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苏霓儿一直在思考,为何陆卫青对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快?
想想,从那个不经意间的吻开始?亦或是更早?
她想不明白。
意外就来临了。
这个意外,打断了苏霓儿所有的计划,让她临时决定,她应该尽快把玉佩还给陆卫青,然后想办法离开他。
造成命运转折的,是苏霓儿见过贵妃娘娘的第二日。
这日,陆卫青接到了三份圣旨。
第35章
陆府的前厅, 陆卫青领着众人跪在地上接旨。
前来传旨的是圣上跟前的大太监,近身伺候圣上多年,已过花甲, 眉宇间的精气神不减。
第一道圣旨是为当年的东宫事变平反。
说太子贤德, 是圣上污了双眼, 特恢复太子的名号和身份, 择日迎太子妃和皇太孙入住东宫, 并为死去的近两百冤魂正名。
大太监宣读完第一道圣旨,撩开衣袍, 恭敬跪下, 哽咽道:“太子妃和皇太孙受苦了......”
满院的人, 有好多是跟了殷娘和陆卫青多年的近伺,知晓殷娘和陆卫青的真实身份,皆双目含泪欣喜不已。
陆卫青隐在衣袍里, 琥珀色的眸子有微润的水光。
圣上一人拦下当年所有的罪责, 并未提及当年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未惩罚罪魁祸首,其中有对贵妃娘娘的偏袒,更多的则是不得已的忌惮。
尽管如此, 太子蒙冤得以昭雪,死去的冤魂得以慰藉, 已足够让陆卫青久久不能平复。
想起前几日圣上的拒绝......
陆卫青问大太监:“请问公公,圣上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大太监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不经意间望向陆卫青身后娇小的苏霓儿。
“或许是苍天开眼, 怜惜这些年太子妃和皇太孙受过的苦难。”
苏霓儿的心“砰砰”直跳。
不用问也晓得是贵妃娘娘给圣上吹了枕边风。
苏霓儿想得到, 却未料到贵妃娘娘办事如此之快,再看陆卫青, 幽邃的眸已不复先前的疑惑,多是猜到了些什么。
殷娘和大太监寒暄一番,感叹命运弄人,又对大太监说,“莫要以为我听不懂,也莫要以为她说了几句好话,就可以洗去她当年的罪过!”
提及贵妃娘娘,殷娘始终是介怀的。
大太监也不敢多说,宣读第二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是为缨儿和陆卫青指婚。
说两人是良配,婚礼将由圣上亲自操持,日子由钦天监测算过,改定在年后三月十八。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皆是欢喜。
能得到圣上的祝福,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而苏霓儿却高兴不起来。
圣上俨然将陆卫青作为储君对待,否则不会如此隆重举行二人的婚礼。
按照历朝的规矩,新帝的“大婚”才会如此劳师动众。
果然,第三道圣旨中了苏霓儿的猜测。
第三道圣旨是说皇太孙贤德,圣上年事已高、无心操持朝堂之事,特传位给陆卫青,于十月二十三日举行登基大典。
圣旨堪堪念完,众人欢呼不已,唯有苏霓儿和陆卫青各怀心事,谢过皇恩后,久久没有言语。
陆卫青如山的眉紧蹙,仿若没有料到,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有时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也未必是件美事。
苏霓儿更加彷徨。
前世,陆卫青登基后,苏霓儿跟着他一同入宫。
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她屈辱和不堪的开始。
也正是入宫后,她活了不过三年,便在大火中香消玉损。
现在,陆卫青提前登基,也就意味着她的劫难会提前到来。
她和陆卫青确有两年之约,约好两年后和离,在此期间假意恩爱做戏给殷娘看。
和离后,她便陪着殷娘,伺候殷娘尽孝,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世。
可那个时候,她想着陆卫青还有两年才登基。
意外来临,打断了她原有的计划,她不得不做出改变。
她需得尽快将玉佩还给陆卫青,然后想办法离开他。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跟着陆卫青入宫,让前世的悲惨再发生一回。
可是,她该如何向殷娘交待?又该如何瞒过陆卫青呢?
