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仔细回想一下他们前几天的课,好像这样判定也没问题。
他们还得庆幸课堂演示过程中没有助理老师死亡的情况发生,否则他们千辛万苦完成了作业,却得不到小红花,那得多冤啊?
只是反过来想想,如果他们早知道课堂作业完成与否的评定标准是什么,那么今天这种情况也就能避免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而这堂课,从教案内容到课堂演示,从纯靠运气抉择的课堂流程到作业结果的评定标准,全都将一个“玩”字贯彻的始终彻底,耍了所有人。
烦死了。
他终究还是吃了没去学校上过学的亏。谢印雪心道。
作者有话说:
谢佬:回去后立马让我徒弟好好学习,不能步我后尘。
收到了一屋子《五三》的小徒弟:?
第96章
不过今天遭受了来自“学校”毒打的人,倒也不止谢印雪一个。
且由于各种阴差阳错,今天完成课堂作业并且获得了小红花的参与者仅有云美臻,还有人直接少做了两次作业,已经无法光靠集齐五朵小红花顺利卒业来通关,所以这一夜,每晚窗外例行出现的心里话环节要比往日显得更精彩些——
刘翌:“我已经有两天没有拿到小红花了,是不是我已经没有了通关的机会?不……还有的,老师手里还有四朵小红花,但是要怎么才能骗过来呢?”
看,心里话这一环节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这里: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谁也无法控制与隐瞒,你越是想遗忘或是忽略,它反会成为你心中最在乎的执念。
不论是光明磊落的主意,还是居心叵测的盘算,只要入夜,所有人便都会知晓。
更讽刺的是,江茉和刘翌像是完全对调过来了一样,如今的江茉只会如同刘翌刚来到时那般,怀抱恐惧与怯弱喃喃:“我撑不下去了……我只想回家……”
裴清嵘虽然最后也猜到了【玩】课的大致深意,却因为下课来不及去尝试一下有几率完成而在懊悔:“早知道不管有没有开到厕鬼都不会死,那我肯定要去开厕门啊,唯一一次可以不用做作业的机会就这样没了,我后面得再更小心些。”
不过懊恼悔意比他更深的,显然是孙灵犀:“这什么破副本,被鬼怪抓到都不会死?开到厕鬼的学生那么少,其中一个就是我啊!我本来也可以拿到小红花的……”
两人这段心里话,语气之复杂,感情之懊丧,满满当当几乎要从窗外溢入屋中,叫其他参与者也经受经受其情绪的感染,跟着他们俩人一块怅悔,恨不得时光倒流能让他们重新做回选择。
而逃过一劫大难不死,故狂喜不已的云美臻则与他们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哈哈哈,我竟然没死,还拿到了唯一的小红花,这分明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啊,难道我就是锁长生命定的最后通关者?”
抱着和她同样的想法的人还真有,比如纪珊珊:“美臻的命也太好了吧?家里有钱,人长得又好看人……进入副本后一直都在轻轻松松的通关,她已经拿到四朵小红花了,只要再拿到一朵就能通关了,真羡慕啊……”
魏笑、金曦还有张彩霞这几个老参与者对于云美臻的好运羡慕的心情也有之,但更多是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这个副本死的人太少了。”
——这不正常。
《卒业》是整整十八个参与者的副本,人数不算少,可如今都进行到第五天了,才死了雷成磊一个。而除了云美臻一人拿到了四朵小红花以外和江茉与刘翌只有两朵以外,其余十人都是三朵。
老参与者更能体会到这种压迫感,因为根据他们过往的经验,副本越到后面往往会越难,如果他们不能保证剩下的两天都能拿到小红花,那么最后可能出现的结局就是:还活着的十一个学生,得想方设法争抢四个老师手中的额外小红花。
威逼的话,因着游戏禁止参与者之间互相残杀,此法明显不太可行;利诱的话,倒是说不准可以,何威不就为了云美臻提出的那两百万帮她完成了一次作业吗?但不是谁都有几百万的身家啊,要是何威狮子大开口,要价往千万去呢?
“或许该找找看谁是摆渡者npc,以备不时之需了。”
魏笑、金曦还有张彩霞最终这样想到。
当然摆渡者npc可不是为他们自己而找的,而是为了其他人,譬如无依无靠的新人们——只要他们找摆渡者npc做了交易能够通关,不就可以把额外小红花的名额让出来了吗?
至于摆渡者npc到底是谁,最有可能是的谢印雪已经被排除了,那剩下的人里,魏笑、金曦还有张彩霞猜测:柳不花和步九照可能是,甚至连吴月寒、陈云跟何威都有可能。
前者被怀疑的理由是:他们的心里话中从没想到过关于通关的事,这证明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是否能通关,可普通参与者能有这样的心态吗?他们若不是能力太强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通关,那么就是根本不怕不能通关的死亡后果;后者被怀疑则是鉴于大家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心里话,便无从得知他们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平心而论,《卒业》算是好辨认的摆渡者npc真实身份的一个副本了,缘由是这个副本中常驻npc迄今为止就出现了一个教导主任,剩下的全是参与者——至少看上去是。
这里也不存在学生之中由鬼怪卧底扮演的情况,如此一来他们只要像江茉询问谢印雪是否是摆渡者那样,挨个询问有所怀疑的参与者不就行了?
