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懒懒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眼惺忪,尚且不知顾云漠早就离开。
刚醒来,嗓音还没恢复,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许星,她问赵水月:“有钱吗?借我点。”
赵水月清了清嗓子,“多少?”
许星说:“五千万现金,明天就要。”
赵水月瞬间清醒,不由地拧眉,“五千万,明天就要,你在开玩笑吗?”
五千万数额很大,做生意之人,每天流水也很大,动辄几千万上亿,都是稀松平常之事,但就是每天流水大,所以大部分现金流都不会拿在自己手里,要么放出去投资更大的项目,要么就是需要财务部走审批。
自己留在手里的,多得是时候几千万,少得时候可能就几千,向来没有定数。
赵水月捏着手机,闭了眼,“上个月不是已经给你了五十万,怎么又要,你什么时候花钱那么大手大脚,不是我说你——”
许星沉吟许久,才打断她,“其实不是我需要钱,而是他需要……”
这个“他”,自然指得是刘总。
说起来,赵水月和这个姓刘的,如果不是许星,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
两人仅仅几面之缘,也就喝了三次酒,吃了两顿饭。
倘若许星一天之内要五千万,赵水月还能想办法给她搞出来,但如果是姓刘的……
两人关系着实没有那么好。
她沉默两秒,“姓刘的不是很有钱,你说他很有钱,在我印象中,他在欧洲做海外生意,比我们有钱多了,五千万就是小打小闹,何至于让女朋友找朋友去借钱?”
许星叹了口气,低着眉眼说:“哎呀,他最近资金周转困难,在欧洲接了个什么项目,三个人一起做的,你也知道他这个行业现在大环境不好,上次那个几百万,不是已经还你了?现在又遇到困难了,需要几千万……”
赵水月警告她,“你想想一个身价这么高的老板,他身边所接触的圈子和朋友肯定都非常富有,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向阶层更低的人借钱,说明什么?说明在自己的朋友圈,已经想不到办法了……”
许星说:“你也知道大家讨厌朋友之间金钱往来,与其借朋友钱,我们更倾向于银行贷.款,产权交易,各种形式的融资……”
赵水月就笑了:“是啊,所以他的行为才让我没有安全感,他明明有那么多搞钱的方式,为什么要借钱呢?”
许星被问得一愣,支吾了好半晌,“既然是我找你,那就是我做担保,如果他还不上,我替他还。”
赵水月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害怕你把自己搭进去,万一是个无底洞呢?他到底什么情况,你搞清楚没有?”
许星急了,“你到底借不借啊?”
赵水月说:“我有刘总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他不亲自开口,反而让你来找我?第一,我觉得他在利用你,第二,他在利用我们的姐妹之情……拿捏人心,觉得别人是傻子,对你没有诚意,充满算计……”
许星道了句:“别说了,月月,我就想善始善终,五千万赌他一个人品,倘若最后赌输了,愿赌服输,我也承担得起……”
赵水月皱着眉想了想,如果只看自己和姓刘的关系,那自然不借,毕竟对待穷途末路之人,谁都不希望下错赌.注,拿着钱打水漂。
但许星张口,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好姐妹,好姐妹亲自张口,看在情份上,明知五千万可能要打水漂,姐妹情分也胜过这个价。
她明知刘总算计,也愿意买单。
赵水月挑了挑眉梢,“我想想办法,一天时间太少了,后天给你答复,最近公司有麻烦事一堆,我也正心烦呢……”
许星关心了两句,赵水月也没有细说,只浅浅聊了两嘴,毕竟是公务,不方便说太多。
结束电话,洗漱收拾一番,赵水月就踩着小碎步从楼上下来。
谁知才刚走到走廊,就听到客厅内爽朗笑声。
赵中骏站起来,一边给客人斟茶,一边热情表示:“哪里哪里,没有打扰我们,家里多个人还热闹,今天突然离开,反倒是我想多了,还以为最近我和宛瑜太忙,没照顾到位……”
赵水月听完不由地拧了拧眉,扶着墙壁,款款进了客厅。
就看到郑老先生坐在客厅沙发上,今天穿了一身亚麻布料的宽松中山装,浅白色,看上去仙风道骨,一举一动,带着风韵,就像个得道仙人,出尘脱俗。
不过两人只言片语,赵水月也听出眉目。
顾云漠走了。
她愣怔许久,还真就走了……
昨天说话那么重,换作她,也会甩手走人……
赵中骏回身看见她,指了指,“过来,问郑爷爷好。”
赵水月这才回神儿,眨了眨眼皮子,低着头走过来,心不在焉,“郑爷爷好。”
郑老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这才神色不明地点点。
大抵顾虑着什么,也就模棱两可问了句:“月月,你对小顾,真不喜欢?”
“呃……那个,什么?”
赵水月被郑老突然这么一问,本就很失落,又何况自己老爹在场,简直尴尬到无地自从容,顿时脸庞发热,一瞬间面红耳赤。
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
赵中骏何等精明,本来还云淡风轻低着头斟茶,闻言手臂停滞一瞬,目光幽幽往后转,浅浅扫了赵水月一眼。
而后没事人一样,嘴角含笑去看郑老,试探着问:“郑老什么意思,我没听太明白?”
