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唐久安可以说是以“不知者不罪”来开脱,又有太妃护着,事是不会有,但显然没有太子一起喝彩来得的有效果。
姜玺:“……哼。”
关若棠不解,望向关若飞:“哼是什么意思?”
关若飞抹了把脸,感觉今晚的世界略有点畸形。
“哼就是他答应了的意思。”
“真的吗?太好啦!”关若棠欢天喜地地去了。
那边已经进展到开始觉得唐久安样样都好,唯有发式过于简单了些,浪费了唐久安的容貌。
于是太妃一叠声唤来两个梳头宫人,开了首饰匣子,让给唐久安梳头。
唐久安坐在妆镜前,只见镜中人发髻越挽越高,珠翠越插越多,脑袋越来越重。
唐久安胆战心惊,这要是走路一个不小心砸地上,她得赔多少钱?
于是忙说够了够了,当不起。
太妃和关老夫人围绕着她,笑得喜庆祥和:“不多不多,继续。”
女人嘛,就是要戴得越多越好看。
*
清远郡主和唐淑婉在偏殿平复心情,重新净面梳妆。
宫人传开宴,贵女们便相携去而出。
清远郡主一面走,一面道:“今日之仇不报,我清远二字倒过来写。哼,太妃娘娘向来疼我,只要我去告上一状,管叫那唐久安吃不了兜着——”
她的话没能说完,身边的女伴用力拉住她。
力道甚大,清远手臂生疼,正要发怒,就听女伴的声音微微抖了抖:“郡主,你看那是谁?”
花园另一头,太妃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
跟随在太妃身边的,无一不是宫中最得宠的贵人,但在旁边扶着太妃的,却贵人中任何一个。
她的脸上施了脂粉,描了眉,涂了胭脂,整个人多了一层光芒四射的明艳妩媚,竟差点儿把以美色著称的关贵妃比下去。
而且满头珠翠环绕,竟然比关贵妃的还要华丽。
尤其是当前那顶九凤顶珠大凤钗,凤首里衔着一缕三股的金线流苏,末端各垂下一粒水滴状红宝石,与她的衣裳一样鲜红如火,整个人简直像是笼罩在一团火光里,不可逼视。
那根本不是寻常女子可以用的规制。
清远郡主手臂上的疼也感觉不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问唐淑婉:“……那真是你姐姐吗?”
唐淑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灰头土脸的野丫头,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更别提太妃一路都扶着她的手,一路说说笑笑,笑容就没停过。
唐久安,是会下迷魂汤吗?!
*
筵席安排在晓春堂。
堂前是荷池,隔着荷池对面便是假山,假山下有戏台,乐声戏音穿风度水而来,格外清亮悠扬。
唐久安原本打算找虞芳菲那边座席上叙旧,结果宫人给她安排的位置却是在皇子公主这边。
只是却没有看见姜珏。
她抓住安排席位的宫人:“三殿下在何处?”
宫人像是听见什么忌讳之词,面色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方指了一处角落位置。
越过重重人群,唐久安看到姜珏一人独坐一席。
热闹的空气到了他身边,仿佛突然空下去一块。
清冷得有些落寞。
唐久安起身正要过去,就见有人比她先一步。
是姜玺。
姜玺和姜珏不知说了什么话,姜珏摇头。
姜玺激动起来,要强行要推姜珏的轮椅。
姜珏抓住桌面不肯走。
唐久安赶过来的时候,两兄弟正闹得不可开交。
“——我说过了,父皇不会想看到我在他眼前。”
“你管他!你是皇子,这是谁也不能抹杀的事实,就该坐前头!”
“阿玺,不可胡闹。”姜珏苦笑道,“父皇宠你,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不行。”
姜玺:“我只知道,哪怕是宫人所生的皇子,都不该坐在这么偏远的位置!”
