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摸着下巴,也想着自己是不是把“girlfriend”听成了“boyfriend”。
可“girl”和“boy”的发音和嘴型完全不同, 她不至于英语差到这个地步吧。
这时, 云予带着外国客户走了过来,几个下属立马将嘴一闭, 停止交谈。
“小文。”云予喊了混在其中的秘书, “你跑一趟, 把这位先生送回酒店。”
秘书忙道:“好。”
“我们先去餐厅, 等会儿把餐厅地址发你,你直接过来就行。”
“好的好的。”
秘书和外国客户一起走了, 剩下几个下属做贼心虚地望着云予。
云予和他们对视片刻, 不解地说:“怎么都还站着?不想下班吗?”
几个下属瞬间回神, 一叠声地说好,然后各自忙了起来。
他们在网上挑了好几家看着不错的餐厅, 把餐厅名字、图片以及点评一起发到群里,让云予选择。
云予选了一家茶餐厅。
一行人打车去的餐厅,加上秘书共有七个人, 正好坐满一张大圆桌,云予不喜欢点菜, 于是这项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年轻男人手里。
年轻男人满头是汗地扫着菜单,猜测云予喜欢或者不喜欢吃哪些菜。
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体院那个比赛的阵仗挺大的啊, 我表妹在隔壁的财经学院,都报名参加了那个比赛。”
“我要是你表妹,我也报名。”有人笑呵呵地说。
旁边的人心领神会, 用胳膊肘撞了下那人:“人家表妹报名是为了比赛,你报名是为了什么, 我们这儿的人都心知肚明。”
“哎哟,看破不说破嘛。”那人挤着眉说,“我跟你说,体院那些孩子的体力真的不错。”
对面的人问:“你怎么这么清楚?你试过啊?”
“我都大里面的孩子一轮了,哪儿好意思试?”那人说,“我姐妹比我小几岁,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体院的学生,我听我姐妹说——”
说到一半,那人忽然话音一顿,没了声儿。
其他人都在等着听八卦,没等到下文,顿时有人催促:“你姐妹说什么了?怎么不说了啊?”
那人尴尬地看看坐在对面的云予。
其他人注意到她的目光,也顺势看到了云予身上,这才猛然想起现场不是只有他们几人,还有一个领导在!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点菜的年轻男人忙打圆场,“今天那个姓张的客户不是提了几个要求吗?我们等会儿回去还是商量一下,要是不合适,也好早点换人。”
“对对对,得商量一下。”立马有人附和。
话题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从体院学生身上一下子跳到客户身上,包厢氛围也在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像是随时都能开上一场会议。
也在等待下文的云予一脸懵逼。
那人的姐妹说什么了?
说啊!
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云予一阵胸闷气短,可眼下话题变了,他又不能硬生生地把话题掰回去,只好憋在心里,本就表情寡淡的脸看着更加冷漠了。
其他人看似热火朝天地聊着工作上的事,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看吧看吧,果然不能聊这些话题。
领导都不高兴了。
就怕领导觉得他们不务正业。
云予正无语着,手机响了,是他爸打来的电话,他起身走到外面,在一个有盆栽遮挡的角落接起电话。
“爸。”
“嗯。”云永华已经年过六十,但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还在s省?”
“对,后天上午回a市。”
云永华哦了一声,他身居高位惯了,即便面对自己儿子,寒暄和关心的话也绝不超过三句,后面直奔主题:“听说你削了公司一部分的活动预算?”
原来是左山峰告状了。
云予并不意外,左山峰只是一个部长没错,不过他在公司里混了几十年,加上溜须拍马的本事了得,结识了不少上面的领导,左山峰管得了公司的活动支出,也是有上面领导的支持和授意,五万块钱的赞助是体院那边能看到的数额,实际上公司账目上划出了十万以上。
剩下的钱肯定进了左山峰等人的钱包,至于怎么分的,还要深入调查。
云予从年初起就有整改公司的打算,只是公司的前身在他爷爷那辈就有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公司内部的人员关系犹如大树埋在地里的根,纵横交错、复杂难理,由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先从边缘开始。
左山峰等人自然也在他的名单内,但不是第一时间需要解决的对象,因为发生了火锅店里的那件事,他才撇开一切把左山峰等人提到眼前。
这只是开始罢了。
“公司里有人借着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我准备管这件事。”云予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你准备怎么管?”
