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听后只得眨了眨眼,现如今她连点头都做不到,下颔处也缠了厚厚的纱布:“……改日我亲自向他们二人道谢。”
随后她又想起坠崖前的景象,记起承素是先救了丹阳郡主,而后才轮到自己。
虞昭一时闭了闭眼,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并未料到自己并非承素的首选,而此前在虞昭心内,一直是把承素当作首选,纵使萧胤如此强势,她都未曾松口答应他,如今却落得个坠崖卧病在床的下场。
青玉和葶花见此,心知主子定是想起了坠崖前的伤心事,一时皆静默无言。
虞昭抿了抿唇,嗓音有些沙哑道:“你们都出去吧。”
葶花有些讶异,她心想此时主子身边还需要人照顾,一时还欲再言,却被青玉给拉了出去。
此刻青玉轻轻关上柴房的门,只留一道缝隙,方便两人随时留意屋内的情况。做完这些后,她看了眼面露不解的葶花,听声道:“主子若有需要,定会开口唤咱们的,此时便让她静一静吧。你若真关心主子,便多从门缝里观察她的情况便好。”
葶花听后点了点头,旋即隔着门缝努力往里面瞧了眼,发现虞昭正默默垂泪。
……
半个时辰后,萧胤得知虞昭醒来的消息,立刻从建文帝那儿赶了回来。
此刻他见青玉和葶花站在门外,便朝两人问道:“太子妃如何?”
葶花扭头望了眼门缝内的景象,轻声开口道:“主子她吃不下任何补汤,醒来后只叫奴婢进去过一回,喂了些白水,奴婢们从门缝里瞧她一直在垂泪,遂没敢进去打扰。”
萧胤听后拧了拧眉,他沉声吩咐道:“你们两人继续在门外守着。”
说罢,他便推开门扉,径直走了进去。
虞昭原先哭了许久,早已疲倦至极,又许久未曾进食,此刻迷迷糊糊间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抬起泪眼看去,便见到萧胤挺拔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萧胤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登时拧起长眉,他大步上前,坐在虞昭床榻边上,取了条干净的巾子给她擦拭面上泪珠,一边嗓音低沉道:“哭什么,你还活着。”
虞昭听后不禁咬了咬唇,美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萧胤动作一顿,望着虞昭脸上厚厚的纱布,每次都看得他分外心痛。
他给虞昭擦干净面容,收回手后凉声问道:“你觉得呢?”
虞昭听出了萧胤的言下之意,未料到这男人一句安慰话都没有。
她美眸逐渐变得湿润起来,眼看又要落泪,却在此时听见萧胤轻声开口道:“你知道孤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心疼么?”
虞昭一时沉默,她没想到萧胤会如此直白,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萧胤端起她床榻边上的一碗虫草炖鸡汤,正是之前那位猎户妻子熬的,太医在里面加了些上好的宫廷补品,后来青玉又拿去热了几回,此刻还冒着些许热气。
他用瓷勺舀了鸡汤,轻轻吹了会儿气,旋即凑到虞昭唇边,柔声劝道:“孤已经命人给你上了最好的药,可你都五天未曾进食了,这般不吃东西,如何能养好身子?”
虞昭静默片刻,此刻见到他这般哄自己,她眼中泪意再次夺眶而出:“萧胤……”
萧胤对虞昭可谓极其有耐心,此刻连忙放下瓷勺,再次拿巾子给她轻轻拭泪,一边温声问她:“怎了?”
虞昭此刻终于忍不住满腹委屈,嗓音带着哭腔地问他:“我身上好疼,动一下都疼,我的腿……”
萧胤开口打断她的话:“会好起来的。”
虞昭咬着唇,那双美眸水凌凌地望着萧胤:“真的么?”
萧胤动作轻柔地拭去虞昭眼尾泪珠,轻声开口道:“嗯。如今你的伤势不宜挪动地方,便先在这户人家院内待一阵子,等你伤好后再回东宫。至于害你坠崖之人,孤已经处死了。”
虞昭美眸微微睁大,她想起青玉和葶花之前告诉自己的事儿,一时不禁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是丹阳郡主?可她是东楚端王嫡女,她此行是随使臣一同来邺京的,竟然被你在西祈处死了,你怎么能……”
萧胤伸手摸了摸她头上未受伤的地方,似是安抚:“无碍,父皇会安排好一切,她死有余辜。”
虞昭听后愣了愣,随即又轻声问道:“那……承素呢?”
