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也就罢了,可她当初还因这事儿沾沾自喜,只以为自己终于赢了映微一回。
採云姑姑瞧她此般模样,只觉得她比起故去的孝昭仁皇后来实在是差了一大截:“娘娘,如今在想这些也无用,当务之急得想想怎么办才好,虽说太皇太后并未多言,可若咱们家不认下这门亲事,只怕传出去不好听啊……”
温僖贵妃多少也知道些太皇太后性子的,知道这门亲事他们家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当即就写信回去给额娘,说要他们家推了与赫舍里一族的亲事,风风光光去乌雅家提亲。
但这门亲事认下归认下,但钮祜禄一族上下无一人高兴,更是在心里恨毒了乌雅·绣苗。
解决完这件事后,映微免不得要去慈宁宫走一趟,与太皇太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一说。
太皇太后瞧她小脸上满是雀跃之色,只道:“……事情都解决了?”
“并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映微含笑道:“就算钮祜禄一族没有迎娶乌雅格格之意,可赫舍里一族并非小门小户,事情都闹成这般模样,若还将臣妾侄女嫁过去,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纵然臣妾叔父有攀附之意,可也得顾及赫舍里一族的名声才是。”
说着,她更是道:“这件事还得谢谢您了,若非方才不是您到场,事情根本没那么容易的。”
太皇太后却冲她摆摆手道:“你谢谢哀家做什么?这事儿是你的主意,就算你提前没有与哀家打过招呼,哀家知道这事儿了,也是要走一趟的……”
她老人家看向映微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映微骤然被这样盯着,不免有些忐忑,忍不住道:“太皇太后,您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可是臣妾这事儿做的不对?”
说起来,她虽是反击,但事情做的并不是十分光明正大。
太皇太后却笑道:“不,你做的很对,遇到什么事儿不急不躁,见招拆招,从未生过害人之心,但这世上也没有打不还手的道理。”
“哀家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最见不得就是那些胡搅蛮缠之人,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也就罢了,却还冲着你身边无辜之人下手,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那些无辜之人又做错了什么?”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哀家记得你说你那侄女叫做多鹤,她是你的侄女,也是故去孝诚仁皇后的侄女,如今这门亲事得以退了,可见以后是个有福气的,你写信与你兄长说一声,来日哀家给她赐婚!”
映微连声道谢,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最后更是高高兴兴走了。
太皇太后瞧见她那样子,嘴角忍不住泛起几分笑容来:“……温僖贵妃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样的人哪里担得起六宫之首?偏偏她身份压上映微一头,映微如今不过是协理六宫,若映微有个孩子就好了,这样哀家和皇上就能顺理成章将她封为贵妃。”
她老人家心里明白的很,后宫中皇上喜欢谁众人无权干涉,可映微的位份却晋的太快了些。
盛宠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麻喇嬷轻声劝道:“平妃娘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太皇太后幽幽道:“但愿如此吧。”
回去之后的映微很快就听说了消息,还未等钮祜禄一族上门退亲,她的叔父法保就亲自登门退了亲事,钮祜禄一族来不及感伤与丢脸,转而又去乌雅家提亲,按理说这事儿到此就该皆大欢喜,只可惜当初宋家提亲时已下了聘礼,足足给了三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已被德妃的阿玛用去大半。
既是成亲不成,聘礼总该还给宋家的。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德妃的阿玛没银子,便将主意打到钮祜禄一族身上,张口就要三万两银子的聘礼,将前来说亲的宁悫太妃吓了一大跳。
钮祜禄一族虽不愿结下这门亲事,可更怕惹太皇太后不高兴,更是请了得太皇太后喜欢,与皇上关系不错的裕亲王福全出面提亲。
裕亲王的额娘宁悫太妃在先皇驾崩后就得太皇太后,随儿子一起住到了裕亲王府,偶尔进宫陪着太皇太后与太后说说话。
宁悫太妃素来得太皇太后喜欢,他们想着若哪日宁悫太妃进宫说起这事儿,一来能在太皇太后替他们美言几句,二来显出他们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说起来,这次钮祜禄一族能请裕亲王出面也是废了不少功夫,可就连堂堂亲王听说乌雅家要三万两白银的聘礼,也觉得太多了些。
