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更有不少人与戴佳常在攀起关系来。
映微却是半点不在意,甚至在对上那宜嫔讥诮的目光时还能报以微微一笑。
等着她出了承乾宫大门,郭络罗贵人却不免多提醒了她几句:“……方才你没来之前戴佳常在说话就意有所指,一开口便要请几位嫔位的娘娘帮她求情, 这倒是有点意思!”
“她若真的怕你生气, 你们同住在钟粹宫,直接去找你就是了,又何必舍近求远?无非是想炫耀一番而已,你若当众说不计较这事儿, 不光达成她的目的, 更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若是不原谅她, 则显得你小家子气!”
“亏得原先我还以为这个戴佳常在是个单纯天真的, 没想到不是个简单的, 以后你碰上她还是小心些,我看你说不准不是她的对手。”
女人看女人一向看得最准, 更何况郭络罗贵人也是个心机了得的女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同类来。
映微不以为意道:“还有种可能,戴佳常在如此是为了攀上佟贵妃娘娘,你方才怕是没注意,戴佳常在说话时眼神时不时扫向佟贵妃娘娘,佟贵妃娘娘也是一脸欣赏看着她。”
“她此举无非想与佟贵妃娘娘说她是个聪明人,纵然美貌不够,却是聪明来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却不想映微是一语成谶,成贵人在请安后并没有离开承乾宫,而是主动留下来去拜见佟贵妃。
佟贵妃也有心瞧瞧她到底要做些什么,便允她留下说话。
成贵人恭维几句后,就道:“……嫔妾因昨夜一事是惴惴不安,虽说平贵人和善,可再大方的女子也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她更是倏地跪了下来,正色道:“嫔妾思来想去,贵妃娘娘您乃六宫之首,唯有您才能护嫔妾周全。”
佟贵妃并不意外,紫禁城中盛传皇上即将大封六宫,虽说她自个儿心里没底,但在这些新进宫秀女的眼中,她这个贵妃俨然就是以后的皇后,上门攀关系,套近乎的一直都有。
佟贵妃却含笑道:“你多虑了,平贵人向来仁善,不会为难你的。”
“本宫也算了解平贵人,你若诚心与她认错,她定不会怪罪你的。”
“好了,本宫一早起来,现在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
戴佳常在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离开。
等着人走了,一个平素得佟贵妃喜欢的大宫女不解道:“娘娘,奴才不明白您为何不接受成贵人的示好,如今看来这人有点本事,又与平贵人住在一块,就算有什么事儿用不上她,也能叫她帮忙盯着平贵人。”
佟贵妃扶着她的手缓缓起身,不咸不淡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刚进宫的小常在能在平贵人手上截胡,可见有几分本事,本宫怕养虎为患,有一个德嫔就够了,可不想养出第二个德嫔来!”
说着,她更是道:“更何况,就算真要收用她,也得再看看,万一她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本宫如今用了她,到时候却被她反咬一口,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陪在佟贵妃身侧的彭嬷嬷听闻这话,心里是既高兴又心酸,想当年当初的一个小姑娘竟变成如此模样!
***
皇上一下了早朝,就打算前往钟粹宫与映微解释一番。
甚至在早朝时,他心里都惦记着这事儿。
可还未等皇上上步撵,就有慈宁宫的人来说太皇太后有请。
皇上没法子,只能先去慈宁宫。
慈宁宫内的太皇太后依旧在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如今正值春日,花草长得极好,一株株是争先斗艳,皇上却无心欣赏,请安后才道:“……不知老祖宗找朕可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儿哀家就不能找你了?”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哀家听说你昨日宠幸了一个新进宫的常在?”
还未等皇上来得及开口说话,太皇太后就老生常谈道:“身为君王,就该如此,这世上种种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是紫禁城所有女人的天,只宠幸那几个妃嫔算怎么一回事儿?也该雨露均沾,多叫几个妃嫔有孕,这样哀家百年也好与大清的列祖列宗交代。”
皇上哑然失笑:“老祖宗找朕过来就为了说这件事?”
