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志舟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大概是它想逗逗我吧?”不然他也不明白那么厉害的精灵怎么还让他看见了,并且还困住了。
龙志舟的话让张启秀刚生出的那丝期待立马消散,她试探道:“那,我们还有必要再试试吗?”
龙志舟摇头,“我已经寻不到踪迹了,巴代若是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试试,我只能辜负巴代和师父的期望了。”龙志舟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他从业以来从未失手,少年得志,他也曾想过自己会遇到难题,不一定每次都能一举成功,但却从未想过会败得这么惨,竟然还会被一只精灵戏耍逗弄。龙志舟从未想过,会遇上比自己厉害那么多的精灵,他与精灵的差距会大到即使他再努力十年二十年,法力也无法与精灵的灵力抗衡。
这一刻,龙志舟的心中甚至生出一丝茫然,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将小桌上的装着辰砂的盒子以及符纸、拂尘等一一收起。
张启秀还想说什么,石将成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边已经泛白,道:“这会儿天快亮了,确实不适合再对精灵施法了。”说着,走向龙志舟,拍了拍龙志舟的肩头,什么话也不说,帮着龙志舟一起收拾东西。
张启秀想到那厉害的精灵即将远离,若是不乘着这会儿试试蛊王是不是精灵炼出来的,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引出那精灵。
思及此,张启秀也不管这会儿一家子人都聚在堂屋了,直接走向蛊王,感知了蛊王还在瓷盒中并未被精灵带走,张启秀拿起瓷盒,双手合十将瓷盒置于手掌中开始行巫。
帮龙志舟收拾东西的石将成动作一顿,道:“你想干什么?”心里却被张启秀这番操作给惊呆了,这女人只怕是疯了,明知道三人联手都不是精灵的对手,居然还想搞事情,他这刚授印的弟子才被打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斗志,石将成可不想授印弟子折在这里。
张启秀分出神回了一句“放心,我只是看看这蛊王的主人是不是精灵,不会有事的。”
听了张启秀的话石将成这才心安,也开始看张启秀寻蛊王的主人。
一旁的似玉却是脸色大变,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张启秀那边,没人注意到似玉,似玉也赶紧收敛了情绪,求救般看向门口悠哉看热闹的祈渊,用眼神发出呐喊,“求求你,千万不要让蛊王找我。”
祈渊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类的眼睛真的可以说话!
张启秀嘴里快速念叨着口诀,一边将瓷盒转移至左手掌心,改为用左手托着瓷盒。她将右手五指拢在一起凑近嘴边,朝指尖猛地吹了口气,立即抬了右手在瓷盒上打了个响指,然后就见小瓷盒盖上的通气孔里飘出一缕细细的蓝紫色烟雾。
那烟雾先是袅袅朝上,然后便开始歪歪斜斜地朝似玉这边飘来。
似玉眼中生出惧意,祈渊赶紧朝那烟雾临空弹了下指尖。
似玉本就与张岚莺挨着站在一起,祈渊这临空意弹指,那烟雾歪歪斜斜地飘向张岚莺,那痕迹毫无违和感,竟然丝毫看不出来是临时换了方向。
张启秀心中大喜,连忙抬手在瓷盒盖子上一抚,那细烟雾立刻消失。
此时,在场众人即使不懂蛊术也看明白了意思,蛊王的蛊气竟然直指张岚莺。
蛊王的主人是张岚莺!
这个认知在所有人心中炸开,张岚莺更是惊讶得直呼:“怎么会是我?”
张启秀直接将小瓷盒递给张岚莺,道:“既然它认下了你,你就好生拿着。”
张岚莺连连摆手,“别,大姑,还是你拿着吧,我不敢。”这不是说笑嘛,她又没碰过那只蚂蚁,怎么可能是它的主人,那可是蛊王,张岚莺不觉得自己有本事降得住蛊王。
姑侄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草蛊婆的声音,“巴代,不好了,银香草蛊婆去镇上了。”
此时天已大亮,张岚莺家堂屋的门大开着,篱笆门也并未拴绳子,草蛊婆以为大家已经起来了,便自己推开篱笆门直接往堂屋过来了。
当看到一屋子的人时,草蛊婆明显一愣,她认得石将成和龙志舟,见两位老司在场,草蛊婆垂眼道了声“老司”便不再说话,侧身退在门边。
石将成与龙志舟也喊了声“草蛊婆”,算是打招呼了。师徒二人本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这会儿见草蛊婆这样,明显是有寨子里的事情不方便让他们知道,石将成便直接跟张启秀道:“巴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石将成和龙志舟连夜过来帮忙,一忙就是一个通宵,张启秀哪里好意思让人就这么回去了,便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二人自是拒绝,石将成道:“不了,巴代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家中也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在石将成和龙志舟看来,他们对那精灵束手无策,什么忙都没帮上,哪里好意思留下来吃饭。
张启秀见两人执意要回去,便让张岚莺给二人装了些红薯干在路上吃,顺便去送送他们。
似玉自然也是跟着张岚莺一起。
等她们将石将成师徒送到寨子口再折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银香草蛊婆居然带着她的大女儿去镇上救张晓羽了。
“什么?银香草蛊婆真的打算用蛊虫去救人?”张岚莺惊呼,“看守晓羽的可都是朝廷的人,朝廷人多势众,本就忌惮我们苗疆蛊术,银香草蛊婆弱若真这么做,岂不是让朝廷下决定来灭苗吗?”
