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惊慌无措。
戚延居高临下立在池畔玉阶,这个角度,入目水雾缭绕,她肌如白玉,娇靥盈盈含怯。戚延喉结微动,蹲下身:“过来。”
温夏眼睫不停颤抖:“臣妾还没有好。”
戚延长眸深不可测,薄唇似笑非笑,只嗓音未给她那么多压迫:“过来。”
温夏涨红了脸颊:“皇上这样太不君子了……”
戚延嗤笑出声,微抬下颔:“朕可没指望跟君子沾边。是你过来,还是朕下去,你想清楚。”
温夏颤抖着眼睫,水雾缭绕之中僵硬许久。戚延好整以暇候在岸上,一身帝王威压,势在必得,不容抗拒。
温夏终于僵硬地,慢吞吞地靠向岸边。
戚延垂下深眸,薄唇恣意地笑了,拽过温夏交叉护着的手腕将她半带出水面。
哗啦的水声四溅。
她花容失色,颤合的红唇被他以吻封堵。大掌扣在她后颈,不容她一丝退离。
温夏以为她会上岸。
可遇见戚延,他只会是带她沉溺的深渊。
清玉池中,她毫无余地,应该是毫无尊严。双膝跪在水中玉阶,似磨破皮的疼。水蔓在戚延腰际,他似觉这样的水深不够,抱着她游向深处。
温夏呛到几口热水,滚烫白雾中只觉似九岁时溺水的窒息。手臂被戚延从身后拽住,下巴一下一下打着水面,又似呛了水。
她忽然哭喊:“四哥哥——”
戚延狠拽过她,捏住她双颊,一双好看长眸带着暴戾杀气:“你找死么?”
“叫什么四哥哥!”
“我怕水,我怕水。”温夏颤抖地哭喘:“我落过水,是四哥哥救过我。我不要在这里!”
戚延眸中戾气终于散去,中途停下,他却未觉败兴,抱起她上岸,就在殿中一方矮榻中。
殿外,凤翊宫的宫人未敢散去,可何曾听过这般娇弱的哭叫声。白蔻遣退了宫女出去,与香砂留在门外,二人面颊滚烫,眼中俱是担忧。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香砂没有白蔻这般沉稳,终于忍不住冲进去:“皇上,求您别再欺负我们娘娘!”
一股强大内力带着萧杀的寒意自纱幔后袭来,将香砂推至殿外,香砂狠狠往后倒去,白蔻忙将她扶住。
殿中的哭叫终于变成细碎的低泣,脚步声传来,二人忙退后,只敢以余光担忧地看一眼。
身躯健硕的帝王宽肩上皆是水珠,横抱着裹着龙袍的皇后出来,唯有一双细足露在龙袍外,布满红红伤印,颤颤打着抖。
戚延行入寝宫,冷淡命令宫人阖上房门。
他将温夏放至床榻,她挣脱着,他扶正她白皙额头,深眸沉沉望进去。
“在我身前叫别人的名字,是你兄长也不行。”
手指捏住她下颔,他吻住她唇,变本加厉地惩罚。
……
寅时已至,殿中一切终于结束了。
温夏鬓云散乱,一缕缕发凌乱贴着酡红脸颊,盈盈含泪的杏眼散焕睁着。
戚延自镜前看见肩处一排小牙印,倒是笑了。
披上寝衣,他倒了水喂到温夏唇边。
她早已似干渴的鱼,喝得很急,水滑出唇角打湿脸颊。
戚延耐心喂着,眸中一片餍足,待温夏不再喝了才小心替她擦拭唇边水渍。
温夏一动不动望着他,忽然扬起手。
啪的一声。
她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戚延一瞬间的错愕,满目愠怒,眯眼紧睨温夏。她却红着眼眶流下眼泪来,他一时又气又燥,恼喝:“哭什么,是你打朕。”
温夏嗫嚅着唇,想说许多话,想告诉他他太混蛋,却终觉得跟这样的人掰扯只能是白白浪费她力气。
眼泪一颗颗滴落在衾被上,她发出细碎的啜泣声。
戚延僵硬着,被扇一耳光的错愕恼羞早已顾不得,皱着眉看一滴一滴不停掉下的眼泪:“你别哭。”
他想替温夏擦掉这泪,被她挣脱开。
戚延只能俯下身,又觉看不真切温夏模样,半蹲在床下仰头看她:“别哭,朕没怪你打朕,没想跟你动怒。”
“你别哭了行不行,夏夏,你要怎样?”
温夏哭得更凶了,眼泪不停地掉。她的哭声并不吵人,细细碎碎的,连哭都轻轻柔柔。这哭声涌入耳中,让戚延忽然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别哭了,你别逼朕。”
温夏纤薄的双肩忽然一颤,仍低低哽咽。
“再哭!别逼朕想别的法子求你!”
他的法子终于吓到了她,她终于停了哭声,仍有细微的哽咽。
戚延愁得憋屈:“朕没把你怎么样,方才也是你扇朕,怎么就变成你这么委屈了?”