“自然不是!”太皇太后将剪刀往身边宫女手上一递,正色道:“你可知道这几日又有大臣借着请安之名要哀家劝你早日立后?呵,这都求到哀家跟前来了,想必早朝之上没说纳谏,如今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了慈宁宫。”
说着,她老人家神色愈发严肃:“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先前你要替故去的孝诚仁皇后守孝三年,哀家念及你们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不好拦着。”
“等着孝昭仁皇后去世,哀家与群臣劝你立后,你又说什么皇后刚去,你无心立后,一转眼都两年多的时间了,后宫中不仅添了批新人,更是因为位份一事闹得乱糟糟的,哀家都没眼看……”
后宫中的异动,皇上并非一点都不知道,故而也并未像从前那样搪塞太皇太后:“您放心,朕自去岁就已思量起这事儿来。”
“思量的如何?”太皇太后知道皇上并非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可想了几个月都没结果,可想而知遇到了犹豫不决一事:“你若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不如与哀家说说,哀家兴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迟疑道:“莫非……你想将映微立为皇后?”
皇上再次哑然:“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眼见太皇太后脸色一变,他更是忙道:“不过朕也只是想想而已,朕倒是想立映微为后,只是您不会答应,群臣也不会答应,这点,朕心里还是有数的。”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道:“佟贵妃乃是皇额娘嫡亲的侄女,自朕登基后,两位舅舅更是忠心耿耿,于情于理,都该立佟贵妃为后,只是佟贵妃比起先前两位皇后来却是行事不稳,朕怕她不足以担此重任。”
太皇太后见皇上思虑周全,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老人家也是喜欢映微的,可立后事关重大,不能关凭着她与皇上的喜好:“皇上这话有失偏颇,想当年孝诚仁皇后刚进宫时,还比不上如今的佟贵妃了,那时候是哀家手把手的教,后来孝诚仁皇后才一日日立起来。”
“居其位,方能谋其事,贵妃只能想到当贵妃该做的事儿,当了皇后,自然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哀家在吗?你怕什么!”
皇上连声应是:“虽说皇后人选已定下,但妃位,嫔位还有些没能确定,老祖宗再给朕些时间,等着朕想清楚后即刻就会命礼部着手操办此事。”
太皇太后点头答应下来。
皇上是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既然答应下来,就绝不会食言。
等皇上一出慈宁宫大门,则直奔钟粹宫而去。
戴佳常在身边的宫人隔着老远就看见皇上过来了,喜滋滋回来报喜,说皇上定是过来看她的。
喜的戴佳常在又是梳妆又是打扮,更是在院子里候着。
结果显而易见,她眼睁睁见着皇上直往西偏殿而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映微听说皇上来了,与往常一样站起身来请安,更是笑眯眯道:“……内膳房刚送来了杏芯芙蓉糕,皇上可要尝尝看?嫔妾觉得不错,没有那么甜,想必皇上也能吃上几块。”
说着,她更是一叠声吩咐下去。
皇上看她一如往常,心里有些惊愕,更有些自责。
他并不知道映微还真是一点都不难过,毕竟一开始映微就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正,别说皇上半道儿去了别的女人那,就算有朝一日她失宠了,她也能坦然面对。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
但这份淡然落在皇上眼里,就成了映微的故作大度,当即是愈发心疼,好几次想要开口解释,可瞧见春萍等人在场又不好开口。
到了最后,映微都察觉出皇上的欲言又止,也猜到皇上为何会如此,给了个台阶给他下:“皇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嫔妾说吗?”
“朕……朕想问你生不生气。”皇上这话一出口,顾问行就极有眼力见的将屋内人都带了下去,他更是拉起映微的手道:“昨日朕说要来瞧你,害你等了许久,到了最后又去了东偏殿那个什么常在那里。”
他并不知道东偏殿住的那位常在姓什么叫什么,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映微正色道:“皇上,东偏殿住的是戴佳常在。”
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表现的一点不在乎,迟疑道:“其实皇上若是不说这件事,嫔妾也没打算问,嫔妾是皇上的妃嫔,戴佳常在也是,宫中时常有人议论嫔妾霸着皇上,若真吃醋起来,岂不又要惹人非议?”
说着,她更是微微叹了口气:“昨夜嫔妾本是有些不高兴的,可后来听春萍说皇上一早来过,心中那点不高兴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只要皇上心里有嫔妾,嫔妾就知足了。”
这种话,她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可架不住皇上爱听啊。
皇上更能从这话里听出些许吃醋拉,一把就将她搂到怀里啄了一口,亲昵道:“朕心里一直都装的是你,昨日是福建传来捷报,朕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到了钟粹宫把那戴佳常在认成了你,所以才会如此的……你若不高兴,以后朕不见她就是了。”
若换成旁人,映微定会说不计较,可想着戴佳常在今日那一派白莲做派,她低声道:“皇上这话当真?莫不是诓嫔妾的吧?”