可不管怎么说,德妃的阿玛似打定主意钮祜禄一族不敢不拿这笔银子,一口咬定就要这么多银子当聘礼,更是放出话来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裕亲王是无功而返,等着宁悫太妃再次进宫时与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时是直摇头,“……这是结亲又不是结仇,更不是卖女儿,三万两银子,也亏那乌雅老爷敢要,三万两银子都够将他们家那条胡同买下来了。”
第70章
先帝后宫人口简单, 除去独宠的董鄂太妃,其余的妃嫔皆不得宠,后宫平静, 所以宁悫太妃等人就没那么多心眼, 等着随了儿子出宫后, 更是当起老翁婆来。
当下, 她只笑看着映微道:“我听说原先钮祜禄一族求娶了平妃的侄女儿, 幸好这门亲事没成, 不然你那侄女儿以后多的是苦头吃。”
太皇太后很喜欢她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即微微颔首道:“这笔银子,钮祜禄一族不是拿不出来, 以后也会拿出来,可只会变本加厉将这笔帐算在德妃那妹妹头上,这世道,男人遇到事儿不想着去解决, 却将气出在女人头上, 真真是叫人不耻。”
她老人家何尝不知道钮祜禄一族的打算,想要借着这件事叫众人瞧瞧那乌雅家是多么贪得无厌,日后若乌雅·绣苗真过的不好,在外头胡说八道, 众人也会觉得是她活该。
两位长辈说话, 映微大多数时候是只听不说的。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宁悫太妃的儿子裕亲王也在其中, 她自也是担心的:“……福全出发之前还叮嘱臣妾闲来无事多陪着您说说话, 还说皇上有福泽庇佑, 定不会出事,他们兄弟两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太皇太后最疼的孙儿是皇上, 可裕亲王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知晓自己被孙儿惦记,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映微见状,凑趣道:“太皇太后您可真是好福气,皇上孝顺,裕亲王也孝顺……”
太皇太后笑意更甚。
果然被太皇太后说中了,钮祜禄一族等着京城谣言纷纷,人人指责乌雅家不要脸,女儿不守妇道后,这才命人抬着三万两白银敲敲打打前去提醒了。
三万两白银足足装了十多口箱子,那阵仗,甚至风光。
德妃阿玛向来无皮无脸,瞧见那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但紫禁城中的温僖贵妃与德妃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温僖贵妃原打算借这事儿恶心映微一番,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整夜整夜睡不好。
这法子是德妃出的,弟弟阿灵阿娶的也是德妃的妹妹,她自将这笔帐算在德妃头上。
至于德妃,她阿玛不要脸,可是她要脸啊!
偏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这事儿很快闹得后宫之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当初德妃如何勾引/引皇上一事都说道起来,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就连不到三岁的六阿哥都奶声奶气的问起她来:“额娘,什么叫娼妇?那些人为何说您是娼妇?”
德妃听闻这话,自是狠狠哭上一场。
可如今皇上不在紫禁城,她的眼泪就算流干流尽也无人在意。
解决完侄女亲事的映微是心情大好,却不忘派小全子回赫舍里一族敲打一番,先是给侄女赐下好些金银首饰,又对着法保等人传话道:“……如今阿玛已去,族中虽是叔父当家,可多鹤等人上有阿玛额娘玛嬷,以后他们的亲事就不劳烦叔父上心了,本宫更已禀明太皇太后,到时候多鹤的亲事会由太皇太后赐婚的。”
她这一番可谓是半点脸面都没给法保留下,偏偏这话小全子还是当众说的,说的法保面上神色是青一阵白一阵,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了,若是他再敢动长房的心思,映微定饶不了他,当即是连声应是。
因事情都已解决,就连到了盛夏,映微也不觉燥热,平日里处理完后宫琐事后陪着四阿哥与六公主玩玩,看看两个孩子游水,日子倒也极惬意。
这一日,映微更是吩咐小厨房晚些时候做鸡丝凉面尝一尝:“……里头切些青瓜丝,那青瓜丝先取芯腌一腌,不然吃起来水汪汪的,一点都不脆。”
“鸡肉先卤再撕成丝,本宫的凉面里加些油辣子,四阿哥爱吃醋,他的凉面里头多搁些醋,六公主的凉面里不要放芫荽……”
她正耐着性子交代着,却见着小卓子举着一封信兴高采烈跑进来:“娘娘,娘娘,皇上给您来信了……”
说起来,皇上离京已有二十多日,纵然映微知道皇上会平安无事归来,但她不免还是会有些担心的。
刀剑无眼,万一皇上受伤了怎么办?
这么热的天,万一皇上中暑了怎么办?
皇上从未去过福建,万一水土不服,染上痢疾怎么办?
