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微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好不容易帮着乌雅常在脱离佟贵妃掌控,佟贵妃不过略冲着乌雅常在勾勾手指头,赏乌雅常在些蝇头小利,乌雅常在又陷了进去。
不过以映微的性子,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于在意。
凡事不可过于勉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近日一门心思都放在要去清华园一事上,自得到皇上私下的承诺后,她每日忙的很,忙着收拾衣裳、首饰、琴谱,更不忘留在钟粹宫的阿圆与小全子好生照顾那一对鹦哥儿。
很快,皇上前去清华园的时间就定了下来,定于下月初。
至于陪皇上一同前去清华园的妃嫔却没有几个,除去映微,还有温僖贵妃并几个嫔位的妃嫔,零星几个贵人、常在,至于失宠已有数月的宜嫔自不在其中。
等着消息出来后,不少妃嫔是极失望。
被留在后宫中料理琐事的佟贵妃自也失望得很,但她却也渐渐明白身居高位,有舍必有得这个道理。
皇上原打算带着乌雅常在一块去清华园的,可太皇太后却道她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奔波,还是留在宫中养胎的好。
乌雅常在与映微说起这事儿时是满肚子羡慕:“……皇上对你可真好,要是我也能跟着你们一块去清华园就好了,往年夏日皇上在清华园一住就是一两个月,等着皇上回来,我的肚子更大了,到时候怕是人也胖了,皇上瞧见我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你这是什么话?”映微笑着安慰她道:“你哪里胖了?你也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养胎才是。”
乌雅常在垂眸,没有接话,一脸失望之色。
她身边的宫女低声道:“赫舍里主子,不如您帮着去劝劝皇上吧?我们家常在真的很想去清华园,自知道这消息后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前几日还挺着大肚子给皇上做了好几件里衣,想着叫皇上带去清华园穿,如今……”
乌雅常在扫眼看向她:“别说了,这事儿不是叫赫舍里主子为难吗?”
映微笑了笑,她是一点都不觉得为难,毕竟她压根没打算前去皇上跟前开口的意思:“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你做的东西,皇上肯定会喜欢的,虽说皇上向来不缺这些,但这也是你的心意。”
她几句劝说后,乌雅常在总算是心情好些了。
其实吧,乌雅常在并非一定想去清华园避暑,而是她担心她长久不见到皇上,映微会恩宠愈增,皇上会忘了她。
今日乌雅常在一番话却是提醒了映微,好像她从没有送过皇上礼物。
皇上对她向来不错,投桃报李,她也得有所回报才是。
可是,送什么好了?
映微有些拿不准主意。
春萍出主意道:“……奴才觉得,您不如与乌雅常在一样,给皇上做些里衣,袜子,这些东西既是贴身之物,又不会太过显眼,招人嫉恨,奴才可是打听过了的,后宫妃嫔一般都是送这些东西给皇上的。”
映微有些犹豫。
当即她想起第一次夜里见到皇上,皇上见她衣衫单薄,所以解下披风给她穿上,后来她将披风洗干净了要还给皇上,皇上却说衣裳留在这儿,得在她这儿备几件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映微连声吩咐春萍将那披风取下来。
她原本就没多少信心,瞧见阵脚细腻,刺绣精巧的披风更是丧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女红,只怕拿不出手。”
琴棋书画上她还算勉强,可女红方面,她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春萍瞧瞧披风,又想想自家主子的手艺,很有眼力见的没有接话。
映微是垂头丧气。
前去别院该准备的东西都已准备的差不多,映微这几日便思来想去,不知道该给皇上准备什么礼物。
后来她与春萍好一通商量,还是觉得给皇上做些袜子比较好。
这东西最简单,毕竟姑娘们最开始学做女红时都是靠做袜子练手,她也是这般,按理说这手艺不会太过于生疏。
映微向来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开始忙活起来。
她又是差内务府送透气的料子来,又是勤学苦练起来……
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等着她做出一双袜子来,手指已被扎了两个针眼。
春萍见状是心疼不已,偏偏映微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偏要与自己较劲儿,说要将这些料子都做出袜子来。
等皇上过来时,映微更是献宝似的将做好的那双袜子拿给皇上看。
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瞧见映微拿出来的袜子是哭笑不得,正欲打趣几句,缺见着映微指腹涂着膏药,将她手拉过来一看,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映微低着头没好意思接话。
要是叫人知道她连袜子都做不好,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皇上的眼神落于春萍面上。
一旁的春萍当即一个激灵,连忙跪地道:“皇上,是主子给您做袜子时伤了手指头!”
映微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谁知皇上却是仔细摩挲她的手指头,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朕难道还能缺了你那几双袜子不成?”
映微却是正色道:“皇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皇上缺不缺是您的事儿,可嫔妾做不做,那是嫔妾的事儿。”
说着,她含笑看向皇上:“前几日嫔妾听乌雅常在说起给您做里衣的事儿,嫔妾的女红自是比不上乌雅常在,可想着皇上对嫔妾的好,嫔妾却对您什么表示都没有,所以这才想着给您做几双袜子,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皇上抬手就将案几上的袜子递给一旁的顾问行,吩咐他好生收起来:“你送给朕的东西,朕自然不会嫌弃。”
说着,他扫了一眼放在炕上的箩筐,这箩筐他前几次就瞧见了,只是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映微与寻常女子一样靠做些针线打发打发时间。
如今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映微平素根本不好这些,正色道:“剩下的这些袜子也不必再做了,朕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只要你每日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就行。”
映微摇摇头:“皇上,嫔妾还是想将这几双袜子做完。”
说着,她更是抬起受伤的左手,道:“这是最开始戳伤的,这几日嫔妾的手艺进步了不少,没有再戳到手指头。”
皇上想了想,认真道:“你若真想给朕送些东西,不必做袜子了,这袜子做起来麻烦,你给朕做一个香囊吧!”
