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答应只见过春喜几次,一直跟在最后面,也不多言语。
春喜重新安顿下来后,徐香宁的心也稍微能放一放,只是才在冷宫中四个月,春喜她们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原本那么好看的人,瘦得已经没有往日的光采,比她先前去探望那一次还要瘦。
“小主,你在想什么?”
回到墨韵堂的徐香宁坐在床上,有些失神,被唤的她才抬起头,“我在想,春喜是不是太瘦了一点,我跟着皇上出巡前,嬷嬷跟我不是去见过春喜,春喜好像没那么瘦,怎么一下子瘦这么多。”
“冷宫还是磋磨人的,好在春小主从冷宫出来了,小主也能放心一些。”
“是放心些,我怕再过一段日子,春喜真的就剩下骨头了。”
春喜虽已搬回长春宫,但仍然被禁足,不得随意出入,好在是从冷宫出来了,好在皇上是守信的,还记得这件事,无需她提醒,不然她可能白挨这一箭了,徐香宁坐着,越想越不对,让张嬷嬷打包一些新鲜的瓜果,她带过去给春喜。
“小主不是刚从那回来吗?”
“没事,我左右闲着无事。”
“小主,你得注意你肚中的胎儿。”
她的葵水还是迟迟没来,徐香宁觉得自己怕是真的怀孕了,只是月份浅,事关皇嗣,没有十足的把握,太医们不会断言,这几日,张嬷嬷她们过分紧张,总是注意着她的动静,不让她大幅度动作,亦不能久站。
“没事,走几步路而已。”
徐香宁还是拿着瓜果去春喜那,端嫔她们已经走了,屋内只有春喜她们三人。
“怎么又过来了?”
“带点水果过来,你们先吃点水果,还没到午膳点,怕你们饿着。”
徐香宁看了看春喜,欲言又止。
春喜立即明白,让玉晴她们出去吃水果,屋内只剩下她们两。
“你为什么会突然变这么瘦?”
春喜眼神难得迸发出极大的恨意,几乎是带着恨意在说:“香宁,你与皇上出巡,皇上一走,那些人就想要我死,连送进来的食物都没有多少,哪里够我们三个人吃,她们这是想活活饿死我,要不是冷宫的那拉贵人好心分我们一点吃食,我们只怕是饿死在冷宫了,冷宫中死个人,没人会追究的,香宁,幸亏有你,幸亏你这么快把我弄出来,不然我们真的会死在冷宫中,再过一个月,估计我们就饿死了,终究还是你快一步,没让那些人得逞。”
“是谁?”
“不出我所料的话,一定是荣妃,荣妃本就看我不顺眼,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她身居六宫首位,她有这个能力,香宁,你先前说你只能安稳在后宫过日子,但是不行,这后宫总有人见不得我们好,现在她们还伸手来害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香宁,我们都要往上爬,狠狠往上爬,一定要报仇,揭穿她虚假的面具,让她们受到惩罚!”
“我会的。”
“我去请太医过来看看你们吧。”
春喜拦住她,“算啦,暂时不要太张扬,我才关进冷宫四个月就放出来,多少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太过大张旗鼓,皇上会反感我们,还是低调一些,刚刚端嫔跟我说了,我能放出来是因为皇上遇刺,你替皇上挡了一箭,伤口在哪,给我看看,当时必定凶险万分,你怎么会想到为皇上挡箭,万一你没挺过来怎么办?”