她记得自己坠崖时,承素也在场,不知萧胤是否也处罚了他。
萧胤没想到此时虞昭还关心谢承素的安危,明明对方只是个废物罢了,他此刻微微沉默后道:“在诏狱。”
旋即,他趁着虞昭愣神之际,将一勺补汤喂入她口中。
……
却说谢承素这边,他多次向建文帝和太子那边传信,保证不会逃回东楚,只想出诏狱寻找虞昭的下落。
狱卒被谢承素磨得极不耐烦,只得三番四次去跑腿报信。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今日太子那边竟然同意了。
此刻袁瑞亲自过来传消息,说是即刻放东楚使臣出狱,狱卒听后不疑有他,很快便把谢承素带了上来,并解开了他身上的枷锁:“谢大人,请吧。”
谢承素此刻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禁抬眸看了眼袁瑞,认出这是西祈太子身边的近侍,遂感激地开口道:“多谢袁公公。”
袁瑞此时面无表情道:“谢大人客气了,老奴只是按太子殿下的吩咐行事。”
谢承素随后跟着袁瑞出了诏狱,他抬眸看了眼头顶的日光,只觉一阵眩晕感传来,然而谢承素却无暇顾及自身,此刻连忙朝袁瑞开口道:“劳烦袁公公带我去那处山崖下,与太子殿下一同寻找太子妃。”
袁瑞冷睨了他一眼道:“不必了,太子妃早已被殿下寻到,如今谢大人不妨跟老奴一同,去面见太子妃。”
第114章
谢承素没想到虞昭活了下来, 他一时又惊又喜,快步跟在袁瑞身后,连忙询问道:“可是太子妃要见我?她可无碍?”
袁瑞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并未多言,只是冷声道:“待谢大人见到太子妃,自然便知晓了。”
谢承素听后愣了愣,他不解袁瑞这是何意, 一时愈发想见到虞昭。
……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谢承素出了马车,跟随袁瑞进入猎户人家的小院, 他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为何太子妃会在这儿?”
袁瑞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直至走到柴房门前, 他轻声叩响门扉, 朝里面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东楚使臣谢大人到了。”
不多时,简易的木门被人推开, 萧胤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谢承素,旋即冷声道:“进去吧,她想见你。”
谢承素心中愈发不解, 没料到西祈太子竟允许他们两人见面, 当真是日出西方,他一时忍不住问道:“如今是什么境况, 她可有受伤?”
“你进去不就知道了。”萧胤跟袁瑞方才一样,对虞昭的伤势绝口不提。他俊美的面容此刻极其冷淡, 若非昭昭此前跟他说明了意图,他决计不会让这个废物再靠近她半步。
谢承素此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一时面容微沉,他缓缓抬手,推开了那两道门扉,旋即瞬间愣在原处。
只见虞昭原本清丽无双的面容,此刻缠了好几圈白色纱布,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双眸紧闭着,这时候仰面躺在那张木质床榻上,甚至都没法儿坐起来。
青玉和葶花守在一旁,见着谢承素终于到来,两人亦很是沉默。
谢承素未料到虞昭伤得这般重,他心知她坠崖有一半缘由在自身,一时身形微微一晃,险些便要站不稳。
良久后,他哑声开口道:“阿昭,对不起。”
虞昭原本睡得有些迷糊,此刻听闻声响,终于睁开美眸,然而她没法儿转头,只得用余光望向谢承素,她轻声开口道:“你来了。”
谢承素走到虞昭床前,他目光直直地望着重伤的她,向来是人称“牙尖嘴利”的谢使臣,一时竟静默无言。
虞昭轻轻眨了眨眼,她无意勾起谢承素的愧疚,此刻淡淡开口道:“我让太子殿下唤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之前答应你的事儿。”
“你是说……愿意等我那件事?”谢承素愣了愣,旋即忍不住哑着嗓子道,“阿昭,你能否听我解释一番?你坠崖前,我原本真是先想救你的,可丹阳郡主她……拿我嫡兄的性命威胁我,我那嫡兄一贯不学无术,母亲又极其看重他这长子,若他真丢了性命,只怕母亲也没法活下去了。她在府内日子原本也不好过,小妾嚣张肆意,因此那时……我当真别无他法。”
说到最后,一贯淡漠自持的谢承素,此刻却近乎是哽咽着开口,他眼眶微微泛红,继续说道:“你若要怪我也成,可这回事出有因,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事实上,虞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失态的谢承素,近日萧胤也十分反常,两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变了,仿佛她大限将至一般。
她不禁微微一叹,沉默片刻道:“我不怪你。”
此言一出,谢承素顿时面色一松。
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虞昭继续开口道:“……只是我累了,不想再继续这般,在西祈日日夜夜苦等,等着你接我回东楚。”@无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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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素愣在原处,他迟疑着问道:“阿昭,你放弃了?”
