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少琛正收鼓棒,眉一抬:“想什么呢?我的学生还从来没有拿帝艺当目标的,说出去给我丢人。”
黎里一愣,继而一笑:“那我目标再定高一点。”
邓少琛问:“燕羽是你男朋友?”
“嗯。”
“有那样的男朋友,目标可以再高很多。”
黎里从练习室出来,看见燕羽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上课怎么样?」
她立刻发了语音条过去,讲足了60秒。
燕羽还没回,她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远远望着帝音的东校门。望着望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拿它当新目标呢。
她心跳加速起来,继而有点好笑,连看一眼经过的路人都觉尴尬,怕人看出她是觊觎天鹅肉的癞蛤蟆。可笑完又想,凭什么不可以?既然邓少琛手下的学生都是一等一的、立志于考帝音的那帮最好的学生。他们都可以,她怎么就不行?
她越想越澎湃,拿起手机就给燕羽打了一行字过去:「我要冲!我要努力!!我要考帝音!!!」
燕羽从洗手间回来,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看见她的语音条,塞上耳机听。她很兴奋,讲着邓少琛有多厉害,点出她多少问题,看来课上得很好。讲到后头,她说:“邓少琛是我到目前为止碰见过的第二厉害的老师,第一厉害的是我的小三门老师,燕羽。”
他微弯唇,刚要回复,就见她发来的那串带着六个感叹号的消息。他一愣,还没反应,消息撤回了。
黎里坐在路边,跺了下脚。撤回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觉得应该默默努力,等校考填报时再给他个惊喜。
但消息一跳,燕羽:「看到了。」
黎里:“……”
他说:「冲吧,你本来就值得最好的。」
黎里心一暖,又把刚才撤回的话原封不动地发送出去。
隔了几秒,他回复:「冲呀!」
她坐在石墩上,笑弯了腰,他是个打字从来不用感叹号的人。她笑完:「一起吃晚饭嘛?」
「今天不行。等下有采访,弦望杯比赛那个。完了要一起吃饭。」
「行。那下次来这边上课再约。今天你要自己睡觉了,别想我。」
他回了一个可笑微笑的表情:「会想的(可爱)」
黎里起身,正准备去公交站,手机又亮了。她以为是燕羽,拿起一看,却是崔让:「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我来帝洲了。」
第84章 chapter 84
黎里跟崔让约在帝音南门的火锅店,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多久,就见崔让飞快从街对面跑过来。
他进店后放慢脚步, 隔着几米远冲她浅笑着点头, 有点拘束的模样, 说:“等很久了吗?”
“没有。你也太快了。”黎里看一眼手机,“这才五分钟。”
崔让跑来的,脖子后都冒汗了,但怕她发现,没好意思拿纸巾擦拭。
“你刚好在这附近?”
“我在跟帝音的邓少琛副教授上课,他现在是我专业课老师了。你别光看着我,看手机下单。”
“哦。”崔让忙拿起手机,“菜单是多人扫码的?”
“对。”黎里无意看见他手腕,发现他戴着生日她送的手链。
目光对上, 她淡笑:“我以为你不会戴。”
崔让看看左手腕,说:“挺好看的, 干嘛不戴?”
黎里弯弯唇,认真看菜单。两人点完餐, 黎里抬头, 见崔让在看她,但跟她对视不过两秒, 他就移开眼神。
她奇怪:“怎么了?”
崔让笑笑:“你好像变了点儿。”
黎里不解:“没有吧?”
“也没太多, 就,你以前比较……”他卡了下壳, “冷。”
黎里无语:“我是冰么比较冷?”
服务员递来他的可乐和她的酸梅汤, 她拿过玻璃罐,吧嗒一下轻松拧开盖子, 抬眉道:“你想说我以前凶吧?那时年纪小,脾气不大好。再说江州垃圾人太多,脾气好不起来。”
崔让看着她拧开酸梅汤了,自己也掀开可乐罐子,微笑:“你刚刚又像以前的你了。”
黎里含着吸管,问:“那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崔让一愣,动了动口:“都挺好的。”
黎里说:“你是会糊弄的。”
崔让浅笑。服务员端上锅底,又陆续上菜。等汤沸的功夫,黎里又看了眼手机,放下见崔让在看自己,解释:“因为我七点有演出。没事,现在还早。”
“演出?”
“我在酒吧打鼓赚钱,跟秦何怡学姐,你有印象吗?江艺的,比我们高两级。”
崔让点头:“有印象。我能去看吗?刚好晚上没事。”
“行。你算是我带去的朋友,能免费喝杯酒,但就一杯。多了不行。”黎里夹起一片牛肉放进锅里。
崔让跟着涮牛肉,想一想,说:“我看了你和燕羽的那场比赛,很厉害。你现在的水平,跟当初跨年汇演的时候比,可以说突飞猛进。”
黎里笑:“谢谢。”
她把涮好的牛肉放碟里,拿皮筋把头发绑起来。
崔让看着,莫名就想到她比赛时的那身装束,想到发绳崩落、长发散开时的画面,美得叫电脑屏幕前的他呼吸凝滞;那一瞬怎么形容呢,像是原本英气而高洁的美里一瞬又增添无限的妩媚柔情。
他握住冰可乐,默默喝了一大口了,才说:“那曲子也很厉害,燕羽编的?”
“嗯,他本来就喜欢研究这些让音乐魅力发挥到最大的东西,也爱尝试国乐西乐合作。”黎里说着,觉着这家店辣锅味道不错,可惜燕羽不吃辣,不然能带他来尝尝。
崔让莫名发觉她提及燕羽时,神色总是柔和些,只当自己多想,道:“我们学校宿舍同楼层就是中西混合的。我跟燕羽对门宿舍,特别巧。”
“真的假的?”