“皇上若是死了,我们这些人估计也得陪葬,左右都是一个死字,还不如上去挡一挡。”徐香宁开玩笑道。
春喜不放心,硬是要看她的伤口,她只好让她看了,其实就是一条不长不短的疤,在她肩胛骨往下一点的位置,可能是伤到骨头,这天一冷,总觉得伤口的位置有些刺疼,大概是五根细针同时扎下去的程度。
“留疤了,女子的身体不能留疤的。”
“没事,就一个疤而已,你快些吃点东西,别再饿着,待会我让人给你送膳粥,这几日你们还是喝粥吧,免得不克化。”
春喜点点头,抱住她,说终于在外面见到她。
徐香宁也忍不住眼眶泛红,让春喜往后别再做傻事,做了也别让人抓到把柄。
“我知道了,听说你怀孕了。”
“还不知道呢,月事迟了。”
“有子嗣还是好的,你得好好保护这一胎,生下一个阿哥的话,皇上可能会给你晋位份。”
徐香宁不敢保证,毕竟这得看皇上,以皇上的吝啬程度,怕是不会,章佳氏生了三个孩子,皇上都没有晋她的位份,她刚刚升为常在一年多而已,晋位这么快,宫里已经有人眼红了。
本以为春喜她们出来,事情就逐渐好转,可她们搬回长春宫不到十天,玉秀突然身子不适,找来太医,太医说玉秀怕是里面脾胃出问题了,其脾脉长长而弱,又有腹痛,可能已经不大行了,他只能给她一些平胃丸,泻脾丸,若是她自身撑不过去,那就没有办法了。
无论是徐香宁还是春喜,听了都震惊,春喜更是直接跪地求太医,让太医无论如何要救玉秀的命。
太医只能说他尽力,五脏六腑是最难治疗,伤在内里,他们无法剖开肚子为其治疗,只能吃些药,靠药液跟药丸能缓解一些病症,熬过去还好,熬不过去可能人就要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春喜每日陪在玉秀身边,喂她吃药,可玉秀实在腹痛难忍,长达一个月的挨饿让她的脾胃出现问题,已经到吐血便血的程度,整个人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
人到真的痛的时候是恨不得去死的,只是玉秀年长成熟一些,不愿意让春喜担心,不敢当着春喜的面说这些话,只是开始交代后事般说话,她在宫外是有家人的,让她们给她家里人递一些银子。
到后面药丸都喂不进去,吃什么吐什么,掺杂着血,原本春喜跟玉晴两个人身子也不怎么好,被玉秀的病这么一弄,她们身子也跟着不好。
徐香宁只能每天假借给她把平安脉的名义把太医请来,为玉秀治疗,只是每个太医看到玉秀这个样子,都是摇摇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可能没得救了,他们也没有办法了,药不管用的话,只能听天由命。
玉秀是在十二月中旬离开的,闭上眼睛后,春喜也跟着昏过去了。
临近年底,宫里正洋溢着迎接新年的喜悦气氛中,一个宫女的死去没引起多大的注意,连丧事都没有,只是被拉去宫外土葬了,唯有长春宫处在一片哀伤中,春喜在玉秀死后那几天几乎是以泪洗面,眼睛都哭肿,看上去也像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什么都不想吃,本来就瘦,还什么都不想吃的话不就是步玉秀的后尘,饿到自己的脾胃,徐香宁只能激励她,要为玉秀报仇才能让她稍微振作一些。
她的月事依旧没来,迟了一个多月,皇上也没有召她侍寝,不过她还是每隔五日去乾清宫跟着皇上学蒙文满文。
十二月二十三日,她又过去乾清宫,不过意外地碰到大阿哥从乾清宫走出来,他们差点撞上。
“见过徐常在,徐常在吉祥。”大阿哥胤禔朝她行礼。
“见过大阿哥。”
“徐常在进去找皇阿玛吧,我先走了。”
简短两句后,大阿哥带着人走开。
她进殿见到皇上没在书房,而是在正殿的龙椅上坐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皇上……”
“来了,你先去书房吧。”
徐香宁点点头,过去西暖阁的书房等着皇上过来,她坐在书桌前开始临摹字帖,过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见到皇上大跨步走过来,她扬起笑容看着皇上。
“你瘦了,膳食不合胃口?”
徐香宁垂眸看看自己的身子,瘦了吗?她没察觉,这段时间为玉秀的病着急,为玉秀的死哀伤,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也可能是孕前期,她吃什么都没胃口。
“皇上,今日我请太医过来替我把脉,太医说我可能真的是怀孕了,大概两个月,不过还要再过一个月把脉才能做准。”徐香宁不想说她瘦不瘦的问题,怕说到玉秀,说到玉秀难免牵扯到春喜,她想皇上不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说了没用,于是转移了话题,说她怀孕的事。
“两个月?朕看看。”
康熙上手摸了摸徐氏的肚子,她穿得厚,那短袄褙子遮去她的肚子,他的手伸进去,摸到的是一个有点肉的肚子,跟她没有怀孕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区别,“两个月不是肚子应该隆起了?为何朕摸到是平坦的。”
徐香宁轻笑一声,“皇上,一般三个月后肚子才会微微隆起,两个月摸不出来什么的。”
“肚子没胖,脸倒是瘦了,既然怀孕,为何还不好好吃东西?”
