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日日往宫外跑的事,戚拙蕴同样知晓。
他并不管,只要他家的不受欺负便好。
至于欺负别人,若是禾禾那样的性子,能学会欺负人倒也不错。
时间转眼到了冬日,京都下了入冬后第一场大雪后,气温彻底降下来,寒风刮着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禾裹得厚厚的,戴着他的软皮帽子,系着镶了一圈灰兔绒毛领的厚披风,没再顶着大雪出宫去折腾。
雪停后,外面白灿灿一片,晃人眼。
沈禾年年要玩雪,都玩不腻,见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顿时小狗撒欢,撩起帘子便冲出去,撅着个屁股埋头滚雪堆。
对此,今年的沈禾很是得意!
他前两日还特意测过!现在测量他身高的刻痕,比去年这个时候高了几乎整个头!
个头高了,雪人不得整个大的!?
沈禾一脸喜滋滋,推着雪球,滚了老大一个,足足半人高,才心满意足的停手,飞快跑回屋里,蹲在炭火盆前伸着自己通红的爪子,迅速回暖。
连翘与荷菱都围着炭火盆蹲着,里面围了几个红薯,还有板栗。
瞧见沈禾急匆匆冲进来,两人止不住的笑。
荷菱用火钳挑起一个皮已经软趴趴,轻轻一揭便能露出黄澄澄果肉的红薯,搁在地上,又将剩下几个大一些的翻个面,烤的更加均匀。
沈禾也不嫌弃上满占满的灰,更仗着自己手冰凉,不怕烫的将红薯捡起来,嘴里呼呼吹气,从左手捣向右手,又自右手倒回左手,一整个独自表演杂技。
连翘与荷菱被沈禾这副可乐样逗的发笑:“小公子,烫手呢,您先搁在地上稍稍晾一晾,在过上小片刻便能吃了。”
沈禾倒来倒去,被烫得龇牙,也不肯撒手,还嘴硬:“没事,马上凉了!”
说完,呼呼用力吹两口。
被这么倒几回,还真不那么烫了。
他剥掉软哒哒的皮,里面果然被烤的几乎□□。
香甜的气息盈满屋子。
少年圆润的眼眸顿时发亮,忍着用力吹口气,咬上一大口,香甜软糯裹在舌尖,几乎没怎么嚼便被囫囵咽下去,暖烘烘的落进胃囊中,浑身都跟着热了一些。
他火速解决掉这个小红薯。
不等连翘她们给他掏第二个,重新掀开帘子钻出去,随便撩把雪将手中沾的灰搓掉,继续完成他的堆雪人大计!
戚拙蕴来时,瞧见的便是沈禾弯着腰,推着他的大雪球一路往前滚的画面。
披风耷拉下来,浅灰色的毛绒领将少年小半张脸围住,只能露出鼻子到眉毛,眉毛以上便被帽子盖住。
他鼻头被冷风刮得通红。
脸颊看起来也白里透红。
沈禾生得白,戚拙蕴与其他人比较起来,肤色也是较白的,可若是将手与沈禾的放在一起,沈禾便会被衬得更白,戚拙蕴显得肤色深。
戚拙蕴从前一心拿沈禾当小孩养的时候,每每瞧见他这样的雪白肤色,觉得可爱之余,还会想,该多让他出去骑马射猎,练练武,不是为了让他多厉害,而是为了让他更强健。
现如今有了不干净的心思,再瞧少年这身雪白的肤色,眼眸便有了些许的深沉难明。
他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
沈禾听见背后动静,头也不回的喊:“哥哥,帮我弄个红萝卜!大师傅晓得要什么样的!萝卜缨子也要!拿来当雪人的头发,嘿嘿。”
戚拙蕴步伐微顿。
他笑着应:“好。”
真就这么转身,亲自去厨房给沈禾找了红萝卜。
大师傅瞧见太子亲自过来,很是惊惶,削萝卜的手法倒是熟练如初,这么些年可没少给沈小公子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戚拙蕴拿着削尖的红萝卜,与被砍下来的萝卜缨子,踩着雪重新回到沈禾身边。
少年已经将小一圈的雪球放上去,当做身子,埋头滚雪人脑袋。
弯腰低头太久,脑袋充血,抬头的时候还有些晕。
沈禾眼前发黑,步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吱哇叫唤,完了完了!哥要表演个原地摔了!哥这个堂堂小三元,市状元,今日英明毁于一旦!