姜玺到底是力气大,姜珏眼前就要被推走,急得眼眶泛红。
唐久安上前,一把按住姜玺的手:“殿下,您去入席吧,臣和三殿下坐这边。”
姜玺整个人僵硬住。
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
唐久安的手不像一般女子的手那么柔软,她的手是有力的,稳定的,被她握着手的感觉,像是在秋日高爽的天气地躺在干燥芬香的草地上,舒展,适意,让人沉溺。
姜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离开的。
是走出几步,晚风一吹,才醒过神来,大步转回:“凭什么我走?!”
唐久安正把姜珏推回原位,不懂这人为何去而复返:“您是太子啊,理应坐在陛下身边。”
“三哥也是太子,三哥也得坐在那边。”
姜玺脸上的神情是唐久安前所未见的认真,“我得把三哥的位置摆正了,大家才知道三哥的身份,我就是要把三哥带到父皇面前,父皇才能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
这场寿宴一来,唐久安算是明白了姜珏为什么会搬去藏书阁。
在这个宫里,人们对他的轻慢并非是讥笑嘲讽,而是无视。
他明明出现了,但每个人好像都看不到他。
“你说错了。”姜珏低低开口道,“我只是个废太子,只是……父皇想要抹去的一个污点。”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也不许他们这样待你!”
姜玺咬牙,再度抓住轮椅的后背。
唐久安再度按住姜玺的手。
姜玺觉得奇了怪了,唐久安的手上好像带有某种仙术,怒气明明快要把他的胸腔撑炸,却在被她碰到的瞬间如被戳破的皮筏子,一溜烟就把气放没了。
只剩下手背上的肌肤触感异常鲜明,饥渴地感受着唐久安掌心的每一寸纹路。
“太妃的大好日子呢,别吵了。”唐久安道,“要不我们三个一处坐?”
这个提议明显背离了姜玺的原意。
可他发现自己居然坐下了。
这时候唐久安还说:“这桌只有咱们三个人,席都能多吃些,多划算。”
姜玺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
——嗯,好有道理。
三个人便这么坐定了。
期间宫人来过两次,关月还来过一次,想劝姜玺回自己坐席。
姜玺屁股都没有挪一下,他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他和姜珏一起去主席,要么他和姜珏一起坐这里。
皇帝那边发了话:“他爱坐哪儿坐哪儿。”
于是鼓乐四起,开筵。
不一会儿,关若飞和关若棠也坐了过来。
这戏班名为寿喜班,在京城小有名气,自从来了一位新旦角,立刻声名大涨,成为第一戏班,戏园子里一席难求,高门大户皆唱了个遍。
蝴蝶仙的腰肢纤细,身姿柔软,严妆之下,面若桃花,一把嗓子更是娇柔、圆润、清亮,每一句唱词都是颗颗清圆,熏人欲醉。
“好!”关若棠拼命拍手,“好!”
唐久安也很捧场地跟着叫好。
姜玺也叫了几声。
起先大家都侧目,后面见太子都开口了,皇帝也没说什么,遂三三两两地也喝起彩来。
一折终了,蝴蝶仙含笑下台。
关若棠眼含热泪:“他唱得真的太好了对不对?对不对?”
唐久安不是很懂戏的好坏,但看人还是懂的:“嗯,是个大美人。”
姜玺耳朵一支愣,挑起眉毛,向她望过来。
唐久安:“是,殿下眼高于顶,寻常人难入您的法眼,但人家姑娘长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姜玺瞬间乐了:“你以为那是姑娘?”
唐久安:“不是?”
“阿阮是男子!”关若棠愤然道,“才不是女的!”
“小声点,”关若飞皱着眉毛,“姑娘家家的为了一个戏子大乎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这可是宫里,陛下还在呢。”
关若棠“哼”了一声,撅起嘴。
但当蝴蝶仙一出来,笑容立马印上她的脸,她整个人都乐得发光。
蝴蝶仙再次退场之后,关若棠要来戏单,看见下一出戏非蝴蝶仙本行,便借口更衣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