草蛊婆叹息一声,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苗疆上下都知道不要轻易与朝廷为敌,银香草蛊婆居然偏要如此行事。
“巴代,您要不要去拦下银香草蛊婆?”草蛊婆忧心道,“或者传信给别的巴代,看哪位巴代离沱水镇近就出手拦下银香草蛊婆,不然,她怕是要给苗疆惹来大祸啊,至少咱们黑冲寨要大祸临头了。”蛊虫再厉害也难敌朝廷的千军万马啊。
张启秀想了想却道:“如果这次朝廷派人办夜学是假,寻个由头对苗疆出兵是真,那我们就得先查出给四凤施下螃蟹蛊的人。”
众人听得心惊,张岚莺道:“不会吧?我们苗疆不是都归顺朝廷了么?我们也没再与朝廷为敌啊,他们为什么还要寻由头来灭我们?”
张启秀道:“我也只是猜测,把天家人往坏里想,多提防些总没错。”
似玉暗自点头,没想到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有接受过系统学习的张启秀居然懂这么多。
草蛊婆才不管背后的人能不能抓到,她只记挂着黑冲寨的安危,“巴代,我们总得拦着银香草蛊婆对朝廷的人下手吧?”惹恼了朝廷的人,苗疆会不会被灭她不知道,但她们黑冲寨将第一个被灭。
张启秀将蛊王递给张岚莺道:“你和似玉带着这个去沱水镇,若是银香草蛊婆想施蛊,你只要在附近催动它,别的蛊虫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
不等张岚莺再推辞,张启秀就道:“我去召集几位相熟的巴代,一起揪出苗疆的叛徒,我倒要看看是谁当了朝廷的走狗,对四凤施蛊来引我们去解蛊的。”那螃蟹蛊她轻易就能解了,施蛊人的蛊术差了她不知道多少,那就一定不会是巴代,只能是哪个寨子的草蛊婆或者是哪家草蛊婆的习蛊者。
听见张启秀自己还有别的安排,张岚莺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差事。
张启秀给了张岚莺一只守护蛊,道:“若是遇上性命攸关的事,就用这只蛊虫。”
说话间,吴金凤已经给大家准备了路上吃的红薯干。
张岚莺背了自己的背篓,似玉也去吊脚楼取了自己的背篓,两人便快速朝沱水镇奔去。似玉都来不及好好跟祈渊道别一声,只在取背篓的时候夸了祈渊一句“你真厉害!”
祈渊见似玉有事要忙,便道:“那我先回去了,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往后出门不要怕,有事直接找我就行。”
似玉应下,取了背篓就去与张岚莺汇合了。
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下山的,两人连话都没能多说几句。
到了沱水镇就直奔衙门。
这会儿衙门口附近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镇上早起的生意人。
因为是生意人,这个时间基本没有什么买卖可做,一听说衙门口来了位草蛊婆要求放了家中的孙女,那些人早饭都不做了,跑来衙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热闹。
似玉和张岚莺刚好听见银香草蛊婆在公堂上威胁道“再不放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见这话,似玉和张岚莺松了口气。总算让她们赶上了,银香草蛊婆还没有动手。
两人连忙往门口走去,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寻了个位置站好,这个位置她们侧身站着刚好能看清堂中的银香草蛊婆,却又能避开银香草蛊婆回头看她们的视线。
忽然堂内有些混乱声传出,似玉伸长脖子训声望去,看到夜学时见到的四皇子正由一名侍卫搀扶着缓缓地从后堂的角门走向堂上。
似玉这才知道,原来四皇子可以行走,不是残疾人,可惜今天阿素没来,不然就可以问问阿素,四皇子的腿是来苗疆后伤的,还是来前就已经坐轮椅了。
四皇子刚坐下,就威仪地问道:“堂下何人?进了公堂为何不跪?”
银香草蛊婆瞬间有被震慑到,稳了心神道:“我乃苗疆草蛊婆,只跪天地和苗疆圣女。”
四皇子“啪”地拍了惊堂木,堂下立在两旁的衙役一齐用手中的水火棍用力敲打地面,嘴里喊着“威武!”
银香草蛊婆被镇得身子微缩,却依旧不肯跪下。
四皇子喝道:“大胆,公堂之上,本官就是天!你既然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又为何来公堂捣乱?”
银香草蛊婆道:“放了我孙女!”
四皇子见她当真不将天家威仪放在眼里,他都这么说了,这草蛊婆居然连他的话都不回,当即冷了脸色,道:“来人,将这刁民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银香草蛊婆站直了身体,梗着脖子道:“我看谁敢!”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只塞着棉塞的小竹管道:“谁敢动我,我就放蛊虫咬死他!”
