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羡毫无预兆环抱住了他,温热的气息直窜进毛衣,与他灼热的体温融为一体。她贴近他胸前,低声喃喃,“叶崎,谢谢。”
谢谢他放下工作千里而来。
谢谢他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
谢谢他永远带来不可替代的安全感。
身体僵直,他缓慢回应她的拥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滚烫的湿意寸寸侵入他的胸腔,狠狠敲打他一夜都未平息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迟羡终于平静下来。她稍稍挪开眼睛,突然被挂着泪珠的毛衣绒球戳中笑点,笑声里鼻音明显,“抱歉。”
叶崎没明白她的情绪变化,轻抚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
迟羡极为认真擦掉他胸前的泪渍,后退半步,仰头弯着眼睛看他,“我好了,谢谢。”
亮盈盈的,比天山雪水还清澈。
为谁难过都比为项阔年值得,这么多年她深以为然。难过一晚上已经够浪费时间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忘掉这段不快乐的记忆,继续活力满满。
还没等叶崎开口,清晰的“咕噜”声划破了两人间的沉寂。
她不好意思挠头,“我昨天好像就没吃东西……”
“来吃吧,做了你喜欢的鱼汤。”
袅袅鱼香沁入她的鼻息,迟羡味蕾被勾起,感觉更饿了。她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脑袋,眼巴巴盯着他盛汤的背影,像极了齐时妍家里那条等着投喂的小狗。
叶崎回头时,难得露出哽住的表情,“小心,有点烫。”
奶白色的汤底飘着细长的鸡蛋丝,翠绿的小葱点缀,让人看得很有食欲。她舀进小勺,轻吹了几下,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鲜香四溢,清而不腻,和前几天在海城喝到的很是相似。
她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哪家买的呀,好喝。”
“那一会儿多喝点。”他拉开凳子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大口喝汤,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下,“喜欢的话我以后常做。”
“咳咳咳。”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不可思议道,“你做的?”
“不像吗?”他反问。
“不是这个意思……”
谁敢信平日忙碌的大教授是个大厨啊,而且他竟然还能在海城吃得下那么无味的青菜,不是都说做饭好的人对吃的都很挑剔吗?
迟羡想了一圈,驳回了自己第一时间的解释,“确实不像。”
叶崎被逗笑,眼中阴翳散开,“看样子你对我有很多误解。”
“你和我想象中的教授确实不一样。”
“比如?”
“比如啊。”她放下勺子,一一细数,“比如印象里的教授大多年纪很大,不苟言笑,头发稀少……诶我说的是大多,没说是你。”
眼见他越来越无语,她连忙解释。
他可是大帅哥,和这些词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好了,快吃吧。”他抬了抬眼示意她看身后的挂钟,“已经快两点了,不饿才怪。”
她顺着目光望去 ,倒吸一口凉气,“我睡了这么久……”
“迟羡。”他低唤她的名字。
“什么?”
“以后别混着喝酒。”
“啊好。”被抓了个现形,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碗里,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做完了吗?”
“今早。”
“噢。”早上啊,那应该没看见她昨晚最狼狈的样子吧。
叶崎没有多说,迟羡也没有再问,生怕问出些不可名状的事情来。
鱼汤实在鲜甜,正对她的胃口,迟羡喝了两碗才停下。叶崎收走碗,阻止她来帮忙,她只好坐在沙发里发呆。
简单回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消息,她翻出通话记录,准备检查是否有遗漏的重要电话,突然瞪大了眼睛。
屏幕最上方赫然显示叶崎的名字。
她给他打过电话?
迫不及待点进详情,昨晚10:06,去电,6分钟。
6分钟。
他们说什么能说6分钟啊。
昨夜的记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思考无果,迟羡抱着手机,轻声试探,“叶崎,我昨晚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啊?”
碗筷摆放整齐,叶崎关上柜门朝她走来。
阳光在他身上挥洒流连,落了一地光影。他锁定她略显无措的眼眸,走得不急不徐。
就在她想要继续追问时,他突然大步迈到她面前,单手抵在沙发靠背,身体缓缓向她压进,危险气息撩然。
“迟羡,都不记得了?”