谢印雪听完这些人的心里话,便忽地觉得这些能屡次活下来的老参与者都不是些省油的灯,或许都不用等到最后一天他将答案告诉江茉,这些人就能看穿步九照的真实身份了。
谁料下一瞬出现的属于步九照的心里话,却让谢印雪开始怀疑男人是不是被夺舍了,因为步九照说:“我小红花也不多,谢印雪那朵肯定是要给柳不花的,要是后面的作业完成不了,我就没法通关,我不会凉在这吧?”
这几句听声音的确出自步九照之口没错,但和他前几晚的画风明显不一样,连柳不花今晚想的都还是“没见到厕鬼可惜了,也不知道它到底好不好看”这种不着边际的念头,步九照一个非普通人的npc,担心自己能不能通关做什么?
莫非,这些心里话是他根据魏笑、金曦还有张彩霞几人的推测,为了隐瞒自己真实身份而故意放出的障眼法?毕竟步九照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好似照本宣科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跟前几日的江茉还有和刘翌担心害怕自己不能通关时的语气迥然相异。
可这也不太说得通,步九照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做什么?
除非他不想参与者们和他做交易。
谢印雪思来想去一整夜,将自己和步九照相遇的始末详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竟然发现,就是这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才最有可能是真相。
只是谢印雪从来不会只靠自己的臆想就去给一件事下断定。
就如同他之前试探观察步九照到底是不是真喜欢他一样,如今谢印雪心中有了猜想,他也依旧要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的证据,去拼凑出真正的答案。
翌日,也是《卒业》副本的第六天。
众人去食堂吃过早饭后,便一起前往404教室。
一路上谢印雪不时垂眸看两眼步九照,然而这人神情淡漠、目光沉静,像是八风也难以转移的磐石,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浑不见哪里透出了半点昨晚心里话中所言“我不会凉在这吧”的担忧。
不过仗着身高优势,谢印雪也注意到了附近偷偷观察步九照的人,不止他一个。
魏笑、裴清嵘、金曦和孙灵犀这些人的视线一直悄悄在步九照、柳不花还有陈云这些他们怀疑有可能是摆渡者npc的人身上打转。
所有人气喘吁吁抵达四楼后,张彩霞便叉着腰烦躁道:“这学校还算有点善心,给我们提供免费早饭,不然昨天没完成作业,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力气爬上四楼。”
金曦闻言就给她泼冷水:“它要真有良心,我们还会待在这吗?”
“……倒也是。”
张彩霞丧着脸嘟囔,她刚念叨完这句话,就瞧见头一个踏进404教室的何威低低骂了句“我草”,随后便将腿收回,停留在门边疑惑道:“她怎么在这?”
众人聚集到他身旁探身朝404教室望了一眼,这才明白刚刚何威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感慨——404教室向来空无一人的讲台上,此刻正站着通常只会在课后现身给同学们颁发小红花的教导主任。
她的衣着和往日没有分别,依旧红得刺目,那本讲师们上课必用的教案如今却被她抱在怀里,看到大家出现,她便朝众人勾起一个阴恻恻的诡笑,用粗粝沙哑的像是从破旧的拉风箱里发出嗓音说:“今天的助理讲师……要投……”
张彩霞完全听不懂她说什么:“你说啥子?”
柳不花也蹙眉道:“这位美丽的女士,能不能请您说清楚一些?”
“她舌头好像被割了吧?”纪珊珊小声提醒两人,“能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她应该是想说——”
谢印雪缓缓启唇,眸光掠过教导主任的面庞,最终落在它身后的黑板上:“今天做课堂演示的助理讲师,需要同学们投票选出。”
以前他们来到404教室时,主讲师和助理讲师的名字都会在黑板上用红粉笔写好,但今天黑板上什么都没有。
像是也在嫌弃教导主任说话慢吐字且不清一般,广播中引导者npc的声音忽然响起,告诉众人:“亲爱的同学们,本校注重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所以今天是你们的体育课,课堂主题为【跳】,请在助理讲师人选投票结束后前往上课地点:五楼天台。”
“去天台上体育课,课名还叫做【跳】?”听完引导者npc的话,云美臻立马睁大眼睛,震惊道,“这是要我们从天台上跳下去吗?”
“这还用想?”裴清嵘皱着眉头反问她,“已经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哪所正常的学校会在天台上体育课啊?
“有毛病啊?!”纵然张彩霞早就想到后面课程难度可能会有所提升,但她怎么也猜不到一提升就升到了这种是个活人都不可能完成得了的程度,“这堂课我们怎么可能完成得了?”
