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缓缓:“不用麻烦了,我下去吃。”
嬷嬷:“姑娘还是在上面等吧,这种小地方如驿站一样,人多眼杂,姑娘这种姿色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说得有道理,戚缓缓道:“我知道了,那有劳嬷嬷了,我这就起来。”
听着外面嬷嬷远走的声音,戚缓缓欲伸手去碰围缦,然而在她快要碰到时,她住了手。
戚缓缓脸上有惊疑闪现,她昨日特意在围缦上动了手脚,她一夜未醒,未下床榻,根本没有碰到围缦,但现在它就是跟她睡前不一样了。
戚缓缓再次确定后,一把掀开围缦,光亮照了进来,她脱下最后一层内衣,仔细查看身上的情况。
什么都没有,她又跑到铜镜前去照,发现左边的脸颊靠下的地方青了一小块,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她的皮肤就是这样,自己稍微搓到都会这样。
而戚缓缓记不清昨天有没有搓揉过脸了,倒是确实用客栈配备的粗布帕子仔细擦洗了,也有可能是那粗布帕子造成的痕迹。
戚缓缓撩开头发想再去查看那块青了的地方,当她的手掠过头发的时候,发丝一层层从她脸上扫过,戚缓缓楞住了。
随后她拿起一缕头发放在鼻子下面,只闻了一下她就松了手,神色大惊。
倪庚对她的头发有一种偏执的关注,无论她在做什么,无论她的头发是梳着还是散开,他总要或缠绕把玩,或拿掉簪子任其披散下来为的还是缠绕把玩。有时还会忽然拉住她发尾,吻上去。
所以,只要倪庚这样做了,她的头发上总会留下他的气息与味道,独特、霸道且清冽,被他强迫着耳鬓厮磨,他的气息、味道她太熟悉了,被动地熟悉着。
若只是围缦有变化,戚缓缓还不足以下定论,但加上她头发上留有的味道,她开始怀疑倪庚来了。
毕竟她在宫中住了月余,这期间从没与他接触过,就算她头发上一直有他留下的印记,也早就在一次次的梳洗中没了。
戚缓缓也不管身上有没有痕迹,直接找小二要了热水,在屋子的偏门后面放有一个浴桶,她又重新清洗了一遍。
倚在桶里时,她收拾起灰败的心情,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想一想后面要怎么办,若倪庚真的跟来了,那她也要把损失降到最小。
倪庚本可以昨夜就把她掳走,但他没有,他意欲何为?
倪庚全盘的打算与想法,戚缓缓当然不得而知,此事想来他已计划了很久,她一时当然不能全部看透。但她知道,绝不能让他一路跟到爹爹娘亲那里,如今对戚缓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人了。
皇上一言九鼎,保证了她决不会被倪庚带走,那她就静待,看倪庚如何出手。
外面嬷嬷唤她:“姑娘,你在里面吗?”
戚缓缓:“在。”
钱嬷嬷不懂,为什么晚上明明洗过了,早上还要再洗。明明她们路程还长,时间挺赶的。
戚缓缓洗好后,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问钱嬷嬷:“嬷嬷,你醒来后没觉得房间内有什么异样吗?
她忽然想起,以前还在崔吉的时候,倪庚惯会用迷香,她的睡眠一向不深,昨夜却一夜未醒,想来倒是有这种可能。
再者,她看得出来,这位跟随她而来的嬷嬷,下身穿的服饰根本不是宫婢们所穿样式,倒是与男子一般,她该是有武功在身上的,这样的人也完全没有察觉,那一定是用了药的。
“姑娘是指什么异样?”
“我早上醒来,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香闻多了的反应。以前我随父亲跑生意的时候,常听人说住店要小心,若被有心人盯上了,一柱迷香就能劫财害命,所以才多想了些。”
钱嬷嬷听后确实想了想,但最终她摇头道:“姑娘不用担心,屋中没有异样,也没有撒迷香的征兆,奴婢精着心呢。”
听钱嬷嬷这样说,戚缓缓的怀疑动摇了一下,她问:“我们下一站要在哪里停下?”