皇上却正色道:“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他更是道:“都说爱屋及乌,当初朕年幼时曾听老祖宗说起先帝在世时最疼爱的孩子乃是董鄂太妃所出,因先帝宠爱董鄂太妃,所以连带着她的儿子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便是到前些日子,朕还不懂这个道理,如今想来却真是这么一回事,朕得了什么好东西,明明膝下有三位公主,可头一个想到的却是六公主,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能因为什么?”
映微面上含笑:“那嫔妾就代六公主谢谢皇上了。”
皇上因一下朝先去了慈宁宫,再来了钟粹宫,还有一大堆折子未看,故而陪着映微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开。
惹得春萍这才高兴了些许,更是兴高采烈道:“奴才还以为皇上今日不会过来了,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主子的。”
映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皇上这才刚出了钟粹宫的大门,谁知道身后却急匆匆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问行便要步撵停下,问来者宫女所为何事。
这宫女乃是戴佳常在身边的宫女芳儿,不得不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话是一点没说错。
戴佳常在虎得很,芳儿也惶然不可多让,竟敢追随圣驾。
芳儿上前见礼后才道:“……戴佳常在刚做了几样糕点,请问皇上有没有时间,想请皇上过去尝尝了。”
皇上如今一听到戴佳常在这几个字就脑袋疼,当即不过微微皱了皱眉,顾问行就呵斥道:“真是放肆,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缠身,哪里有时间去尝戴佳常在所做的糕点?”
“你知不知道,今日你惊了圣驾,够你砍十次脑袋了……”
皇上却淡淡道:“好了,走吧。”
步撵很快平稳离开,临走之前,顾问行却不忘丢给一个芳儿“你们主仆好自为之”的眼神。
当戴佳常在听闻这消息后,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日子她里里外外打听了不少,甚至还与映微身边的阿圆套起话来,知道皇上是个性子不错的人,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说好的一夜夫妻百日恩了?
好在她并不是个脆弱的,很快就振作起来,手掌更是轻轻落在自己肚子里上。
没关系的,很快她就会怀上龙子,到时候还怕皇上不惦记她吗?
***
佟贵妃这几日的确是顾不上这些个投诚之人,一来她对这些人持观望态度,二来则是时不时要去慈宁宫请安。
眼看着大封六宫在即,温僖贵妃是巍然不动,佟贵妃却是愈发担心,生怕她使坏,想着既无法得皇上欢心,便时常前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说是请安,实则是为了讨太皇太后欢心,顺便看能不能打探些内情。
太皇太后身居高位多年,早已清净惯了,被佟贵妃日日叨扰是烦不胜烦,可有些话却不好明说,便透出皇上很快会大封六宫的消息出来,好让佟贵妃有事儿忙,不必日日到慈宁宫来。
佟贵妃一听这消息是又惊又喜又怕,还欲再打探后位人选,太皇太后却闭口不言。
太皇太后知道她嘴上是个没把门的,但凡透出点意思来,只怕很快后宫上下都知道了。
更何况,虽太皇太后与皇上属意佟贵妃为后,但事情一日未定,便还有转圜,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本心来,太皇太后最后也想看一看这人到底担不担得起皇后之位。
佟贵妃回去之后是日思夜想,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皇后之位,她势必要坐上。
一向沉稳的彭嬷嬷也跟着着急上火起来,替她出起主意来:“……依奴才愚见,娘娘您与其将心思放在太皇太后身上,还不如放在皇上身上,立后一事,皇上才是关键。”
佟贵妃却为难起来:“难道要本宫去问皇上?皇上那性子……”
她但凡敢问出口,皇上势必要生气的。
彭嬷嬷笑道:“娘娘向来聪明,这种事儿又何须自己亲自出面?奴才觉得平贵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平贵人进宫多年,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也就看在六公主的面子上与郭络罗贵人略有几分来往,但只要是人,那都是有弱点的。”
“奴才听说平贵人对远在庄子上居住的姨娘很是上心,她们母女每个月都有书信来往,娘娘不如从此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