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仆伸手,沈孤寒大步向前,伸手一揽,少年的身躯便歪倒在自己的怀中。
少年的腰坚韧挺拔,隔着外袍依旧能感受到薄薄的肌肉,像是竹子一样节节分明,却又十分消瘦,似乎他轻轻一折便能把人折断,清亮的嗓音因疼痛低声吸气,带着一丝靡糜,沈孤寒目光微暗,若是双修……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陈伯想要从沈孤寒手中接过喘着粗气的叶尽云。
沈孤寒敛了敛眼帘,身体一侧,躲开了老仆,低声道:“带路。”
陈伯见沈孤寒身穿玄衣,袖边绣着天蚕线,气质更是绝然,难保不是什么大人物。
如今叶家已倒,只剩他和少爷,若是能与这等人物交好,也好威吓一群难缠的小人,又看了眼昏迷的少爷,也不多说什么,拱手表示感谢,便一瘸一拐地向前领路。
“慢着。”
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领着一群小厮挡住了去路,他傲慢地扫了眼沈孤寒怀中的叶尽云,眼底透着嘲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盛气凌人地说道:“把婚约书留下。”
婚约?沈孤寒扫视着半昏迷的叶尽云,眉头因为疼痛微皱,苍白的面孔失了血色,显得嘴角的血迹更加艳丽,与少年的清隽交织着,竟有着异常的瑰丽,啧,倒是真抢手。
“李二公子,婚约之事乃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伯眉头高高皱起,这位李二公子行事向来霸道纨绔,不拘什么三教九流的,都爱攀扯,遇上了他,难免不好过。
“哈哈哈!”李二高声长笑,他原以为叶尽云已被小厮打死,遂想要出来将这个昔日的天才尸体剥皮拿来做人皮扇子。
没想到叶尽云倒是命大,竟还留着一口气,于是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拖延叶尽云的救治时间,他瞥向陈伯,冷笑道:“你以为叶尽云还是当初的叶尽云吗?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废物,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
“李二公子若是不满,大可以请家中长辈出面,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陈伯直着身子,手中的拐棍却握得紧紧的,纵是色厉内荏,也要护住叶尽云,他活了将近百年,对着李家这种不正面出手。
反而让家中小辈出马,不过是顾忌着李家的名声,若是今日李二伤害少爷,也左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闹,仗着李家的势,没人敢多说什么,可偏偏少爷灵根才毁,身体已是极弱,怎么能受李二的折磨。
“你以为这废物还能进我们李家吗?”
李二上前,想要拍拍叶尽云的脸,以此来羞辱他。
陈伯想要护住叶尽云,却被李二一掌拍倒在地,李二道:“呵,一个糟老头子也敢挡我的路,不知死活。”
李二甩了甩手,不屑地看了眼摔倒在地的陈伯,又将目光落在抱着叶尽云的沈孤寒的身上。
沈孤寒面无表情,全身透着冷意,诉说着生人勿近,常人见了,都要绕路而走,可李二为非作歹惯了,向来肆无忌惮,见沈孤寒和叶尽云一起,便觉得沈孤寒是一个小角色,根本不放在眼里,嘴角轻嗤着,如同施舍般说道:“给你个机会,留下他便饶了你。”
说着,便把手伸向叶尽云。
“啊!”