……
种种担心在映微接到皇上来信时化为乌有,展开信一看,皇上那刚劲的字更是跃然纸上:“吾爱映微,近来可好?朕已平安至闽,却因公务繁忙,无暇休书,还请勿怪……”
整封信写了足足有三页长,不仅说起自己在福建的见闻,问起映微娘家家中事儿处理的如何,更说从福建送来了些海货到京城,大概会晚上半个月的时间到,在信笺最后更道一句——朕日夜挂念于你,等着朕归来。
映微嘴角含笑,将信折起来收好,只听见阿圆喜滋滋道:“……奴才听小卓子说了,说是皇上这次就送了三封信回宫,一封是给太皇太后,一封是给太子,还有一封就送到咱们储秀宫来了,看样子娘娘在皇上心中真是后宫中第一人了!”
正端着凉面并几道小菜进来的春萍虽面上带笑,可她身为映微身边的大宫女,却免不得要敲打阿圆她们几分:“这话也是咱们能随便说的?万一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娘娘恃宠而骄了!”
说着,她更故意板着脸对阿圆道:“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胡乱嚼舌根子,我可不会轻饶你。”
阿圆跟在映微身边也有几年了,对春萍的性子也摸了个清清楚楚,知道她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却应下,可趁春萍不注意时却冲她扮了个鬼脸。
映微心情是愈发好了,就连晚上的凉面都多吃了半碗。
等着翌日一早再去永寿宫时,她并未见到温僖贵妃,说是温僖贵妃病了。
病了?
映微如今在后宫中多少也是有些眼线在的,知道温僖贵妃自生下十阿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可温僖贵妃虽不如故去的孝昭仁皇后聪明,性子却和故去的孝昭仁皇后一样要强,怕人笑话,根本不肯歇下。
前来传话的宫女虽是永寿宫的人,但对着映微态度却十分恭敬:“……方才贵妃娘娘起身时一下晕倒了,故而并未来得及通知各位娘娘主子们,贵妃娘娘说这几日您们都不必前来请安了。”
映微点点头,想着温僖贵妃近来打击不断,能够坚持到今日已实属不易。
她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见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德妃嘴角含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很是瞧不上德妃这般样子,更懒得搭理德妃,可偏偏德妃与众人一起附和起来:“……近来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又要照顾早产的十阿哥,想必等皇上大捷归来,定会很快将平妃封为贵妃的。”
从前许多妃嫔对映微封妃一事颇为不满,可随着映微越来越得宠,越来越得势,她们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映微被封贵妃乃是早晚得事儿。
映微扫了眼德妃,似笑非笑道:“别的妹妹如此说也就罢了,德妃你身为四妃之一,怎也随她们一起胡言乱语起来?”
德妃面上的笑一下子滞住。
方才那些人说这话时,映微面上笑眯眯的,怎么到她这儿就变了脸?
映微更是道:“皇上喜欢谁,要晋谁的位份,咱们不好多言,如今贵妃娘娘身子抱恙,若是这等话叫贵妃娘娘听见了不仅会胡思乱想,还以为这话是本宫授意的,本宫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众妃嫔连连称是,见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纷纷离开。
映微却叫德妃留步,含笑道:“……本宫听说德妃妹妹与贵妃娘娘的弟弟亲事已经定下,还未来得及恭喜德妃了。”
德妃脸上的笑意更是褪的一干二净。
因妹妹有了身孕,这门亲事是急匆匆的,除去钮祜禄一族拿出三万两银子的聘礼来,其他一切都从简,更将亲事定下这个月月底。
她知道,妹妹这不是要嫁人,是要跳入火坑啊!
深吸一口气,德妃面上这才挤出几分笑容来:“多谢平妃了。”
她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是有数的,生怕映微这时候要同她算账,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映微却看着她的背影不急不缓道:“有句话本宫要提醒你一声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初你跟在故去的佟佳皇后身边出谋划策,而后又与贵妃娘娘沆瀣一气,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就算本宫不知道,但本宫不是傻子,也能知道的。”
“不过是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懒得与你计较罢了,四阿哥虽挂在故去佟佳皇后名下,但如今四阿哥大了,已经知事,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懒得与你一般见识,可你倒好,却是蹬鼻子上脸,难不成以为本宫是聋子哑巴不成?
说着,她更是声音愈发冷冽:“本宫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再做出这等事情来,本宫决不轻饶。”
德妃身子一僵,继而转身道:“平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明白。”
她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从前种种事情并不肯露面,不过在后头出谋划策。
映微冷笑一声道:“你听的明白最好,听不明白也罢,今日是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上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她仿佛没听到德妃解释的那些话,转身就走。
一旁的春萍等人恨不得鼓掌叫好,更是低声道:“……您早该如此了,像德妃娘娘这样的人,哪里会因您对她心善而心怀感激?只会觉得您好说话,好欺负。”
映微苦笑一声:“本宫不过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罢了,这孩子早慧,虽说从小长在故去佟佳皇后身边,可心里什么都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