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晚见顾律怀把结婚证细心收起来之才无声的笑了笑, 本来以为要直接回家,没想到他又把车开到了相馆。
现在结婚证上不会贴照片,她好像也没想起要拍照这件事, 结果顾律怀一切都安排了。
这个时候相馆也是国营的,没有豪华的装修, 就一个简单的门面, 木质的招牌上写着某某相馆,简单又明了。
进门之后有一面用作展示得墙壁, 老板穿着藏青色的平棉布的袄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镜, 见到有人进门,又看到顾律怀一身军装, 忙从柜台里走出来问,“军人同志是来照相吗?”
顾律怀点点头,老板则是帮忙介绍起来了不同照片的价格。
“三寸的一张是八毛钱, 四寸的是两块五, 六寸是四块整, 两位同志打算照哪一种?”
现在的照片还全是黑白色,所以价格也是黑白照片的价格,其实价格算非常昂贵了,毕竟这个时候一碗牛肉面都还不到一块钱。
也难怪这个时代能拍上照片都算是大户人家, 而且整个市里也就才两家国营相馆,可以看得出拍照属于比较奢侈的了。
林听晚同顾律怀商量照三张就成了,她们留一张, 给两边父母一张, 说实在的花太多的钱在这上面也没什么意思。
顾律怀道,“都听你的。”
老板正要带两人进去拍照, 林听晚忽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张彩色的照片,“老板,你刚才不是说店里只能拍黑白的照片吗?这怎么还有彩色的啊?”
老板听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呵呵笑道,“小同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不是拍出来的,是我们师傅描的颜色上去。”
“咦,描上去的?”林听晚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好奇,便问老板怎么描上去的。
老板也乐呵呵的给林听晚解释了起来,原来这个时候相馆用的还是以前那种古老的摄影机,就是在电视剧常见的那种,木头制作的大型立式气压相机,拍照的时候还需要师傅钻进相机的遮光布里,按一下气囊才能拍照。
所以就算已经有了彩色胶卷这也出不来彩色的照片,但是老师傅们为了让照片看起来更有色彩就需要人工描上去。
林听晚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感觉新奇的同时又觉得师傅们真的太厉害了,忍住给老板竖起大拇指,“真的好厉害。”挂在墙上那张照片她真是一点看不出来是描上去的。
老板见她这么敢想去又问他们需不需要彩色的照片,这个照片肯定就要比黑白的贵一点,而且取的时间也要更晚一点。
顾律怀低头问,“晚晚喜欢吗?喜欢我们就全部换成彩色的。”
这倒是没必要,林听晚摇摇头说,“拍一张彩色的吧。”别的还是就留黑白的。
老板也没多说什么,笑着把两人引进了旁边的拍照室。
现在拍照也没那么多花样,不过就算这样,两人坐下的时候好像还是有点僵硬,拍照的老师傅看着两人的样子,得知他们今天才结婚,又开始指导两个人的人动作。
“男同志要笑一笑啊。”
“诶,不要笑的太僵。”
“……”
林听晚毕竟是常年在舞台的人,镜头感还是很足的,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很会了,这可苦了万年不爱拍照的顾律怀,到最后甚至都忘了动作。
指导的老师傅都恨不得走过来亲自帮他摆动作,林听晚看着逐渐暴躁的老师傅,轻轻的把头朝顾律怀靠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动作,顾律怀下意识的低头,两人的视线相对,林听晚朝着他甜甜的一笑,这一笑似乎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紧张,目光之处只有她的样子,情绪也柔和了下来,两人眼中没有别人,有的只有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绵绵爱意。
还有满眼的关注和幸福。
“咔嚓……”一道声音响起,老师傅说了一声,“好。”随后满意的朝两人点点头。
坐在相机前的两人也才收回目光看了相机那个方向一眼。
又是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嘴角不由自主的都扬了起来,顾律怀伸手搀着林听晚一同起起身,然后朝外面走去。
等拿了收据,同老板约定好取照片时间,才离开了。
两个人下一站地方是市里的国营商店,其实要买的东西前两天基本都买完了,可是今天是两人领证的日子,顾律怀想他是要给妻子买礼物的。
所以进了国营商店,他就带着林听晚朝着女性喜爱的柜台走,从雪花膏挑到衣服,忽然林听晚看到旁边有个卖内衣的柜台,不过这个时候的内衣全是那种像背心一样的。
这种内衣其实对胸大一点的女孩子不是很友好,而且她要上台又是跳舞会有比较大的动作,所以暂时就不考虑这种,她这次来幸亏带了两件带钢圈的内衣。
那是她在省城华侨商店买的,这个年代华侨商店里有不少同后世差不多的东西,不过那里必须要外汇券,而且华侨商店非常少,全国也就只有几家,很多省城都不一定有,她的外汇券都是花钱买来的,所以只舍得买了两件内衣。
顾律怀看林听晚站着不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当看清楚是什么衣服的时候猛的咳了一声,声音都有些不淡定了,说,“晚晚,要买这个?”