李二的脸扭曲着,他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点一点地旋转着,血液从手腕处汩汩流下,滴落在石板上,除了尖叫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带来的小厮虽然修为低下,但也知道是沈孤寒动的手,一个个排成一排,包围着沈孤寒,对着沈孤寒叫嚣着,让他放人。
沈孤寒眼尾一扫,李二的小厮便倒向一旁,个个晕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陈伯一惊,李二虽然纨绔,但也是筑基修士,能毫不费力且如此轻松地对付李二的。
而且自己筑基修为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位的修为,至少金丹之上,元婴!他注视着沈孤寒,叶家的家主便是元婴,这才能在沧流郡挣下一份响当当的家业,如眼前的人也是元婴的话……
叶尽云轻声呢喃着,眉头依旧皱着,沈孤寒往身后一瞥,见陈伯呆愣着,便有些不耐,命令道:“带路。”
陈伯回过神,匆匆爬起,看着不断叫喊的李二公子,又深深看了眼叶府大门,叹了口气,向沈孤寒谢道: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小老儿感激不尽。”
沈孤寒不语。
陈伯也不见怪,像这样的高人,性子古怪也是平常,恭恭敬敬地领着路。
……
夜晚,窗外的虫子扑哧着翅膀,发出频率地鸣叫。
屋内,一烛火光亮在床边,柔和的暖色映在床上少年的精致的侧脸上,一道黑长的影子落在少年的身上。
“唔。”
叶尽云睁了睁眼,便见着一个人伫立在他的床前,白天他虽然昏迷,但还是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白天出手相助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要帮他,但是叶尽云依旧感谢他。
“今日多谢恩人的相助,日后我叶尽云必定涌泉相报。”
叶尽云挣扎着想要起来给沈孤寒道谢。
沈孤寒见他神色难忍,按住他的肩膀,弯下腰,直视着叶尽云,说道:“不必。”
他的脸几乎贴着叶尽云的脸,少年脸上的绒毛极细,他只说了短短两个字,便轻轻颤着,像是示弱般往后退,叫人想要用力按下。
叶尽云前世虽然是母胎单身,但也是直挺挺的直男,穿到这倒是有一个未婚妻,也就小时候见过面,感情基础为零,根本不知道沈孤寒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不太舒服,身体便往后退了退,一本正经地说道:“知恩图报是我叶家祖训,虽说恩人仁义,但我也要尽心才行。”
“哦?”沈孤寒看着眼眸纯净的叶尽云,直起身子,嘴角辍着笑意,问道:“怎么算是尽心?”
叶尽云呆滞,才放下没多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半晌,才答道:“君之所求,叶某竭尽全力。”
“果真?”沈孤寒笑意加深,原本极冷的眉眼像是放晴了般,破开了黑夜尘雾,似朝阳于九天之上,晃的叫人移不开眼。
叶尽云怔住,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美色竟然是男的,真是可惜。
“果真?”沈孤寒又问道。
叶尽云点头,沈孤寒救了他,恩情必定是要报的,沉声道:“果真。”
“好啊,”沈孤寒提起叶尽云的下巴,薄唇轻启:“那你做我的炉鼎,可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你……”
叶尽云的脸涨红,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白无礼的求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一双桃花眼睁地圆圆的,像只憨态可掬的橘猫,透露着懵懂的呆气。
沈孤寒嗤笑,凤眼微睨,将叶尽云的羞怒打量地仔仔细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叶尽云的拒绝。
叶尽云只觉得自己瞬间被沈孤寒看穿,这件事明显是沈孤寒有意屈辱他,哪有……
哪有男的和男的?
更何况是炉鼎,长生界谁人不知炉鼎是做什么的,不过是被强大的修士作为采阴补阳的女修,地位极低。
自从他灵根尽毁之后,人人都可欺他,像是要将他打入谷底再也不能起来。
他是男子之身,若是做了他人的炉鼎,不仅他会再无出头之日,而且整个叶家都将会受到众人的唾弃,眼前这个人,其心可诛。
“你和李家是一伙的?”想到今日自己去拜访李家却被李家仆从打了出去,李二的咄咄逼人,以及那张有名无实的婚约书,叶尽云恍然。
“婚约我会退的,李家大小姐与我如今是云泥之别,她若是想要拒绝,大可来拿,不必这么羞辱与我。”
叶尽云直起身子,目光直视着沈孤寒,带着年轻人的不服输和朝气蓬勃的稚气。
沈孤寒眼神微眯,嘴角上扬的弧度始终不减,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少爷,你误会了,这位是我们的恩人,他才从李二手中救了你我,可不是李家的人。”
陈伯端着药进来,便见到自家少爷对着恩人箭弩拔张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药,上前劝阻道。
“陈伯,你,你有所不知……”叶尽云目光对着年迈的陈伯,倏地,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将那些糟耳的话说出口,吞吐了半晌,声音也就没了气。
“无妨,”沈孤寒将桌面上药重新端起,递到叶尽云的嘴边,“这事作罢。”
叶尽云推开沈孤寒的手,怒视着沈孤寒:“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陈伯也不知自己离开了一会儿,自家少爷怎么就对恩人如此敌对,少爷灵根损毁。
而沈孤寒就算不是元婴修士,也是极为强大的修士,指不定沈孤寒有法子能救少爷,他有心想讨好沈孤寒。
可是少爷又如此情形,叫他是为难之极,若是,若是老爷还在该有多好,害……
“恩人,天色已晚,老朽已然为您安排好了客房,不若现下先去歇息?”