正要上前的衙役步子一顿,纷纷将目光投向四皇子。他们怕啊,苗疆的草蛊婆啊,叫他们如何上前?只觉得京城来的皇子没见识过苗疆蛊术,不知道其中厉害,只想求四皇子收回成命。
四皇子见衙役不敢动,也不强行逼迫他们,朝身边的侍卫一个眼色,那侍卫立刻朝角门处的侍卫递了眼色,立刻有四名侍卫从角门处出来,迅速扑向堂中的草蛊婆。
站在柱子后面的张岚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不知道草蛊婆手中的蛊虫是什么类型的,若只是简单的守护蛊,张岚莺觉得她可以不用管,她虽然觉得银香草蛊婆这次是在给苗疆招难,但也觉得草蛊婆的话没错,凭什么一上来就要跪天家人?在苗疆,只有定了罪的人才会被压着下跪的。
若是草蛊婆放出来的是斗蛊时候用的那种可召唤附近虫子一起进攻的蛊虫,张岚莺就需要出手阻止了,那样的场面太过震撼,绝不能让朝廷的人看去,否则,苗疆危矣。
似玉见草蛊婆都准备拔开棉塞了,张岚莺还不见动作,忙碰了下张岚莺的胳膊道:“你还不快点?”
张岚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似玉道:“你忘记巴代的交待了?草蛊婆出手你就要阻止,一只蛊虫的伤害和一群虫子的伤害有什么差别?都会激起朝廷对苗疆出手。”
两人说话间,四皇子的侍卫已经抓住了银香草蛊婆。那可是草蛊婆,手里还有蛊虫呢,侍卫们的动作若是慢了岂不是出大事了。
正当似玉和张岚莺以为草蛊婆被控制住了,暂时施不了蛊了的时候,银香草蛊婆挣扎间将那个装了蛊虫的小竹管碰掉在地上。
说来也巧,那小竹管好巧不巧地摔掉了棉塞,场面一时静止。
银香草蛊婆则是露出笑意,也不顾自己此刻还被人按在地上,闭着眼睛就开始念咒。
不用张岚莺解释,似玉也看出来了,银香蛊婆这是要行召唤蛊了,“岚莺,快!”
张岚莺捧着蛊王也开始念口诀,奈何根本无法唤动蛊王。张岚莺急得额头都生出了细细的汗水。
似玉伸手握住张岚莺的手,与她一同捧住瓷盒,道:“你再试试!”
外头围着的看热闹的苗民发出阵阵惊呼,有的人已经开始逃跑,似玉和张岚莺知道,是草蛊婆的蛊虫开始召唤附近的虫子了。
公堂上的四皇子皱了眉头,猜测外头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虫子还没靠近,堂内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外面。
衙役跟侍卫们都绷紧了神经的时候,被按在地上的草蛊婆放声大笑,“你们受死吧!”
可不等她笑够,外面那些虫子便潮水般退下了。
张岚莺显然是最先感受到的,惊喜地看想似玉道:“似玉,我们成了!”
话音刚落,草蛊婆的笑声也戛然而止。草蛊婆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又遇上蛊王了?什么时候苗疆出了这么多蛊王了?
银香草蛊婆突然想到什么,朝外面大喊道:“巴代!巴代!求求你救救晓羽,往后我一定听都听您的!我知道你在外面,这世上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第二只……”
“住嘴!”张岚莺将蛊王的小瓷盒往似玉手里一塞,从柱子后面闪身出去朝银香草蛊婆大喝,“你口口声声说听巴代的,那你还打算胡说什么?巴代没告诉你不要乱说话吗?”
四皇子朝突然出现的张岚莺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这苗家姑娘身份不凡,居然敢教训草蛊婆!
银香草蛊婆反应过来,立马不再说话,她差点把蛊王的事情说了出去。心中也猜测,必定是那蛊王还未曾成熟,张启秀怕蛊王遭人毒手,所以不愿过早暴露。
银香草蛊婆还以为巴代就在附近,张岚莺这是代替巴代来传话的,既然巴代带着蛊王来了,必定不会见死不救,她倒是放心地任由四皇子的侍卫按在地上。
张岚莺朝堂上的四皇子拱手道:“苗女张岚莺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点头,忽然发现张岚莺有些面熟,正想问她是不是来过夜学,角门处匆匆跑来一个侍卫,直接跑到四皇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四皇子满脸惊讶地对侍卫道:“当真?”
侍卫肯定地点头。
四皇子按着面前的桌子起身,对张岚莺客气道:“还请张岚莺姑娘去院中核实一件要事。”
核实要事?
张岚莺皱眉。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草蛊婆,不等她开口,四皇子就道:“放了这位草蛊婆,让她在外头老实等着,等本王核实了身份立刻释放张晓羽。”
似玉一惊,核实张岚莺的身份?这是想用张岚莺去牵制巴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