香囊?
映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她可是听阿圆说起过的,给给皇上送礼物最忌讳的就是香囊,毕竟这东西是日日要挂在身上的,让人瞧见岂不是多事?
皇上似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着道:“朕并不是要你做平素挂在身上的香囊,就你这手艺,你做的香囊也得叫朕挂的除去才是。”
“朕啊,是想要你做一个日日压在朕枕头底下的香囊。”
说着,他更是揉了揉眉心道:“如今到了夏日,朕本就睡得不大好,再加上公务繁多,有的时候朕一个人在乾清宫睡得并不踏实。”
“前几日孙院正开了些助眠的药材,到时候你做了香囊,将这药材装进去,朕日日将这香囊压在枕头底下,若你不在朕身边,也有这香囊陪着朕!”
映微一听这话,头点得宛如小鸡啄米,当即便问皇上喜欢什么颜色与纹路。
到了在前去清华园的前一日,映微紧赶慢赶,总算将香囊做好给皇上送了过去。
她做的香囊是宝蓝色并蒂莲纹路的,与寻常方方正正的香囊并不一样,她做的是一个环形朵纹形状的,下头的络子上还串着一颗颗小小的南珠,十分精巧。
映微对这香囊挺满意的,但皇上收到香囊时却是笑了笑——这是小女儿家才用的东西,他哪里会用南珠和金丝线?
可就算这般,皇上还是好生吩咐顾问行将东西收到枕头下头,更交代他明日动身前去清华园的时候也莫要忘了。
***
翌日一早,皇上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发前去清华园。
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的马车自在最前头,映微身份不显,马车在后列,可就算这般,依旧挡不住她那好心情。
听着外头传来喧嚷的声音,一早起来的映微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与春萍,阿柳猜测如今马车行至何处。
等着日头渐渐起来,映微便觉得昏昏欲睡,马车里虽搁着冰块,依旧有些憋人。
好在很快就到了清华园。
映微被太监带去了蔚秀园。
这院子不愧是皇上替她选的,她一进去就能感受到一阵阵凉意,一旁的小太监更道:“……这院子离湖边不远,便是到了盛夏,也有水风吹过来,连冰都不必用了。”
映微很是满意,瞧着前院葡萄藤上已长出一颗颗青涩的小葡萄,更吩咐小卓子好生照顾它们,说不准等着他们回宫之前还能吃到这葡萄。
众人都很高兴,就连向来沉稳的阿柳的话也多了起来。
映微留下阿柳与小卓子在院子里收拾,自己则带着春萍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这是紫禁城中的规矩,每到一处便要问候太皇太后与太后一番,询问她们身子可还受的住。
和映微想的一样,太皇太后并未见她,并未见每一位妃嫔,更是放出话来——别院不比紫禁城内规矩繁多,叫她们不必拘束,更不必前去给她与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都这般发话,原还想着拿捏贵妃身份一番的温僖贵妃也不好拿乔,也放话众人不必前去陪她说话。
映微是愈发高兴,只觉得自己不说无拘无束,起码比起在紫禁城里却是松快不少。
等着映微从温僖贵妃处回来时,这蔚秀园已收拾的差不多,阿柳更是高兴道:“……主子,这园子里有个小厨房,皇上将才派了两个厨娘过来,说主子若是不想吃膳房送来的吃食,只管吩咐这两个厨娘开小灶。”
映微笑道:“那敢情好,晚些时候你就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拿手菜,等我逛完园子回来吃。”
话毕,她就要带着春萍出去逛一逛。
清华园就是后世的畅春园,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过上几年皇上才会重修这清华园,并将此处改名为畅春园。
这地方乃是前朝所建,虽年代依久,却依旧富庶雅致,处处显露出皇家的底蕴与气派。
将才马车驶入进来,一路走来,映微很喜欢这地方。
到了湖畔,微风习习,湖面上粼粼波光,随处可见开的正好的紫薇花与挺拔肆意的柳树,映微更是忍不住道:“……怪不得先前皇上时常夏日来此处小住些日子,若我是皇上,只怕我住在这里会舍不得走。”
春萍也忍不住点点头:“对,这里比不得紫禁城规矩那么多,从明儿起,主子不必日日前去贵妃处请安,这里的妃嫔也没那么多,清净得很……”
这话若是叫映微在宫里头听到,肯定要提点春萍几句的,可在这儿,地大人少,她都觉得松快不少,只觉得没必要将下头的人管那么紧。
又走了几步,映微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再仔细一看,这不是太子是谁?
这次皇上前来清华园避暑,不光有妃嫔一同前往,还有太子与几位阿哥。
因身份尴尬,为避人口舌,映微在宫里头瞧见太子不仅不会上前,还会绕道而行,就怕有人嚼舌根子,但是今日,她瞧着太子只带着两个小太监在湖边徘徊,那两个小太监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却是不能不管。
映微上前请安。
太子冷不丁听到人声儿,吓了一大跳,看了看映微,奶声奶气道:“你是……姨母?我记得你!”
映微笑着道:“多谢太子还记得我,不过太子这是要做什么?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湖边危险,若是一不小心落水了就不好了。”
说着,她更是扫眼看向跟在太子身边的两个小太监道:“如何太子身边只有你们两个人伺候?”
那两个小太监是知道映微的,当即吓得连忙跪下,连声认罪,可旁的话却是一个字不敢说。
太子皱着眉头道:“姨母,是我趁完颜嬷嬷不注意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你也别怪他们,是我与他们说,若是他们将此事告诉完颜嬷嬷或者皇阿玛,就治他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