谨言等高,不似后者已步入男性最强大英武的年纪,他似初出茅庐,但一身狼性,双目锐利,竟有强烈的进攻意味。
他知道。
知道席谨言今夜的目的,所以他愤怒,厌恶,但克制住了。
随时可以爆发而已。
席谨言逼近理亏,且最近受制于家庭困难,心有桎梏,一时竟被这个小年轻镇住。
他没动了,沈叶嗤了一声,走开了,转头的时候,看着蒋森。
他的确没把席谨言放在眼里。
作为奚凉亲手教养出来的人,他觉得席谨言这种需要用联姻才能对付一个私生子的人根本谈不上对手。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一动不动提着一瓶酒的蒋森身上。
后者动了。
沈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奚凉没找到东西,手掌松开了,一头青丝散落,她的眉眼有几分不耐跟冷漠。
但蒋森过来,从手腕上拨下了一个东西。
奚凉一怔,转头看着,目光从这人的手指勾着的红绳上。
一圈红绳上有精致的黄金丝嵌套,系了一颗殷红似血的满血红翡珠子。
一滴相思血,红豆入梦来。
周遭人间烟火,路灯下远处车灯来回,电光幻影。
他居高临下站在道坎上,站姿傲冷,只垂手递她红绳。
奚凉没抬头看他的脸,太高了,角度不合适,她也不喜欢仰望他,所以.....他什么表情,她没管。
但他的手近在咫尺。
细长白嫩的手指微微动,取了红绳后,蒋森眉眼欲松的时候。
“别动。”
奚凉轻轻一句,蒋森一怔,主动下了路坎,方便她扣住自己的手腕。
但她把红绳重新戴回他的手腕。
拉好线围。
她低眉顺眼地,轻声说:“佛家的工艺是有寓意在的,蒋先生,下次别乱取下送人,福缘是天定,强求不得。”
“红玉相思很好,但只适合对的两个人。”
不管是木鱼相思,还是红豆相思。
都一样的。
不对就是不对。
本来还镇定冷漠居高临下的蒋森唇角下压,修长的手掌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退回。
席谨言惊住,上前要拉蒋森。
奚凉一怯,手指微微动,蒋森又松开了,因为沈叶上车了,他怕后者没察觉,启动车子伤到她。
松开的时候,他说了句话,几人都听见了。
“没送你,让你先用着,改天要找你还的。”
奚凉:“恐怕不必,已经有了。”
两个男人都留意到回到车上的沈叶很是熟稔地拉开滑盖,从一堆发带跟皮筋里面抽出一条发带递给她。
奚凉也用了。
蒋森沉默了。
正好此时蒋域拎着一大堆东西来了。
“姐,你要走了啊?”
“嗯。”
沈叶一看蒋域就来气,“蒋二公子吃这么多不怕胖吗?”
“要你管?”
“这么多,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可惜我要送....你干嘛!”
蒋域已经拉开门坐上来了,“好的,谢谢了。”
主打一个臭不要脸。
刚绑好头发的奚凉顿了下,而后被逗乐了,笑着让沈叶开车走。
不远处也有车子跟了上来,沈叶看了一眼。
“蒋二,那是送你来的车?”
“是啊。”
“车上几个人?”
“三个,都是保镖,我哥让带的,说最近路上不安全,总有抢夺貌美少男的死变态。”
“.....”
沈叶也懒得跟蒋域吵,目光从后车镜瞥过,那俩男人都还站在原地。
他不动声色看向副驾驶的奚凉,发现后者也在看后视镜。
之前奚凉说蒋森不过是对她犹豫动摇权衡利弊,现在他看着怎么不太像。
倒像是被她好几次逼回原位呢。
烟火犹在,两个精英贵公子已经坐下去了,那蒋森抬手拿着酒瓶对着桌子顶盖,盖子直接脱落。
砰一声,席谨言都被吓到了。
气势有点凶,也不知接下来要谈什么。
——————
席谨言:“我以为你会自己送她回去,而不是安排你弟弟,这样遮遮掩掩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蒋森已经掐了烟,但还没扔烟头,只说:“她是那种会让居心不良的男人随便送的人?”
席谨言眼皮微动,皮笑肉不笑,“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是明知却来呢?”
蒋森:“要见她一面不容易。”
隔着烟火,跟那边诸人形成一定的距离,没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看似好像也很平淡友好,没有吵架打架的意思。
但刚刚两人的举动都不算正常。
林烁瞟了下席夜曼。
后者倒是镇定下来了,好像把今夜的一切归咎于偶然。
“所以,你明知道我妹妹也在,还是来了,就不怕奚凉误会?”
“要么是正常路数在她那行不通,就顺势采取这样的方法来刺激她。”
“原来素来孤傲的蒋大公子也会玩这种把戏吗?”
席谨言略带讽刺。
蒋森抬眼,看着他,眼底略沉郁。
“那么,有你跟周然玩的把戏高级吗?”
席谨言神色大变。
蒋森喝了一口酒,手指转动酒杯。
“你早就从网上看到消息,也查过,加上早前我跟你在国外都竞争过她那边的项目,虽然最后她选择你,但你还是起了疑心,担心我跟她有关系。因为需要用你妹妹联姻蒋家而稳定你的继承权,免得在你父亲病重以及私生子威胁的情况下失去你的地位,于是你不想让她成为绊脚石,一边利用家族关系推动联姻进程,让林烁他们完成你的安排,一边接触她,促成晚上这个局,让我看到她跟你在男女关系上的接洽,既试探我对她的心思,亦为了在舆论上造成她在男女关系上的混乱,杜绝蒋氏接纳她的可能。”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一方面对一位女性彬彬有礼谈笑风生时,一方面又视她如草芥,拿捏在掌心的?”
“这是你从小的教养吗?席同学。”
席谨言被他看穿了上流社会惯有的虚伪跟残忍,还是在被挑明了尴尬处境从而心怀龌龊目的的前提下,就好像被揭下了遮羞布,脸色微微发白,但也因此情绪上扬,“诚然我是不够绅士,我承认,但她的出身跟经历就摆在那里,难道你不是因为她的出身跟经历而摇摆?一方面是心动,一方面是家族的责任跟未来联姻的期许,你根本就不可能跟她许诺未来,却还是表示了对她的喜欢,这样似是而非,你又高尚到哪里去呢?蒋同学。”
他不肯言说自己此前的懊悔,因为不能在蒋森面前落于下乘。
他终究是一个庸俗的男人。
蒋森沉默了片刻,在席谨言以为自己扳回一局的时候,前者开口了,说:“她不喜欢我。”
什么?
席谨言一怔。
蒋森喝了一杯酒,身体靠了椅背,好像坍塌的山体,看着这个从大学时期就处于竞争关系但自己尚且能压制且一直优胜于对方的....同学。
他反而能坦然承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