郑老这才不好意思笑笑,对赵中骏一脸抱歉,“说起来这个事是我不地道,奈何小辈央求,我也只能答应……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要强得很,等闲没求我办过什么事……”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点破,赵中骏听到这里,就已经坐实了猜测。
也怪不得这个叫顾云漠的,第一晚住到家里,沈婉瑜就靠在他怀中,警告他:“我们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单身,突然住进来这么英俊的男孩子,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别回头住着住着,把哪个闺女拐跑了……”
赵中骏当时听完,叹息着合上财经杂志,还笑了笑,“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一天天的,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沈宛瑜说:“你不要质疑我的第六感行不行?小心我们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奈何赵中骏对顾云漠第一印象实在太好,觉得这孩子张弛有度,应该是克己复礼之人。
还调侃了句:“小白菜也不是哪只猪都要拱,也要挑一挑不是?况且,猪拱白菜,也不是见到白菜就想拱,也会挑一颗最钟意的……”
眼下想来,他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知不觉,竟然有人把他家当做恋爱战场,大胆追爱,心思坏,专打他小女儿的主意……
郑老就算身份尊贵,可再尊贵,也尊贵不过自己的女儿。
赵中骏冷下来脸,顿时就没有那么热情了,可以说和刚才端茶倒水的时候,判若两人。
甚至对郑老先生发难,“郑老,不管怎么说,我一直都把您当尊敬的长辈,没想到,算计我也就罢了,您竟然联合外人,跑我家里,打我女儿的主意?”
说起来这个,郑老也有些委屈。
本来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体面,虽然如今退居二线,但出门在外,哪个不给他三分薄面?
要不是因为顾云漠这小子,郑老完全不可能放下身份,被人奚落了,还要宽慰安抚后辈。
可毕竟自家的猪,就想拱人家金尊玉贵的小白菜,不管有没有拱到位,作为男方这边的亲人朋友,地位上,自然就低了……
他也只得讪笑两声,有生之年第一次伏低做小、赔上脸面——
“小赵,你先别生气,其实顾云漠这小子,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学识才华,亦或是家庭背景,那都是相当可以的,倘若他有一样不行,我也不会舍下脸,为我身边后辈的孩子牵线搭桥,毕竟牵线搭桥这种事有多麻烦你也知道,撮合成了,以后婚姻美满,合家幸福,那是我的功劳,万一结局不好,辜负了姑娘,就成了出力不讨好,还讨人嫌的行当……所以没有十足十的信任,等闲我不愿意插手小辈们感情的事……”
赵中骏仿佛又嗅到什么,脸色阴沉,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又扫了赵水月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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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说:“等一会儿我处理了郑老,再来处理你。”
赵水月颤了颤眼皮子,小脸惨白,用力咬了咬红唇。
低下头看着脚尖,那叫一个胆怯。
其实在这里,郑老已经点得很明白,只要两人有心,多问一句,郑老也不介意把顾云漠的真实身份,摆到台面上说一说。
奈何父女两人,一个只顾着震惊生气,一个只顾着尴尬害怕,显然都没有心思追问。
“郑老,现在虽然恋爱自由,但月儿从小保护得好,骨子里单纯善良,不擅算计,像这种小心思多,城府深,心机又那么重的男孩子,我们是压根不考虑的……回头我女儿驾驭不住,免不了要受委屈……你也别解释了,尚且不说我女儿看不上,就算是看上了,我也是不同意的!”
“况且,我女儿最近正在跟楚家的男孩子接触,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成为亲家,你们这样,岂不是陷她不仁不义?万一传出去,对我女儿名声更是有损!”
郑老见赵中骏动怒生气,尴尬之际叹了口气,虽然理解赵中骏护犊子心切,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不平。
你女儿单纯善良?你女儿不擅算计?你倒是好意思觍着脸说……
奈何赵中骏就觍着脸说了,郑老还拿他没办法。
既然都已经分手,各家护着各家,郑老虽然不会怼赵中骏,却也深深松了口气,分了好,分了好,赵水月这个孩子,还配不上我们家云漠……
也幸亏好事未成,等这事过去,郑老还可以端端架子,拿身份压一压赵中骏。
这倘若是成了,别说郑老,哪怕就是莫晋鹏来了,按照祖宗的规矩,在老丈人面前,都得赔笑脸,端茶倒水……
到那个时候,赵中骏父凭女贵,腰杆子硬了,不得在圈子里横行霸道,拿鼻孔看人?
郑老就笑了笑,“罢了罢了,小赵,这事是我不地道,我今天过来,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赔礼道歉,左右小顾已经搬出去,虽然有贼心,却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你就莫要跟我计较了……”
赵中骏脸色这才缓和,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心头虽然仍旧怒气难消,也不好再发作。
赵水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父亲,大气都不敢出。
郑老轻咳,末了又故意炫耀,“说起来利益联姻,我就觉得,既然是利益联姻,选择楚鑫,不选小顾,真是丢了西瓜,捡个芝麻……可惜啊……”
“什么叫丢了西瓜,捡个芝麻?”赵中骏愣怔一下,侧头看过来。
这句话显然也让赵水月一怔,抬起来水润眼眸,打量探究郑老。
郑老先生沉吟良久,摆摆手,“算了,我现在不想参和小辈们的事,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如今再说也没有意义,我不说,你们也别问……”
赵中骏看着郑老先生,不由地眯起来眼皮子。
显然看出来郑老是故意的。
赵中骏硬气得很,“就算丢了西瓜,我们也乐意捡芝麻,我女儿喜欢就好。”
这天郑老先生并没有在这里用饭,待到十二点半,起身告辞。
赵中骏因为顾云漠这个小插曲,心情不甚好,也就没有强留。
把郑老先生送出门,赵水月一个人站在廊下,准备迎接来自父亲的盘问加教训。
不多时,赵中骏背着手回来,扫了她一眼,直接进门。
走两步,只站住脚,语气不咸不淡道两句:“月儿,你不是小姑娘了,婚姻大事自己要考虑清楚,一旦做了选择,哪怕回头不喜欢了,也要走下去……”
这番话是忠告。
说完没再说什么,绕过她离开。
赵水月听完怔了怔,父亲的反应很平淡,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