嬷嬷报了地方,这回倒是个戚缓缓认识的地名。
戚缓缓心里有了数,日明镇还好,并未到三界分枢之地,若再往下走去,就到了东西南三界交叉口,倪庚能从他们朝哪里走分析出来,她最终的目的地会是哪个方向。
戚缓缓决定稳下心神,在日明镇再试探一次,若这次依然有问题,那就决不能再走下去了。
第47章
因早上戚缓缓临时沐浴耽误了点儿时间, 到日明镇的时候天气已暗了下来。不过日明是大镇,客栈酒楼多得是,最后所住的客栈比昨天的条件要好上许多。
嬷嬷还是与戚缓缓住在了一间房间,这回钱嬷嬷不用睡窄榻了, 屋中有两个床榻, 一大一小, 钱嬷嬷主动去睡了那个小的。
这次戚缓缓做了万全的准备,设置了很多自己才能知道且记住的小细节。做好一切后,她躺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想了很多,若倪庚真的跟了来,今日朝堂上皇上不见时王,就算暗中跟随保护她的暗卫没发现倪庚的行踪, 没向皇上通报,皇上也该知道事有蹊跷。
她还想到, 昨日倪庚出现了,不代表今夜还会出现, 他若是只在暗处伏着不再来了呢?如果真这样, 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冒险走下去, 岂不是把家人的行踪暴露了。
戚缓缓想到此下定决心,不管今夜倪庚会不会出现,在三岔口那里她坚决不能朝正确的方向走,她虽不是皇侍与嬷嬷的主子, 但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她,她若不配合,他们步寸难行。
她可以说难得出来一趟, 想要先去趟崔吉镇,她还可以说想去心中一直向往的名胜之地……
一会儿功夫, 戚缓缓想出了好几种拖延行程的办法,她就不信了 ,行程一旦变得漫长,倪庚会一直都不露出马脚,就是远在京都的皇上也该等不下去出手了。
这是戚缓缓最后清醒的意识,之后她就沉睡了下去,如昨天一般。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经过昨夜的相处,哪怕她全程熟睡,倪庚还是忍不住想见她,今夜依然出现了。
但除却戚缓缓留下的心机防备在,她本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陷在昏睡中就算倪庚把她抱走,此刻她也不会醒来。
这次所住的客栈,床榻没有围缦,戚缓缓把手脚做到了别的地方。
倪庚在离床榻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停了下来,他低头像是在欣赏月光洒满地面的夜景,这景致好像取悦到了他,他笑了。
倪庚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床榻上的戚缓缓,她面朝上双手放在腹上,睡在床的正中间,不偏不倚,一副戒备紧张的样子,让人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倪庚复又低头看向地面,他蔑视一笑,然后大步迈开步来,只一步就到了榻边。他坐下,拿过戚缓缓的一只手,他看得仔细,不知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引得他又是轻蔑一笑。
他在她掌心似写字似画圈,若是在她清醒之时,他是不能这样做的,戚缓缓全身都是痒痒肉,他若有心逗她,她能笑断了气去。
当然倪庚最后也不忘他最喜欢、最忍不住不做的一件事,把玩她的头发。
倪庚正享受着呢,忽然面色一顿,之后他轻笑到出了声,感叹了一句:“这个可不行,它属于我,岂容你如此糟践。”
倪庚这次呆的时间比上一夜长,他在认真想事情。
想通后,他抚摸戚缓缓的脸颊、脖颈,一路下去,时而一时忘我轻柔宠溺,时而想起她可恨之处下手极重。
到最后撤手时,他俯下身来,在戚缓缓脖子上舀了一口,力道不小,受极品睡药的戚缓缓都被影响到眉头皱了一下。但倪庚知道她不会醒来,就算他现在杀了她,她也只会在睡梦中离去。
倪庚舀完人,没有马上起身,他在戚缓缓耳边道:“我从没想过,有天你会有资格与我相斗,看着你把全部的身心与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这种感觉还不错,看到你都这样了,还是被我握在手心里,感觉就更爽了。不过,就算我有心与你逗弄周旋,你也没有几日自由的时日了,你这点小聪明再无用武之地。”
倪庚原先是抱了把戚缓缓一家一网打尽的想法,他甚至想到了怎么拿戚缓缓的家人逼迫折磨她。
她有父母妹妹以及幼弟,她那么多软胁,青扬与呈黛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可以打头阵,几棍子下去,把腰打折,估计戚缓缓就会跪在他面前忏悔对他的欺骗与背叛。
可情况有变,他已经很小心,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问题肯定是出在第一夜的接触上,否则戚缓缓不会设下这么多记号,紧张到以这样的姿态入睡。
倪庚知道,不可能一路跟到她最终的目的地了,所以,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有了新的主张。她一家的行踪可以继续打探,她却是不可能再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倪庚走了,戚缓缓醒来后就觉出了不对劲,她觉得身上有痛感,但一时又不知是哪里在痛。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先朝手上看去,没了,她缠在手指上的一根头发没了,再看地面,她在床榻边上薄薄地洒了一层香粉,已被踩踏得一片混乱。
戚缓缓闭了闭眼,然后下榻伸手把头发揽到了身前来,查看后发现,她特意用发丝打的死结散开了,这一头青丝顺滑无比。
发结被打开已不能震撼到戚缓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的青痕与牙印清晰可见,她没有去掀开里衣查看,她在逃避,她不想看。
再没任何疑问,倪庚追来了,或者说他一路都在。
嬷嬷出现在戚缓缓身后,戚缓缓赶忙把领口捂好,这些无需展示给任何人看,她只指着地面道:“嬷嬷该是能看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吧?”