“对啊,我今天就碰到他了。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加入过沙洲。”
黎里涮着毛肚,问:“你同意了吗?”
“当然。”
“那我们以后是同乐队的队友了。”黎里一笑,“我现是过沙洲的新任鼓手。”
……
弦望杯赛组委会其实是琵琶演奏家协会和国乐琵琶学会下的分支机构,组委办公室的刘秘书跟燕羽很熟,采访就安排在了帝音的琴房。
此次采访的记者和制作团队来自国家级主流媒体,他们近年在筹备一整个系列的弘扬传统文化的栏目《我们的传承》。而栏目组在搜集民乐素材时,对燕羽产生了浓厚兴趣,特来采访。
燕羽提前看过提纲,都是些要么回答过要么本就有思考的问题,因此面对各类提问,回答如流。他从对学音乐学琵琶的感悟,讲到对音乐尤其是民乐教育的观察和思考,从自己从小习乐的经历和经验,讲到对各比赛演出文化展演的分析和建议。一番阐述娓娓道来。
整个采访下来,栏目组的编辑、记者和摄像们都有些钦佩,对刘秘书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啊。”
刘秘书笑:“那当然。能成大人物的,必然从小就异于常人了。”
采访一个多小时结束,对方又请燕羽弹奏一首曲子给他们做素材,燕羽便弹了《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待他弹毕,在场的记者、摄像等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记者激动道:“太好听太有感染力了,现场听,比我从官方视频里听到的更厉害啊。”
刘秘书道:“要不然,演奏家们还开什么演奏会呢?”
“燕老师什么时候开演奏会呢?”记者问。
燕羽还未开口,刘秘书笑:“他高二那年就开过,高三忙着考试,现在刚入学,个人演奏得等明年了。”
一行人往外走。好几个帝音的学生在门外听刚才的《阳光》,宫蘅也在。她见了燕羽,说:“还好你二轮没弹这个,不然我分数得降。”
燕羽淡笑了下。
刘秘书跟她也熟,说:“一起去吃个饭。”宫蘅说好。
去餐厅的路上,刘秘书把燕羽叫到一旁,单独聊了回儿。大意是说,他这次的破圈效应太过轰动强大,协会学会都非常重视。丁松柏会长包括各位理事这些年一直都致力于推广琵琶文化,也苦于进程艰难。可这次是个天降的好时机,所以协会也希望燕羽能愿意配合出一份力。
燕羽点头:“只要能为推广琵琶文化出力,你们说的,我一定尽力。”
刘秘书在学校餐厅二楼订好了包间,栏目组的工作人员们经过采访,对燕羽由衷地欣赏佩服,不免问了好些采访之外的问题,譬如哪儿人啊,印象最深的舞台,最有成就感的时刻。燕羽都一一回答。
又问:“那求学路上,吃过的最大的苦是什么?”
当时燕羽正喝水,一下没回答。而刘秘书见他没怎么吃东西,有些护犊子地说:“少问点儿,光顾着讲,菜都没吃几口。”
记者忙道:“我们太激动,话太多,职业病了!”
燕羽其实不觉得饿,也确实没什么胃口。
一旁,宫蘅低声:“你是不是吃太少了?”
燕羽撒了个谎:“采访前吃过晚饭了。”
宫蘅信以为真,没再问。
桌上人聊着天,刘秘书承担起了主要的交流职责。他很是以燕羽为傲,跟栏目组大谈起他的发展,他的实力,他的标志性,他的商业价值。
燕羽拿出手机看一眼,黎里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晚上你跟别人吃饭,就不监督你了。但多吃点,不然我生气。」
他回了个好,面对着转盘发了会儿呆后,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肚、一块蒸米糕、两块鸡腿肉到碟子里,又给自己舀了碗面片汤。
……
黎里演出的酒吧比较喧闹,蹦迪的人多。她稍稍觉得崔让不适合来这儿,但他说没体验过,想见识一下。黎里就带他来了,把他交给吧台调酒的人照看,自己则上台去表演。
秦何怡的乐队很简单,她做主唱,男友詹明是键盘手,黎里是鼓手,外加一个吉他手,有时吉他手不来,她自己弹。
秦何怡嗓子好,台风也好,什么样的曲子到她这儿都能唱出别样的韵味,且她表演经验足,一摇一摆间便有万种风情。
但崔让的目光始终在黎里身上。她坐在小舞台的侧后方,灯光斜照在她白润的脸上,她穿了件方领的短t恤,锁骨清秀;头发还是吃火锅时随意低绑在脑后的,这会儿随着她头肩的晃动,绑发些许松散,好几缕碎发垂到脸颊边,凌乱而随意的美。
她才是舞台上最耀眼的存在。不论曲子简单或繁复,她都认真以对,投入十分的热情、技巧、与专注。她整个人透着股散漫松弛,淡淡地微笑点头,手脚灵活地与面前一堆鼓镲交流着,或潇洒或激昂的节奏就震荡出来,带领着舞池里一众年轻人们叫喊、蹦跳、醉生梦死。
他隔着人群挥舞的手,远远看着她,有时觉得她真的改变了许多,有时又觉得她其实并没有变,她本身就是如此,肆意、不屑、无畏、又自由。只是江州一度将她束缚,如今她在帝洲展翅起来。
中间休息的空当,黎里过来喝水,问:“你脸怎么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