康熙又捏捏徐氏的脸,有肉是有肉的,但又没有之前那么有肉,出巡的时候还好好一个人,每天看起来乐呵乐呵的,怎么一回宫就像蔫了一样,瞧着都没什么精神气。
“皇上,人家说孕前期是没什么胃口,吃什么吐什么,臣妾没有不好好吃东西,是臣妾实在没胃口,昨日膳房那边给我送了一盘子烤羊排,我闻着味就受不了,哪里还敢吃,我怕吃进去吐得稀里哗啦的,吐出来的比吃进去的还多。”
康熙听着徐氏毫不避讳说这些话,又是吃又是吐什么的,神情略显无奈,哪个女子不是要在他面前保持形象,尽量不说这些粗俗的话,她怎么说得那么自然。
“既然你怀了孩子,还是要吃,不能饿着孩子。”
手臂被掐了一下,康熙疑惑地看着徐氏。
“皇上,你就怕饿着孩子,你就不怕饿着我吗?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这话……也不大对,皇嗣是很重要的,康熙是没敢说孩子比她重要,在这后宫里,的确是皇嗣比较重要,不过他还是更紧着徐氏一些,她更重要一些。
“自然是你比较重要,不管怎么样,你都都应该多吃点东西,不能饿着自己,想吃什么跟膳房那边说。”
“都可以吗?山珍海味也可以,熊肉也可以?”
康熙见徐氏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又馋什么了,他记得没错的话,御膳房的干肉房是放着熊肉的,狩猎来的熊肉烘干保存,“你没吃过熊肉?想吃的话,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弄。”
“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对熊肉不感兴趣,我现在对肉都不感兴趣,我闻不了那味,皇上,你看看我写的字,有没有好一些,进步了吗?”
徐香宁把她写的字拿给皇上看。
康熙看一眼,称赞了一句,见徐氏高兴地自己拍手,他觉得好笑,她这字只能算是平庸,勉强能看,不过他不忍打击她,她的确学得认真,已经能用蒙语跟他简单说几句,也算学有所成。
“皇上,那就教教我别的。”
康熙跟她同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椅子换过了,原先两个人坐可能稍显狭窄,后来换了一张长镂空浮雕木椅,能容下两个人坐在一块,他执起她的手,教她写字,每教一个词语便告诉她怎么读。
他见到徐氏在努力地学如何发音,小巧的舌头伸出来又卷进去,仿佛在找正确发音位置,他看着心一动,尤其是徐氏坐得离他这么近,徐氏月事迟了之后疑有身孕,他就没召她侍寝,这都快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了,他还是怪想她的。
“看我干什么?”
“舌头伸出来。”
“嗯?为什么?”
没等徐氏再说话,康熙就倾身过去,堵住她话语,使劲勾着她舌头。
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宫女立即作回避状,低头垂眸,悄悄地走出去。
“嗯……”
嘤咛的一声也十分勾人,她怎么那么会勾人,康熙搂着她,让她贴得更近一些。
“皇上……”徐香宁推了推皇上,她气短,接不了太长的吻,容易窒息,尤其是怀孕后,气更短了,皇上气比较长,看得出来他虽然年近四十,但他很注重身子,听说有空便会骑马射箭打拳,是会运动的人,她每天懒散,可以说是吃吃喝喝就是一天,怀孕后连毽子都不踢了,身子骨可能不如皇上那么健壮。
康熙松开她,见她唇上红肿,又用大拇指抹了抹沾上的津ye,“今晚留下来。”
“臣妾怀孕了,皇上,我不能侍寝。”
“没让你侍寝,朕知道分寸。”
她就怕他不知道分寸,他可是皇上,他哪里需要知道分寸,徐香宁一抬眸就看到皇上正盯着她,目光炽热,她只能假装偏移视线,又被皇上用手捏住下巴转过来。
“皇上,不要了,皇上……”
拒绝都没得拒绝,皇上就又吻过来,这字这蒙语蒙文还要不要学了,每天一个时辰,跟皇上说闲话就去掉不少时间,又黏黏糊糊一些时间,真正学习的时间不多。
吻完后皇上还紧紧抱着她,她顿时觉得这椅子明明都变长了,怎么还这么拥挤,她想装不知道皇上身体的变化,只是显然皇上不这么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不要,大白天的,皇上是不是还有折子要处理,皇上,你去看折子吧,我继续坐在这练字。”
“你拒绝朕?”
“就是拒绝你,皇上,年前不是折子特别多,事情特别多嘛,你还是好好处理公务,当一个勤勉的皇上,不然传出来,别人怕是说臣妾勾引皇上,说臣妾是狐狸精,勾得皇上不思进取。”
“谁是狐狸精?”
“我啊,皇上,你难道没听说后宫都在传臣妾是狐狸精,给皇上下迷魂汤了吗?”
康熙心想这些话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但她就不一定了,迷魂汤倒没有,只是他觉得跟徐氏在一起能暂且忘记烦人的事,每天听她说一些琐事其实也挺快乐的,她虽是抱怨,但不会要他做什么,只是说说而已。
真要他做什么,她会直接开口。
“人家狐狸精长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