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黄塾掌这下才精神恍惚的知道,安掌柜并没有说谎。
他们东家,还真是公主来了都不必行礼,因她在大周本就位同公主!
他想到这儿,忽然想到一贯与苏窈姊妹相称,关系极好的安掌柜。
能与永嘉郡主勾肩搭背,明知她身份尊贵还如此从容自然的,能是普通的商贾么……
他面色有些诡异,想到他之前说了安如不少次胡言乱语之类的词,试探问道:“苏姑娘,你是郡主,那安掌柜的是……”
苏窈笑了笑:“她是安家商行的少东家。”
黄塾掌憨憨点头,心里头却不信,难怪她们两个这样有恃无恐,一个个背景都大的吓人,他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有这样两个小祖宗在乌州,他们还不是想办多少学堂便办多少学堂!
苏窈在学堂里留了大半日,将要购置换新的物件都命人记好了,顺带安排下新书院招新弟子的事。
临近晚膳时分,这些琐事方才做完。
到府时夜色朦胧,苏窈见正厅里人影幢幢,要直接回院落的步子顿住,转而进了正厅。
正厅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上位。
魏京极左手抵着下颚,手里闲闲握了一卷书,脸上表情很淡。
攒珠缠枝灯台燃着一簇火苗,将他的脸庞映衬的清冷如玉,抬眼朝她看来时,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倦意。
苏窈进来,一眼便瞧见他,刚想开口,右手边炕桌的位置忽然传来一道呼痛声。
“红儿你轻点!疼疼疼!”
慕茹安趴在桌上,身边坐着红儿和那日在魏京极府上见过的大夫。
那大夫正指挥着红儿为她抹药油,连声道:“姑娘你再忍忍,这药油需得这样推才能推进去,你让她照我说的做,明日淤血便能化开!”
慕茹安闻言,生无可恋道:“那便推吧。”
苏窈犹豫了一下,先去看了眼慕茹安的情形,被她抱住腰一阵哭嚎,安抚了慕茹安几句,她还是松开她继续上药了。
魏京极看见苏窈来了,便将手里的书丢在一旁,跟着她过去,靠着门框神色平静的很。
等苏窈看完慕茹安出来,便直接撞入他的视线。
她脚步顿了一下,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魏京极沿着门,歪着身子靠近了她一点,淡声道:“人是我府上的人打的,我来看着也是情理之中。”
苏窈道:“那你慢慢看吧。”
说着她便走了出去,魏京极站直身体,不急不忙地走在她身后。
要回她的院子,需得经过一片假山水池,寻常她会与慕茹安他们在这里的凉亭里用晚膳,这一块与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连在一块。
此时月色渐显,檐下的角灯火焰摇曳,散发出柔和微黄的光。
回府后白露便接了灯开路,可苏窈兀自走了一会儿,发觉背后的烛火越来越暗,分明没人跟来了。
她回头,手腕忽的被握住。
魏京极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可也足以让她挣脱不掉,他低头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墙角。
苏窈后背靠着冰冷的墙面,身前的光亮也被堵住,心跳悄然加快。
“你想干什么?”
魏京极却松开手,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深色的红痕,眸光有些意味不明。
“弄疼你了?”
苏窈的皮肤很容易留下印子,可也是看着唬人,她并不觉得疼。
可她没有回答。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连行房都单纯的以为只是两人抱在一起的小姑娘了,青年看她时那一瞬间的目光微暗,虽短暂,也还是让她瞧清了。
于是,这样的一句话也染上几分旖旎色彩。
肌肤相亲,水乳交融过多次的两具身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任何一个呼吸,眼神的细微变化。
苏窈知道,这个时候回答疼或者不疼,都只会让气氛更暧.昧紧迫。
于是她道:“你想说什么?”