林听晚回过神摇摇头,看着顾律怀问,“这边省城有华侨商店吗?”
顾律怀想了想说,“没有,北京有,你要买什么?可以让二姐买了给你寄过来。”
林听晚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卖内衣的地方,顾律怀又瞟了一眼,咽了咽嗓子装作淡然的样子说,“我们回去给二姐打电话说吧。”
顾律怀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根本没发现自己耳垂都红了,惹得林听晚低头轻笑,正经的老干部没经历过这些,不好意思的很呐。
好不容易走到了卖雪花膏的地方顾律怀面色才恢复了,还认真的低头帮林听晚挑选雪花膏。
这一趟基本全部买的是林听晚的东西,她本来想给顾律怀挑一点东西,结果他说他什么都不用,穿的全是军装,吃的也都在食堂,好像还真没什么买的。
最后两人又给嫂子和婆婆买了点东西,才提着两大包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许燕和曹湘君在准备两人结婚的事情,这几天家里人也多,有不少过来帮忙的。
毕竟两人结婚后肯定就不可能继续住在哥嫂家了,分到了自己的房子也就要出去单过了。
所以铺盖被面这些都是要准备的,布料棉絮曹湘君和许燕都准备了,这几天请了家属院不少的嫂子过来帮忙缝制。
见到两人回来高兴的问,“晚晚和顾团长领到结婚证了吗?”
许燕和曹湘君更是激动,已经起身走到两人身边,“领到证了吗?”
顾律怀把东西放到一旁,从怀里掏出那张宝贝似的纸,“领到了。”
许燕和曹湘君赶紧接过结婚证,挤在一起看了又看,最后异口同声的说,“真好看,真配啊。”
正在喝水的林听晚差点被呛到,心想连个照片都没有的结婚证怎么看得出好看和相配的?
哪知道刚这么想着,许燕说,“你看晚晚名字是三个字,律怀也是,光看着名字都般配。”
林听晚:“……”嫂子这滤镜也过于重了一些吧。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缺捧场的人,曹湘君和许燕想法是一样的。
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舒心,忍不住感慨一句,“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顾律怀道,“照片已经拍了,过几天就可以去拿了。”
许燕一听朝着曹湘君笑道,“君姨,你看我就说律怀办事是细心的,怎么可能会忘记拍照?”
曹湘君满意的点点头,正要把结婚证拿去给大家伙炫耀一番,就被自家儿子毫不留情的收回去了。
“……”真是小气,看一下会看坏吗?
顾律怀还真怕看坏了,进屋后存放结婚证的地方连续换了三个才满意了。
许燕和曹湘君被他这操作都惊呆了,曹湘君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嗐,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孩子……”
许燕忙摆手,“没事,没事,这是重视婚姻呢,是好事儿。”
曹湘君:能说什么呢?