“先前你和丹阳郡主暧昧不清,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允许她跟着你一起来西祈,来到我面前……”虞昭望着谢承素,她面容淡漠,此刻娇软的嗓音徐徐开口道,“后来我想明白了,如今你意图入仕,谢宰相他不肯帮你,你便要借旁人的权势。而我,就算我能与西祈太子和离,日后你也力排众议,当真迎娶了我,可我在承恩侯府不受宠,压根没法借你一丝一毫的权势,甚至你还会受人诟病。”
谢承素拧了拧眉,此刻只觉心脏撕裂般的疼痛,他没料到虞昭将局势看得这般明白,一时唯有哑然道:“我从未说过要娶丹阳郡主!阿昭,我知晓这次是我没用,未曾保护好你……”
“承素,你不必多言。”虞昭此时已感到阵阵疲倦袭来,她淡声打断他的话,“你我本是金玉良缘,如今看来不过是兰因絮果,徒留感伤罢了。”
谢承素怔怔地望着虞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她拒绝,此刻颀长挺拔的身姿仿佛静止了一般,立于原处一动未动。
虞昭等了片刻未曾听见回音,便示意青玉和葶花二人送客。
……
待谢承素走后,虞昭却是一时无法入睡,她静静望着上方的横梁发呆,不多时眼尾便不受控制地划过泪珠。
她与承素青梅竹马的缘分,终究是断在了今日。
萧胤方才一直在柴房外偷听,毕竟这屋子隔音效果不好,自然知晓虞昭已经拒绝了谢承素。
此刻他推门而入,只见虞昭又在床榻上默默垂泪,男人连忙大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抬手帮她拭泪。
虞昭闭了闭眼,她已醒来两日有余,可双腿处依然毫无知觉,压根动弹不得。她愈发觉得不对劲,只觉得心灰意冷,如今像个废物一般躺在床上,着实没什么意思。
此刻虞昭望着男人细心体贴的模样,遂忍不住道:“我这腿怕是好不成了,殿下若想休了我也成,如今我只求安度余生。”
萧胤拧起双眉,冷声道:“你说什么胡话。”
说罢,他忍不住朝虞昭沉声问道:“昭昭,你还记不记得,春猎前曾答应了孤什么?”
虞昭听后自是想起她曾说过重新考虑一事,此刻泪意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道:“可是我,我如今……”
萧胤低叹一声,旋即伸手摸了摸她并未受伤的头部:“孤会一直等你的回答。”
……
接下来几日,萧胤一直都待在猎户小院内,他命人搬了张书桌过来,有时虞昭睡着了,他便坐在书桌后批折子,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吵醒了她。
若是虞昭醒了,他便想法子与她说会儿话,生怕她闷坏了。
虞昭自是察觉得到男人的体贴,如今他可谓把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然而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心情不佳,连带面容也恹恹的,平时用膳也没多少胃口。
宛娘来给她送过几回膳食,自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言。
这日,萧胤被建文帝传唤过去,一时还未回来。青玉和葶花正准备出去给虞昭换水,两人见宛娘恰巧进来,便拜托她照顾一番虞昭:“您只需看好主子,免得她想不开,劳烦您了。”
宛娘听后自是答应下来:“放心,这事包在民妇身上。”
旋即,她便端着手中补汤来到虞昭床榻前,中途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之后立在一旁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