温夏泪光闪烁的目中一片错愕:“是你欺负我的……”
“朕跟你做这事是欺负你?”戚延皱眉,终于才知她哭泣的原因,甚觉无稽:“你是皇后,是朕的人,朕这样对你,天经地义。”
温夏无声淌下眼泪。
戚延招架不住她的泪来,无奈放缓了嗓音:“夏夏,这件事,我只想和你做。”他拥住温夏,不顾她身体微微的颤抖,抚过她散乱发丝,嗓音低哑:“朕没宠幸过别人,后宫妃嫔不过是朕跟母后对峙纳的,朕一个也没碰。”
温夏不愿理睬他,她没觉得这是多大的恩泽,戚延毫无节制,像野性的兽,没有人性。
“你不信朕?”
“我疼,我要徐太医。”温夏闭着眼。
徐华君今夜不当值,深夜自府中被传召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戚延在屏风外听着,徐华君在内为温夏检查一番,出来禀报没有大碍,静养一日便好,皇后还年轻,初经人事,劝他节制。
香砂的眼睛都像燃着火般,落在戚延后背。
戚延淡淡扫她一眼,回到寝宫。
温夏背对着他睡着,青丝散乱,她却未再珍爱这一头从前仔仔细细养护的青丝。
戚延拿过梳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为温夏梳好散乱长发,平铺于枕后玉版上,覆以云缎,耐心为她系上丝结。
他侧身拥过她,她仍有些颤抖,他轻轻吻了吻她耳鬓。
“夏夏,朕下回会注意。”
“朕派了一支骑兵去瓦底国为你寻宝石,前日八百里加急传回消息,那处开采不易,他们国内劳力不足。朕便与其国主达个盟约,重金购买几个山头,再派万人与工具凿山,很快便会把世间更好的翡翠给你送来。”
温夏终于松动了:“山底下很多翡翠吗?”
“当然。”
她的嗓音又忽然恢复了冷清:“臣妾不需要了,臣妾已经有很多宝物。重金买山,万人凿山,臣妾还没觉得自己能担得起这般祸国殃民的宠幸。”
戚延嗤笑:“好了,你睡吧,天快亮了。”
温夏浑身疲累,明明抵触戚延睡在她的床上,脏了她喜欢的蚕丝衾被,最终没有抵过浑身疲惫,沉沉睡去。
她再醒来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见着屏风上的山水龙凤被阳光投射,在地毯上拉出暗暗影子。
无力地坐起身,香砂闻声进来服侍她,眼眶都红了。
温夏觉得口渴,要了许多水,才抬眼问:“药呢?”
“娘娘吃了饭再用药吧。”
温夏摇头,接过香砂端来的避子汤仰头喝下。
眼下已经午时,香砂说戚延两个时辰前便已起来了,在清晏殿召见了温斯立,册封了温斯立为骠骑大将军。
又升了一阶。
温夏垂下眼帘,用着早膳,宫人从外禀道“拜见皇上”,她忽觉得满桌玉盘珍羞都不好吃了。
温夏没有起身朝戚延行礼,她今日不想,他也说过不用她守礼数。
戚延一袭玄金色龙袍,一如往常的帝王威压之气,面色却霁悦几许,他腰间的玉带精美别致。
他道:“今日朝上,朕加封了你兄长。”
“大哥为大盛出生入死,这是他应得的。”温夏不想对他阿谀奉承。抬起眼,忽然错目望着戚延腰间玉带,猛一起身去解下。
戚延未料她如此反应,忍俊不禁道:“知晓是你送朕之物,朕早晨特意佩戴,就是想告诉你朕挺喜欢这条腰带。”
“皇上,这是臣妾做给兄长之物,不是给您的。”
戚延面上笑意霎时凝住,深邃眼眸一寸寸凉下去。
取来腰带的胡顺自然更错愕了,忙无声跪下。
他一跪,殿中御前宫人悉数落跪,凤翊宫的宫人也跟着无声跪下。
温夏有些微微的不自然,却不是因为拂了戚延脸面,而是觉得方才环住他腰,解下腰带的动作不像一名礼仪优雅的贵女。
她紧握着手中玉带,朝戚延敛眉行礼:“臣妾让皇上误会,是臣妾的错,皇上恕罪。”
戚延紧盯她手中腰带,余光之处,他龙袍散开,竟第一次有这般狼狈之态。
忆起昨夜温夏大颗的眼泪,戚延终是紧捏着扳指,冷声道:“不是就不是,你便给朕也做一条。”
温夏敛眉称是,将腰带交给香砂。
满殿气氛死寂一般,在温夏与宫人都觉得戚延会发怒时,他沉声道:“你给朕做的,要比这条好看。”
他转身大步离去,龙袍衣摆凛冽翻飞。
沿途甬道上修建花枝的宫人何曾见过皇帝衣衫不整,不系腰带便寒着张脸出来,皆跪了一道。
戚延回到乾章宫,回身冷睨胡顺,目中森寒暴戾几乎折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