两人结婚后顾律怀就要从宿舍搬出来,所以回来没休息一会儿又要去看房子,按照他现在的级别,能分到一套两室带个正厅和大院子的房子,合适的只有五处。
有两处在驻地的最北边去了,距离哥嫂家直线距离都有二里地,林听晚肯定不考虑,她还是想离哥哥嫂子家近一点。
顾律怀也是这么想的,以后自己出任务,两家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所以剩下的三套房子都在哥嫂住的家属院这边,他们打算从最远的那一套看过来,出去后林听晚问顾律怀有没有什么要求。
顾律怀道,“没有,一切都看你,你满意的我都可以。”
不过话音刚落他又道,“我们找邻居好相处些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猛地想到了那天林听晚说得周翠英家的那点破事,要是邻居是个那样的人,简直影响生活,他要是不在家,就剩林听晚一个人,再有个糟心的邻居……
所以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心情,邻居得是好相处的。
而且他的晚晚是个温柔的人,他也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人会为难她。
经他这么说林听晚也想到了邻居非常重要,她不禁想到自己大学快毕业那阵,要准备毕业的演出,还要确定以后的路,所以比较忙就从家里搬出来又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但是那个公寓人群比较复杂,她隔壁邻居就是一个老外,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半夜就邀约一群人来家里玩,吵得人根本没法睡觉,她找了物业好几次都没能解决,后来还报警了一次才好了点。
就在她以为彻底解决的时候,有一天半夜她正睡得熟猛然一下就惊醒了,然后就听到了门口有什么动静,她在猫眼一看,正是隔壁邻居喝醉酒了正在不停的踹她的门,嘴里还一直用外语骂一些污秽的话,最后甚至还进屋去拿了工具妄想开她的门。
当时的她还算是淡定,拿着电话先报警,然后联系物业。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冷静的人,直到警察上门解决完这件事,把那个喝醉酒的邻居带走,楼道恢复平静,她看着已经被撬坏的门才像被抽干净了力气似的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时候她拿出手机想给父母打电话,结果一个陪着现任妻子和女儿在欧洲旅游,一个还在麻将桌上。
他们甚至都没问这个女儿为什么这么晚给他们打电话,更不可能关心她住在哪里,邻居是否好相处。
这是第一次有人会担心她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被人欺负,其实她早已经成长成了会独自处理好这些事的人了,但被人如此关心着内心泛起不一样的情绪。
顾律怀发现林听晚走神,眼神里闪过一些他猜不透的哀伤,上前牵着她的手同她慢慢走着。
林听晚看着牵着自己那只宽厚的手掌,内心再次被温暖装满,她好像这一刻特别满意现在的生活,这里有她从未得到了过的温暖。
“顾律怀,你真好。”
顾律怀听了侧头看了一眼与自己并排而行的人,并没有追问她影响她情绪的事情,而是轻声说,“晚晚,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后悔选择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晴朗夜空的月色,带着干净的清冽,回荡在幽静的夜空,温柔又浓烈。
林听晚没说话,只是被他牵着的手回握他的力道紧了紧。
这时候顾律怀忽然停下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串糖葫芦递到林听晚跟前。
林听晚愣了半晌,有些茫然的接过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霜,“你什么时候买的?”
其实这是他们领完证他就给她买了,可是那会儿她刚吃了一个烤红薯,他就把冰糖葫芦放在车上了。
“要哄你的时候买的。”
林听晚有些好笑的问,“顾团长,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顾律怀挑了挑眉说,“喜欢吗?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我小妹哭的时候用糖葫芦哄最管用。”
“我又没哭。”
顾律怀点头,“是,晚晚是个坚强的姑娘。”他说完停顿了半晌又道,“晚晚,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了,不一定要一直做坚强的姑娘。”
林听晚迎上他的视线,知道他已经察觉了自己刚才走神时候的情绪,她想到了小时候父母有一次同时回来看她,但是那天她正好因为练舞摔了腿,那天他们带着她又是去游乐场,又是去买东西,但谁都没发现她一直瘸着一只脚。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又酸又甜,酸的她眨了眨眼睛,眼眶也有些微微发涩,当山楂果在唇齿间融化的时候,酸味就渐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沁人心脾的甜味。
“很好吃,我很喜欢。”她说。
顾律怀侧头看着她,“喜欢,以后我常给你买。”
两人看了家属院三处房子,最后选了哥嫂附近的那个院子,正好隔壁住的卫城夫妇俩,当他们看房子的时候卫城正被嫂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