结果引导者npc却继续说:“学校不会给同学出无法完成的课,既然教案上排了这堂课,那么这堂课就一定有老师够为大家做出课堂演示,也必然有学生能够完成课堂作业。”
“这不是废话?”暴脾气的张彩霞接着呛声道,“老师跳下去死了,学生跳下去也死了,课堂演示完成了,作业也完成了,但这又有什么用?”
经过昨天那堂【玩】课后,现在每个参与者都很清楚,完成作业的标准是与讲师做出的课堂演示一致,所以这堂【跳】课仅有两种完成途径:
一,老师跳下去死了,学生跳下去死了;
二,老师跳下去没死,学生跳下去没死。
完成前者,就是得到了小红花也没用;完成后者——从四楼跳下去,能有多少个人幸运到不会死亡?就算不死也是半残废,再说副本里的伤要到离开副本时才会消失,他们这些只有三朵小红花的如果跳下四楼受了重伤,副本后面还有一天怎么过?
纪珊珊又是气忿,又是绝望:“这副本摆明了就是要我们没法通关!”
而裴清嵘看她如此愤慨,目光几不可见地往纪珊珊那轻轻瞥了一眼后,便像是自言自语般喃道:“难道只能找摆渡者npc,让他帮忙才能通关了吗?”
魏笑见状心领神会,故意做出苦恼的神色,与他一唱一和道:“虽然和摆渡者npc做交易会导致接下来的副本难度会上升,可不找他帮忙的话,这个副本就会死啊。我觉得就算能多活一个月回去再看看父母也是好的。”
昨天说着要彻底放弃,今天仍萎靡不振的江茉听了魏笑和裴清嵘的话,也开始慢慢抬头看向其他人,神情似有意动。
对于裴清嵘和魏笑这些举动,谢印雪不觉着意外,因为他昨晚就猜到了。
他意外的是,连广播里的引导者npc似乎都在撺掇着参与者们去寻找摆渡者与他做交易,用柔缓的腔调反问众人:“当然有通关的机会呀,谁说你们从天台跳下去就一定会死呢?”
起码潜藏在参与者中的摆渡者npc就一定不会死。
谢印雪闻言垂眸睨了步九照一眼——那张稚气为褪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谢印雪却未错过他苍色瞳底一闪而过的不悦。
至此,谢印雪终于得以确认:步九照就是在隐藏自己摆渡者npc的真实身份。
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可以随意控制自己在众参与者眼中的模样,也为什么要改变身份和容貌,还要随机潜藏在各种npc或是参与者之中等诸多问题。
以前谢印雪想不明白“锁长生”为何要设立“摆渡者”,这样一个能帮助参与者通关活命的npc存在的疑问,如今也有了答案:因为设立这一npc的,根本就不是“锁长生”,而是步九照。
从“锁长生”内各种充满着恶意的副本来看,“锁长生”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参与者顺利通关,获得最后的长生,它只想让参与者们死,或者活到后期彻底与游戏副本脱离。
想让参与者们活到最后,获得长生的人,是步九照。
所以他成为了摆渡者npc,在每个副本中给予人们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可是这种机会并不是最终生路:“锁长生”会大幅提升交易过后的副本难度,加速死亡的到来;还禁止了步九照在参与者询问他时否认自己不是摆渡者的权利;纵容鬼怪们装作摆渡者杀死参与者,更放任引导者npc根据副本情况诱导或是劝阻参与者们寻找摆渡者……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锁长生”为了阻挡参与者们活下去所行使的手段。
步九照很清楚这一点,故他才会隐藏自己摆渡者npc的真实身份,甚至故意放水透露出通关线索,还默许自己这个虚假的“摆渡者npc”帮助其他参与者通关。
这也正是那一晚,他问步九照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时,男人犹豫不决的原因:步九照接近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出于“喜欢”,而是他需要有人能活到最后。
真好啊……
谢印雪缓缓勾起唇角,有步九照这么一个踏脚石,他还怕到不了最后一关吗?
关于步九照对他的“喜欢”,到底是发自于本心的爱欲,还是另有其他目的,那最后的“长生”又意味着什么,这些事有什么好在乎的?
他要的,是本门历代的悲剧在他这里就彻底终结,再无后续——仅此一个结果罢了。
其他的人或事,于他而言,全都可以不重要。
彼时就站在谢印雪身边的步九照,对于谢印雪心里想的这些事全然不知不晓,他只觉得谢印雪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冽香味似乎更浓郁了几分,凉凉地沁入他五脏六腑,但这种本该合意惬心的感觉,如今却因为这一缕寒意,反在他心头刻下些许微小的刺痛,一直蔓延到与其相连指尖。
所以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下。
步九照仰起头看向身边的青年,一抬眸,却见青年目光温柔,像是含着脉脉深情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张唇比口型,与他说悄悄话:你的秘密被发现了。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