第75章 礼物
沈禾往后踉跄着, 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个屁股墩。
却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戚拙蕴的手扶住他肩头,好笑的瞧着少见险些摔了,手中的雪人脑袋还抱着没扔。
沈禾眼睫细微颤动, 他摇摇头,让脑子里的血匀一匀。
背后的青年扶着他肩头的手臂下移,在背后推着他走到雪人身子跟前, 一手捏住他的腕骨。
沈禾的手腕藏在衣袖里, 是暖和的, 戚拙蕴的手冰凉, 摸到他腕骨皮肤的时候, 沈禾被冻得激灵。
他下意识随着手腕上的力道,抬起手臂, 将雪人脑袋堆上去。
还没说话,手中多了个削尖的红萝卜, 以及一个绿油油的萝卜缨子。
沈禾眉眼弯弯,嘿嘿笑了两声将红萝卜塞回给戚拙蕴:“哥哥你给它塞鼻子,我给它盖脑袋跟头发。”
说罢, 自己上手拍拍雪人脑袋, 在正中位置放上萝卜缨子, 压严实。
沈禾退开,绕着雪人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这样子很滑稽, 放声大笑。
雪后的天地似乎格外空旷,连少年清亮的笑声都传得更远。
戚拙蕴捉住哈哈笑着, 围住雪人打转的人, 搂住他往里走,沈禾边走边回头去看自己堆的雪人, 笑哈哈的问:“哥哥,这雪人真好笑哈哈……”
戚拙蕴唇角的弧度忍不住翘的更高。
用冰凉的指尖捏住沈禾的鼻头。
只轻轻捏了一下,就松开手。
沈禾仰头,讨好似的笑一声。
他们围着火盆坐下,挑着里头的红薯与板栗,屋子里弥漫着香甜温暖的气息。
下了雪,主殿后的山茶绽放的几朵花伸出走廊,露在檐外,被雪盖住,花枝可怜巴巴的垂下来。
沈禾便将这几枝花剪下来,主殿戚拙蕴的屋内摆几支,自己屋内摆几支。
雪白的瓷瓶,里面斜斜放着一支山茶,花枝上开着两三朵嫣红黄蕊的花朵,花瓣重叠又精致,在屋内是抹惹眼的亮色。
白花黄蕊的放在一个阔口青瓷瓶内,搁在里间。
沈禾说:“哥哥,那山茶廊下要长满了,再不搬走,改日要顶房顶了。”
况且枝叶趋光,现在一个劲的朝着廊外方向长,再长上几年,他修剪都修不回来树形。
除非大剪,但他舍不得。
戚拙蕴没应:“无妨,改日让人将它换个方向,它便没空向上长了。”
沈禾撇嘴,这是个办法,但也不能总这样。
戚拙蕴将剥好的栗子递过去,本想放入沈禾手中,手伸过去一半,忽地将果肉喂到人嘴边。
沈禾正垂着眼睛,忙着剥他自己手中的栗子,费力扯上面粘着的皮。
吃的到嘴边,下意识便张开唇,叼住栗子咬进口中,嚼两口,栗子的香气在唇齿间漫开。
他没有自觉,戚拙蕴的眸子在他唇瓣上落了片刻,收回来,拇指轻轻摩挲食指指尖。
柔软温热。
沈禾费劲力气,可算是将手中的栗子剥好,立马还人情,脸上堆笑的递给戚拙蕴:“哥哥给你!”
戚拙蕴无比自然的垂着眸子,与方才的沈禾如出一辙,手里剥着下一个栗子,眼也不抬的张嘴,朝着沈禾方向微微侧头去,方便他投喂。
沈禾没来由的心慌。
有点怪,他心想。
给自家监护人投喂一下怎么了?
还心慌?
沈禾迅速将果肉塞进戚拙蕴口中,收回手指的时候,指尖上跟有病毒似的,悄悄在袖口擦了一下。
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滚烫。
真是的,干什么还伸舌头。
他自以为自己动作隐蔽,下一刻就听戚拙蕴带着疑惑与笑意的嗓音问:“怎么了?沾到哥哥的口水了?禾禾嫌弃哥哥?”
他垂着眉眼,黑眸望向沈禾的时候,口中说着调侃的话语,眼眸里也是温柔笑意。
沈禾没来由的更慌。
他解释:“我哪有!我可没嫌弃,哥哥你不要多想。”
他语速飞快,生怕监护人下一刻就发出点类似“我老了,我养的孩子大了不亲近我,翅膀硬了要飞走,嫌弃我”云云,他从前青春期时,没少在他爸妈口中听见类似的调侃。
近来戚拙蕴似乎也有这个趋势。
为了安抚监护人雏鸟出笼焦虑症,沈禾可谓是时刻注意着。
他安抚完,补充说:“哥哥你现在,晚上老是要抓着我一起睡觉,我也没说什么,要是嫌弃你早就抱着枕头跑掉了。再说了,我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你的。”
他嘿嘿笑两声,还搬着自己的小凳子,挪屁股到戚拙蕴身边,挨着他的胳膊,讨好撒娇的用肩膀头撞他两下。
戚拙蕴扯着唇角,嗓音拖长:“哦……是么?”
少年提着嗓门:“当然!”
……
沈禾现在还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