*
未央宫,国辅大人和贵妃娘娘正在密室详谈。
国辅大人:“我让你叫老东西禅位,你提当年的事干什么?还让老东西给陆卫青和缨儿指婚,你这不是明着让莲儿难堪么?莲儿在家都哭晕过去了!”
贵妃娘娘用帕子掩了眼角的泪,“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陆家的,物归原主而已。你如今大权在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年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最让贵妃娘娘无法释怀的,是她听了国辅大人的鬼话,将陷害太子的罪证亲手交给圣上。
然,国辅大人一开始说得好好的,说只是想让太子失势、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小傀儡”,保证东宫无一人伤得着。
结果呢?
东宫近两百人被施以极刑!老弱妇孺、无辜幼子,无一人幸免!
便是太子妃殷娘,也不知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贵妃娘娘边哭边伤心地落泪,国辅大人深吸一口气,缓了阴沉的面色。
“表妹,我做的所有这些,不都是为了莲儿么?”
贵妃娘娘是国辅大人的表妹,因贵妃娘娘入宫前一直生活在江南,故知晓的人甚少。
“少来!”贵妃娘娘瞪向他,“莫要拿我的莲儿说事。你想要什么,非得我说出来么?”
顿了顿,想起陈木莲同自己的关系,想起这些年,国辅大人对陈木莲的照料、对陈木莲的爱护,她所有的怨恨都没了发泄的勇气。
贵妃娘娘放柔了音调,“莲儿的事,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还你的恩情。可筠儿不喜莲儿,又何必勉强?此事勿要再提,我不会改变心意。”
国辅大人深吸一口气,瞧着贵妃娘娘梨花带雨的模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贵妃娘娘一惊,忙从国辅大人的怀中逃散开。
“表哥,请自重!”
国辅大人上前一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么?”
贵妃娘娘垂下眼睫,只说,“我现在是皇上的人,是贵妃娘娘,还请表哥勿要再说惹人嫌的话。”
言罢,匆匆出了密室,让麽麽送国辅大人离开。
*
东宫时隔八年洗刷冤屈,整个上京都沸腾了,沉浸在鞭炮声和欢笑声中。
陆府也燃了爆竹、挂了喜庆的灯盏,里里外外甚是热闹。
茗香居,殷娘身边围绕着庆和的家丁。
何妈妈一个劲抹眼泪,说太子妃守得月明,这些年的苦没白受。
苏霓儿趴在殷娘的腿上,殷娘抚摸着苏霓儿的头。
殷娘:“孩子,娘不是存心瞒您。在娘心里,无论我是何身份,你都是我的女儿。”
苏霓儿微红了眼眶,想了想,“娘,女儿有话要单独同您说。”
此刻在茗香居的,都跟了殷娘多年,不仅信得过且嘴严。
殷娘笑着,“无妨,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他们都听得。”
苏霓儿敛了抽噎,摇摇头,殷娘有一瞬间的疑惑,少顷让旁人都下去,问苏霓儿。
“究竟何事?神神秘秘的?”
苏霓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女儿不孝,女儿隐瞒了您许多事!”
一个时辰后,苏霓儿从茗香居出来。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刻晴空万里、暑风炎炎,不多时浓黑的云大片大片地压下来。
苏霓儿站在屋檐的台阶上,掩下眸底的水润,抬头看风云变幻、造化弄人。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不轻松,她也知道殷娘正在屋内的窗前哀伤叹气、偷偷瞧着她的背影,可再多的劝慰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戴了遮面的帷帽,免了青衣和四个丫鬟的跟随,独自一人穿过喧闹的街市,故意避开可能会遇见的熟人,七拐八拐入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
在一间朴素的小院落门前,她扣响了木门。
——“咚咚咚”
三下,不急不缓,不重不轻。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是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见着苏霓儿后,首先探出门,瞧了瞧她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跟随,方才将她拉进屋。
苏霓儿摘下帷帽:“狗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