第23章 有期限23
谈及秋, 总跳不过秋高气爽这个仅是听到便会感到心旷神怡的词语。
或许也是这个缘故,秋天的阳光更为灿然夺目。
正值午后,客厅被映照得暖意浓郁, 与屋外冷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慵懒惬意。
而沙发正中央不过十几厘米的位置, 却依然笼罩在焦灼的气息之中。
温吞潮湿的呼吸拂得她酥痒难耐,眨眼间陡然坠落在他漆黑的瞳仁中,深渊巨潭,无从逃脱。
记得……什么?
他们到底在那6分钟里说了什么啊。
迟羡抿了抿嘴唇, 如实回答, “不记得了。”
目光在她脸上反复扫过, 叶崎突然松开了手, 折回厨房, 低头翻找东西,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算了。”
算了?
什么叫算了?
迟羡瞬间理解温见渺那天的感受,哪有这么勾人兴致又不告诉答案的啊。
她还想追问, 眼前便出现尚且冒着热气的毛巾。
“敷下吧。”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噢,好。”
右脸的掌印已然变成熟过头覆盆子般的深红棕色, 她攥着毛巾,犹豫着贴了上去。
针扎的痛感袭来,她不自觉皱了皱眉毛, 但没有出声。
叶崎的眉心随之一起蹙了起来, 他没再离开,在她斜对面坐下, 刚好是能四目相对的位置。“聊聊?”
事情有些乱,她没明白他想聊哪件, “嗯?”
他指指自己的右脸,“发生什么了?”
持续的疼痛刺着她并不敏感的神经,她动作轻了些,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
她并不愿意多聊项阔年,但他既然是她名义上用来应付家里的人,理应知道最基本的情况。
迟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新添置的太阳花抱枕朝窗外望去,强光一时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索性闭上眼睛,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我父母在大学相识,从校园恋爱到结婚生子,顺理成章,佳偶天成。我母亲在京城一家有名的律所工作,项阔年进了邦盛,生活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康家庭。就在我满四周岁那年,项阔年遇到了安芸瑶,也就是我现在的继母。”
想到那两人虚伪的嘴脸,她忍着厌恶继续说了下去,“安家靠珠宝发家,当时就在京城小有成绩,项阔年一心只有名利富贵,在某次酒会上成功接近安芸瑶。我母亲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当即提出离婚。”
“婚后第二年,他们便有了儿子项泽川,共同成立了蒂邦珠宝品牌。然后……”
此
后十几年水深火热的日子就像一场梦,迟羡有时回忆不受控制回放起那些画面,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庆幸自己没被困住。
她很喜欢那句话,那些打不倒我的,终将让我更强大。
“然后项阔年现在不满的是,他精心布局的商业联姻被我猝不及防的结婚搅黄了。”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房间静悄悄的,迟羡闭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暖意。
她讲起这些,内心毫无波澜。如果不是在特定的时间场合触发到敏感神经,崩溃也算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没听到回应,她睁开眼睛看向他,迷蒙到尚且含着没有消散的太阳分子,“讲完了。”
长达二十年的生活,都凝缩在两分钟里。
叶崎似是没想到这么短,停了片刻才开口,“方便问问你母亲当年为什么没有把你带走吗?”
“她想带,但项阔年使了些手段,让法官把我判给了他。”她自嘲笑笑,“随便养个孩子花不了多少钱,但商业联姻带来的利益可远不止这些,他算得太清楚了。”
“那现在?”
“后来她去了美国,再后来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察觉到他欲言又止,她意会,“想问为什么不尝试联系?”
她释然得不能再释然,“叶崎,我马上就26岁了,改名换姓,谁还能认出我来啊?”
我。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从那夜之后没有参与到她的人生里。
谁还能认出我来,是要有多失望才会说出这种话。又是多绝望,才在梦里呢喃再也不会相信感情。
叶崎对情感需求度不高,加上自幼生长在和睦团圆的家庭,父母虽忙于工作但并未疏于对儿女的照顾,基本不需要面对亲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