钱嬷嬷看到了,她是没想到这年轻姑娘还有这样的心计,会想到用香粉这一招。
钱嬷嬷道:“圣上已知此事,现下需要问下姑娘,是要孤注一掷,让人带着你逃出去,还是原路返回送你回宫?”
戚缓缓才不要孤注一掷,皇上的人看来可不像多能干的样子,连倪庚两次夜间靠近她都没有察觉,于倪庚这样有准备而来的,戚缓缓不认为她能逃脱得掉。
虽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一下子幻灭的滋味不好受,她也会不甘,但,回宫去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不落到倪庚手中的办法。
没关系,不过是回到起点而已,她本来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能成功逃离倪庚。
戚缓缓对钱嬷嬷道:“要麻烦嬷嬷与皇侍暗卫们了,我要回宫。”
钱嬷嬷点了下头,道:“姑娘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原路返回。”
才出来了三日,就又要回去了。戚缓缓出了客栈发现,除原先护送她的六位皇侍,一下子多出了二十多名身着黑甲之人。
钱嬷嬷向她解释道:“这些是皇上直领的暗卫,外面百姓不知,但时王殿下一见就知,这些人代表的是圣意,时王殿下该是不敢乱来。”
戚缓缓心里安了一下,也只是一小下。主要是她实在看不懂倪庚想干什么,两晚都与她近在咫尺,明明可以轻易把她捋走却没有这样做。
戚缓缓的心怎么可能不七下八下,此刻,戚缓缓倒是有了个猜测,倪庚是故意在报复她,他要的就是她的心神不宁,要的就是她的惊惧恐慌。
他在折磨她,在暗处享受着抓捕猎物前的嗜血快感。
回去路程的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也平安无事,再有半日的路程戚缓缓就可以进城,天子脚下该是安全了。
这期间他们一行谨慎起见,晚上都是宿在外面,马车还算宽敞,够戚缓缓与嬷嬷躺下。
可戚缓缓哪里睡得着,白天还好,夜里她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倪庚带人掠了去。她就这样熬了两天,眼见着京都就要到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没有戚缓缓预想的场面出现,只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戚缓缓心里一紧,与钱嬷嬷对视一眼后,赶忙撩起车帘,就见前方一人一马挡住了去路。
高头大马上稳稳坐着的是倪庚,他一身束身打扮,比起对面阵营里由皇侍与黑甲暗卫组成的三十人相比,他没有盔甲,手中也未持刀剑。他就这样束衣寡身地停在了回京都的必经之路上。
黑甲暗卫出列一人,下马行礼道:“殿下,还请让出路来,属下等奉皇命,运送马车里的人速速回宫。”
倪庚语气温和,他问:“皇上的命令只是让你们把人送回宫去吗?”
暗卫想了一下道:“是,只此命令。”
倪庚:“好,孤知道了。”说着他下了马,朝戚缓缓所在的马车走去。
戚缓缓松手,帘子落了下来。钱嬷嬷下了马车,对倪庚道:“殿下请止步,奴婢奉皇上太后令,要按时把人送到宫中,不得有误。”
倪庚道:“嬷嬷,孤与车上这位颇有渊源,孤有些话想对她言。怎么,皇上有说不许与她言谈吗,还是太后有说?”
钱嬷嬷一时语塞,确实没有这样的命令,若时王殿下不上手抢人,她还真不能阻止他。
见嬷嬷不说话,倪庚又上前了一步,离马车更近了。
戚缓缓看着马车外面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紧张到绞手。
忽然,刚才与倪庚说话的暗卫,拨出了剑,挡在了马车前:“殿下恕罪,属下皇命在身冒犯了。”
倪庚脸上的平静与淡然消失了,他阴着脸问:“你要如何冒犯孤?趁着孤身边无人孤身一人,你要对孤动手吗?”
暗卫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焦躁着,趁时王孤身一人对他动手,这样的指控,就算是黑甲暗卫也担不起。但他依然持剑挡在马车前,而其他暗卫悄悄地以马车为轴,围成了一个圈。
倪庚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忽然发力,一掌下去,马车的顶子崩飞而去,戚缓缓在混乱中被人钳住了手腕,落到了一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