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急眼,跳起来想要抢:“哥哥!那是我的。”
他试图说服戚拙蕴:“我好不容易摘的。”
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样。
戚拙蕴说:“你白日里不能摘,非的夜里黑灯瞎火来,万一摔下去,我瞧你怎么办。”
这塘里的水不深,堪堪过人小腿一截儿。
但人在水中与地上,是不同的。
过人膝盖一截的水,兴许也能溺死人。
沈禾自小到大没学过水,真摔倒,他连如何控制身体爬起来都不会。
沈禾被训了,觉得理亏,瘪着嘴唉声叹气。
戚拙蕴搂着他,卡住他的胳肢窝,一手托着他的屁股,跟抱小孩似的,带回了殿中。
沈禾据理力争:“我能走,我可以自己走!”
戚拙蕴说:“你看看你裤子上的黑泥。”
沈禾:“……”他真低头去看自己裤子了。
然后彻底放弃抵抗。
戚拙蕴走的很快,他步子大,大步往前,比沈禾光着脚丫子,踮脚小心翼翼跳着走,不知道快上了多少倍。
即便如此,沈禾还是一路滴了不少泥水。
沈禾:心虚.jpg
戚拙蕴将沈禾弄回去,让他洗刷干净,换一身衣服出来,才将莲蓬还给了他。
沈禾笑嘻嘻的,一副得逞的模样,摸走他的莲蓬,开始专心致志去掰莲蓬头,挖里面的莲子。
绿绿的莲子,个头饱满,每一个都有拇指头那么大。
连翘给沈禾拿了个小盘子,沈禾扒出来莲子都放在盘子里。
扒完莲蓬头,沈禾美滋滋剥了两个莲子,要丢进嘴里前,给戚拙蕴塞了一个:“哥哥你吃!”
老规矩,第一口给大哥!
塞给戚拙蕴后,沈禾喂给自己。
然后他露出痛苦面具,“哇”地一口,将莲子吐在手掌心,转头丢掉。
莲心忘记剥出来了。
戚拙蕴就那么望着他忙活,口中的莲子慢慢嚼碎,咽下。
沈禾难以置信:“哥哥你不觉得苦吗?”
他小声说:“我忘记剥莲心。”
戚拙蕴说他:“莲子心清心明目。”
沈禾肃然起敬,男主,牛!
他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将莲子都剥了,还不忘试探戚拙蕴:“哥哥你不是说给我带生辰礼,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有看见,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戚拙蕴完全不上他的当:“明日就能瞧见了,你急什么?”
沈禾失败,遂,撇嘴以示不满。
他嘴一撅,戚拙蕴抬手,将他的嘴捏住。
低笑着说:“你下回再做这个动作,哥哥便捏你的嘴。”
沈禾:“呜呜放开呜……”
戚拙蕴逗玩小孩,叮嘱他早些休息,回到书房处理剩下的事务。
他有些累,前朝局面几乎全在他掌控中。
戚乐咏一派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但越是到这种时候,越要谨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戚乐咏一脉现在尚有余力,逼急了还有狗急跳墙的时候。
他放下手中书册,揉按眉心,案边烛火炸响,才抬头。
忠洪小声提醒:“殿下,夜深了,明日还得早朝,不若休息吧?”
戚拙蕴低低应声:“嗯。”
忠洪收拾桌案,沐浴宽衣,戚拙蕴躺回榻上。
他很快便睡着了。
但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
也不能说不好,确切而言,是不安稳。
戚拙蕴很少做梦,他幼时心绪波动较大时,时常梦见母后,亦或是沈禾出事。
随着长大,他心性逐日冷淡,连着梦都做得少。
今夜难得做梦。
梦中,是一片昏昏夜色。
唯有月光如水如纱。
他站在一块昏暗中最为明亮的地方。
是粼粼的湖岸边,湖面似镜,将月光映照的更加亮眼。
他半蹲在湖边,像是在等谁。
等了片刻也没有瞧见影子,他心中动了动,走入湖中。
湖水并不深,他站在其中,湖水越过他的腰线。
随着他入水,水中忽然有了动静。
戚拙蕴垂下眸子,发现那是一尾鱼。
小小的一尾鱼,只有他的巴掌大,金红的鱼鳞,鱼尾摆动,围着他游弋,小尾巴摆摆,看起来欢快又活泼。
这种姿态,不知道为何,让戚拙蕴联想到了一个人。
他想不起来是谁,但他晓得他极亲近那人,也是这样,活泼好动,似乎总是欢乐的,如果是条小鱼,也一定是这般,连摆尾巴都看起来很雀跃。
他正这样想着,唇畔泄出一丝笑意。
围着他活跃摆动的小鱼,在一扭身间,忽然跳出了粼粼湖面。
他在月色下变成了一个少年,赤条条的少年。
肤色莹白如玉,在月光下如同蒙了一层轻薄似雾的薄纱,透着种朦胧。
他落回水中,仰着头冲他笑,眼睛是橘金色,与他的鳞片是一样的色泽。
绚烂漂亮,世上所有的金石珠宝都难以与其媲美。
眼中眨着明亮的笑意,神情信任又乖巧。
他仰着头,望着戚拙蕴,眉眼弯弯,漂亮精致的脸颊被月色朦胧的格外动人。
戚拙蕴被蛊惑了般,低下头去,慢慢凑近少年面庞。
少年橘金色的圆润眼眸眨了眨,长睫颤动,乖巧依赖的唤他:“哥哥?”
戚拙蕴猛地一错,低下去的唇瓣只碰到了少年的额头。
即便如此,戚拙蕴也像是被火燎了般。
戚拙蕴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
他呼吸急促,胸腔砰砰作响!
眼前似乎还是那双橘金色的眼眸,单纯茫然,满是信赖。
戚拙蕴脸色难看无比,他愣怔的坐在榻上,几息后,掀开被褥,低下头去看。
而后,被烫到般,倏地将被子重新盖上。
他的呼吸仍旧很急。
喉咙干渴。
花了一会功夫,将自己的呼吸平稳,戚拙蕴嗓音喑哑的唤:“忠洪。”
外间守着的忠洪立刻应声,到了里间,听见幔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比往日格外嘶哑些:“拿一套里衣来。”
忠洪听着太子的嗓音,与还带着些余音的呼吸声,去找了套干净的衣裤,送到榻边,低声问:“殿下,可要打水来沐浴?眼下尚早,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上朝的时候。”
夏日天本就亮得早,这会儿外头才隐约有放亮的意思。
戚拙蕴哑着嗓音:“不必,你也去外间。”
忠洪于是退出去。
片刻后,戚拙蕴才将他唤进去,重新换了床褥。
戚拙蕴按着自己的眉心,为自己倒杯凉茶。
冷水下肚,冰凉的温度抚平些许燥意,也缓和了喉咙的干渴。
戚拙蕴用力按眉心,揉压出一片暗红,沉沉呼出口气,抬眸时,眸色冰凉,黑沉沉的。
他最近真是心气浮躁,太过悠闲。
才会做这等荒唐的梦。
他与禾禾……
戚拙蕴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压着一层沉沉阴云。
忠洪都不敢多说话。
换了衣裳,戚拙蕴去书房处理政务,到了往常上早朝的时候,才大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