陈伯眼见自己一时间无法劝阻少爷,便只能先请沈孤寒出去,以免招致祸事。
叶尽云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沈孤寒背着烛光,一大片阴影打在侧脸之上,嘴角的弧度轻轻一弯:“你需要什么?灵根?”
叶尽云呼吸一滞,黑白分明的眼珠注视着上一秒还让自己愤怒至极的男人,难道,眼前这个人能帮自己重塑灵根?
相较于的叶尽云的不可置信,向来忠心的陈伯此时已经颤颤巍巍地往前踏了两步,两眼湿润,仰望着此时如同神明般的沈孤寒,小声问道:“恩公可是有法子?”
重塑灵根并不是没有的事,但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必要万年飞沙草才能修补。
可是万年的飞沙草哪是好得的,飞沙草在长生界最是常见,便是叶家门前便是一大丛。
但稀奇的是但凡飞沙草长了一年便必定枯萎,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成。
万年前,天下第一丹道大师鸿云尊者,出窍期的强者,当世数一数二的人物,花了近百年也未能种出一株超过一年的飞沙草,若非有史书记载,众人都觉得万年飞沙草是假的。
沈孤寒盯着呆滞的叶尽云,慢悠悠地说道:“有。”
随着沈孤寒的声音落下,叶尽云瞳孔瞬时睁大,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希望,正当他要欣喜时,一盆冷水又浇到他的头上。
“但我有一个要求。”沈孤寒淡淡道。
“只要救得了我家少爷,不说这一个要求,便是十个百个,老朽都甘愿。”
陈伯激动地无以复加,只差将自己的老命都交给沈孤寒。
而一旁的叶尽云却瞬间冷了下来,他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男人,身上的衣物流光隐在阴影之下,衣袖边绣的和他幼年时在父亲手中见过的天蚕线十分相似,质量相较更是上乘,寻常法器只要添上一根便能更上一层成为灵器,而他父亲的本命剑就是灵器,他父亲是元婴修士,已是极强的强者,本命剑竟然还不过眼前人的一件衣裳,可见这个人或权势、或修为都深不可测,一想到他刚才要求自己做他的炉鼎,别说现在自己是个废人,叶家没落,就算是从前全盛之下的叶家,自己也还是从前沧流郡第一天才。
若是眼前的人强求,怕是也保全不了自己,大不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叶尽云垂下的眼眸猛地抬起,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沈孤寒。
“去剑宗,”沈孤寒停顿,“要求便是你能获得剑宗试炼第一。”
“试炼?”叶尽云呢喃着,他一时也弄不清楚沈孤寒到底是不是糊弄他,先前还说要他……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那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胡话,又是何意?再者,万年飞沙草只存于传说之中,我如何才能辨别你的说是真是假?”叶尽云盯着沈孤寒的侧脸,并不敢掉以轻心。
“方才我只是瞧你有趣,不过是逗你玩罢了。”沈孤寒轻笑,仿佛刚才调戏叶尽云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说得轻松惬意,“至于万年飞沙草是否是真的,你不知鸿云尊者已应允将自己培育的万年飞沙草作为剑宗试炼的奖品,而能得到这个奖品的只能是剑宗试炼第一。”
陈伯听不懂他俩之间的哑谜,又急着问法子是真是假,便开口问道:“恩人,恕老朽愚昧,不是说鸿云尊者失败了吗?怎么又有一株了呢?”
沈孤寒睨了眼陈伯,只觉得他愚蠢。
叶尽云却是一下明白了,之前掩而不说是因为万年飞沙草不仅能重塑灵根,还能洗成天灵根,就算鸿云尊者是长生界的算得上号的人物,也难保有的人眼红,只说种失败了,便能免去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