魏京极的身影笼罩着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男人的手便撑在苏窈耳边,仿佛通过墙壁,源源不断地温着她的耳廓,因这墙面冰凉,更衬得他略高的体温几近于滚烫。
他将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朝她说话时,热气扑面而来,刺激得她脖颈处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苏窈紧张地将抵住魏京极的胸膛,扭开头时,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她一怔,转头过去看他。
离得近了才更能发现上天有多偏爱魏京极,狭长深邃的眼,长睫根根分明,鼻梁高挺,瞧着人时带有几分骨子里的压迫感,极具侵略感。
若不是他此时微微下敛的眼皮减弱了他身上高不可攀之感,这便是一张堪称完美的,适合睥睨万物的脸庞。
饶是苏窈看过他这张脸无数次,此时她猛然凑近一看,也极富冲击感。
“你……说什么?”
魏京极于是又靠近了她些,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
“我说,从前是我的错。”
他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人用钟槌,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她的耳膜,“再给我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苏窈看向别处,“我很喜欢如今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我便要放弃许多东西。”
魏京极盯着她:“换我来放弃。”
这一句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窈眼睛都忘了眨。
良久,她有些怔忪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魏京极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也起了涟漪,“知道。你之前对我说,我不值得你舍弃自由,舍弃你想要的东西,陪着我在深宫一辈子。
“可你在我这值得。”他轻声道:“值得我愿意放弃一切。”
苏窈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所以,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魏京极道:“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
乌州虽无宵禁,可苏窈府外的大街上,许多铺子还是早早便关了门。
逗留在街上的人所剩无几,往来的行人多奔着家去,如倦鸟归林。
可此时,却有一辆马车停在巷口。
两个小厮殷勤地为坐在马车里的唐文华捶着腿。
“二爷您消消气,如今我们找着了这个苏窈的府邸,您想什么时候教训她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便是明日抬她做妾也是轻而易举!”
唐文华阴沉了一天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好转,他盯着写有苏府二字的牌匾。
“想不到她的确有点家底,我从前也没听说过乌州还有个苏府,怪不得这样傲,竟还敢对我动手。”
小厮嘿嘿一笑:“美人都是有点脾气的,等公子您将她弄进府了,还不是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指不定日后您还觉着她脾气带劲呢!”
唐文华被他说的心里痒痒,手指虚虚点了点他,“有道理。”
“走,带上人,跟我进去瞧瞧!”
小厮忙朝外一挥手,一行光着膀子的大汉从巷子里走出,“你们都听好了,进去以后可别乱砸东西!等公子说动手你们再动手!”
“知道了!”
“听公子的!”
这一呼百应的场面,让唐文华色从胆边起,他下了马车,带着一伙人就直奔苏窈的府邸。
可还没走几步,唐文华忽然道:“停!”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袖子都撸上去了,闻言齐齐定住。
“快走!都给我散了!”
两个小厮不明所以,“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找来打手,为何要散了?”
然而唐文华面色十分着急,推搡着人往后退,拳打脚踢道:“滚滚滚,立刻走!哪那么多废话,再耽误一下小心你们的脑袋!”
于是刚聚齐的人作鸟兽状散。
唐文华看人都跑光了,心有余悸地拂开额头上的汗水,忙加快步伐朝苏府的外墙底下跑去,那站着两个正背对着他的人。
到了地方,他嘹亮的笑喊了两声:
“爹!”
“齐叔!”
唐孝先与被叫做齐叔的男人同时诧异回头,前者皱眉,定睛一瞧,有种不好的预感。
“文华,你上这做什么来了?”
唐文华直冒虚汗:“我能来这做什么,我不就玩着玩着就玩到这一块儿了么,倒是爹,您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齐叔一起,这要跑腿的活怎么不吩咐下人去做?”
唐文华呵斥道:“给我站直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唐文华干巴巴的笑了笑,一下把腰挺直。
等他站好了,唐孝先才道:“这乌州,除了那位莫小将军,谁还能让你爹我亲自来请?”
“原来是他。”
唐文华撇了撇嘴。
早听说镇北侯嫡子到了乌州,那位可是朝中新贵,小小年纪便战功赫赫,传闻他休沐的这段时日,会往江南一带游玩,因而有不少地方的官员都想与之交好。
他爹也是几次三番送上拜帖,奈何人家就是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