“把涉事人员都拎出来,该调查的调查,该处理的处理,该打官司的打官司。”
“打官司?”云永华的语气有了变化,“你要告他们?”
“看情况。”云予说,“如果他们揣进自己兜里的钱超过上限,我会把这件事交给法院处理。”
云永华突然沉默了。
“爸。”云予说,“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云永华冷笑一声:“我可没打算管。”
虽然下面的人告状到他这里,但一边是下属、一边是唯一的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要云予镇得住下面的人,哪怕把整个公司都搅和上一遍,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他打这通电话不是为了这件事兴师问罪。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
“你的重心不是在s省和国外的工作上吗?怎么突然关注起左山峰他们的事了?”云永华不客气地打断云予的话,“你在为那个体育生出气?”
云予心头一跳,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左山峰跟你说的?”
“他儿子在火锅店里羞辱了那个体育生,你记恨着他儿子。”云永华说得笃定,看来左山峰什么都说了。
云予没有否认:“嗯。”
“你和那个体育生是怎么回事?”
“……”云予吸了口气,一口气说,“我喜欢他,我在追求他。”
“呵呵。”云永华一直在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看来你喜欢得很深啊,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往他的账户里转了七八笔钱。”
云予没有说话。
“后天回来是吧?”
“嗯。”
“先来我这里一趟。”
挂了电话,云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捏着手机站了半晌,转而拨通一个电话:“重点调查左山峰,不管他吞了多少钱,都让他吃官司。”
另一头,陈明夏在体育馆的更衣室里洗了澡,换上衣服出来,就看到了杵在外面的左胜。
左胜没有穿训练的衣服,是来找人的,他脸色灰白,目光直勾勾地投向陈明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
还没说话,左胜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更衣室里还有其他人,无不诧异地看向他们。
“陈明夏,我再次跟你道歉,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嘴欠,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罪过,我忏悔。”左胜仰起头,灯光下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左边脸颊有个巴掌印,很明显,看得出来打他的人有多用力。
陈明夏皱起眉头:“我说过算了,这件事过去了。”
“可云总那里没有过去啊!”左胜完全不见了之前的嚣张,表情要哭不哭,那么大的个子跪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把账算在了我爸头上,我爸是无辜的啊,那天晚上他还请你们吃饭了!”
陈明夏伸手拉他:“你先起来。”
左胜避开了陈明夏的手,卑微地哀求:“陈明夏,你行行好跟云总说一声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气都冲我来,我爸都不知道你和云总的关系,莫名其妙被牵连进去,他都急出病了。”
陈明夏感觉这话不对,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索性绕过左胜,走到柜子前拿出背包,把东西往里一塞,准备走人。
“陈明夏。”左胜还在说,“你跟云总说一声吧,你们那种关系,你说的话肯定管用。”
陈明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衣室。
晚上和云予视频,陈明夏说了这件事。
云予见过大风大浪,一下子就猜出了左胜的意图:“他故意在其他人面前博同情,而且他说的话不清不楚,会让其他人误会你。”
陈明夏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左胜要强调那么多次他和云予的关系。
“他应该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破罐子破摔了。”云予坐在桌前敲电脑,电脑上挂着微信,电脑镜头对着他的脸,他右手支着下巴说,“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陈明夏问:“担心什么?”
“担心他的话对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陈明夏摇了摇头:“他说的是事实。”
云予默了一瞬,才说:“要是其他人误会你了,可能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
陈明夏说:“没什么影响。”
一是左胜在大家眼里的形象实在不怎么样,仗着自己和云风有点关系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在造唐智俊的谣之前,左胜还造过很多人的谣,甚至包括一些女生的黄谣,大家都不喜欢他,却不敢拿他怎么样,二是在他们学校里,同性恋不是什么稀奇话题,太司空见惯了。
最后就是陈明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相较而言,他更在乎云予什么时候回来。
“你后天上午回来吗?”
“嗯。”
“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
云予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你就在学校里等我吧,我爸让我先去他那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