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你听话啊, 你爸都这样了,别到了这时候还让我操心。”庄妈口气软和了下来,她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酸。
庄蓝知道庄母都是为了她好,她叹了口气站在原地。
看着庄母吃力的将庄父搬到床上,让他躺好。
庄蓝通过门外看到内,里面就狭小的一间房子,空间不到十五平方米,靠墙放着床,有简易的厨房,小桌子,以及其它杂乱的物品,看样子吃住都在这间小屋子里。
整个环境看起来就像住在垃-圾堆里,这样糟糕的居住环境,窄小-逼厌的空间,潮湿的泥巴地滋生虫蚊,有着缝隙的泥巴墙,看得庄蓝一阵心酸。
这年代的人太艰苦了。
就在这时,顾青山回来了,远远的就看着站在门边的庄蓝。
“怎么样?”
“办好了,还开了两张介绍信,你爸妈一人一张。”
“好。”
“咱走吧。”
“后座的东西需要拿出来,不然一会儿坐不下。”
庄蓝看着这没办法上锁的门,她带来的粮食在这年代也是贵重物品,这几天住院两老肯定不在,东西放屋内也不放心呐。
庄妈这时候从屋内出来,自动和两人保持着距离。
“妈妈,可以去县里就医了,顾青山将介绍信开来了。”
庄妈苍老疲倦的脸上展现喜悦,可又犯起了愁,她们这里距县里得有近三十公里,还得去村里借驴车,以他的身份,这又是个难题。
庄蓝不知道庄母的想法,道“妈妈,你跟我来,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你看那些可以放回来。”
庄蓝想拉着庄老的手一起走,但被庄妈给避开了。
庄妈回牲口棚时发现路边停了辆车,牌照是川牌的,她当时没太敢往女儿女婿身上想,当庄蓝真带着她朝那辆车走去时,她才欣喜过望。
庄妈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蓝蓝,这车是你们开来的?”
“对。这是川省人民出版社的车,借我们开来的。”庄蓝回。
庄妈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她看到车子前头的挡风玻璃前写着川省人民出版社的牌子,上面还盖有公章。
“她们,她们为什么会借你车?”
庄蓝解释道:“我现在是人民出版社的编外工作人员,和出版社的主任比较熟悉,所以才借我的。”
庄妈激动的看着她,连声道:“好,好,好,好。”
这才相信女儿真的过好了,不会一辈子当个农民,还有了出版社的工作,庄妈这下子放心了。
庄蓝打开后座车门:“妈,你来看,这些都是我为你和爸买的东西,你看怎么办?拿上去吗?可是我准备带你和爸去县医院住院。”
“为什么要住院 ?那得花多少钱?我们看看病就好了。”
“妈,不要担心花钱,我为出版社工作,一月能挣一百多块。你们的医药费我完全可以负担。”庄蓝比较保守的说,她怕说得太多庄妈会担心。
“一百多块,比城里工人还多,做什么?这么多?”庄老又担忧起来:“蓝蓝,这违法乱纪的事情咱不能做?”
“妈,你别乱想,就是给报社翻译点外文书籍,写写故事。”
“外文书籍?”庄老眉头皱得老高,她和老庄的前车之鉴和灭顶之灾还没有过去,当年就是老庄发表了一篇科技学术类文章害全家颠沛流离,前途尽毁的。
“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这上面有出版社呢,出版社也是上面授意翻译的,况且,这二年情况不比往年了。”庄蓝安慰道。
“妈,你来看,这里东西那些可以拿回去,把位置腾出来,带你和妈去县里看病。”
“这么多猪肉和粮食?”
看到这些肉庄家二老就咽了下口水,他们已经半年没吃过肉了,每顿都是野菜加面糊糊。
“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呐~”
“妈,这是我和顾青山对你们二老的心思,你就别去想钱。”
“把这肉和粮食都带回去吧。老李家、老王家、老陈家也很困难,咱给他们分些。”
顾青山二话没说就抗起了米,还一手提起了米和面,完全不给庄蓝和庄妈出力的机会。
庄妈看着顾青山在前面走,她和庄蓝跟在后面,整个人欣慰极了。
女儿女婿这边她是真的不担心了,但儿子那边不知什么情况。
庄妈将东西搬到家里,拿了些出来,就去招呼其它三家过来拿东西,这些年大家都是相互扶持过来的,没有大伙的相互帮助,他们去年都熬不过去,现在她们家有粮了,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今天大旱两个月,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正愁这冬天没粮难熬,再加上这传染病,大家伙都心生绝望,没想到庄蓝来送温暖了。
那三个男人都是之前在地上躺着晒太阳的,方法是庄妈教给他们的。
他们看见庄蓝他们,远远的对他们微笑了下,刻意避着她们。
庄蓝知道这几人心都是好的,她拉着顾青山站远些,他们几人才进庄蓝家里面拿出东西。
当看到庄妈给他们切的肉和粮时,几人激动得都哭了。
他们在这里之前,都是行业精英的存在,都是文人高知,一辈子没吃过这种苦,老陈是海龟精通化学物理,老王是名优秀的机械工程师,老陈则是名大学教授。
庄妈安慰道:“大家快回去煮了吃吧。”
“谢谢,谢谢。”
在这个大家都缺衣少食的年头,特别今年本该囤粮过冬的时候,庄家还能把这细粮和肉分成他们,大家都心怀感激。
这时候庄明国醒了,他颤微微的从床上起来,看着屋内的肉不由咽了下口水,整个视线都挪不开了。
“妈,爸,咱走吧。”庄蓝在屋外唤着他们。
“等等……”庄妈很艰难的开口:“蓝蓝,我们想把这肉煮来吃了。”说完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艰涩的说:“我们已经愉快一年没尝过肉味了。”
庄爸和庄妈其实不想女儿看着到自己这么窘迫的样子,但是,在生存和饥饿面前,其它都顾不得了。
庄蓝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的滑了下来。
“好。我帮你。”
“别,你和青山去车上等我们。”
“好。”庄蓝知道庄妈的心情,她拉着顾青山往车那边走,到了车上开了后备箱,把给二老买的新衣服拿了出来。
她知道两老以前是体面人,一辈子比较要面子,现在落难了,不想让子女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着吧。我把这些衣服给他们拿去。”
庄妈在升火煮肉,见庄蓝手里的新衣服,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一句话也没说的收下。
“蓝蓝,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一会儿你们去县里吃点。”庄妈道。
“妈,你们不用管我,我们顾青山知道照顾自己的。”
“你们去外面等我们吧。记得去田间洗手。”
庄妈边做饭,边给庄父擦拭着身体,清理着乱糟糟的头发,给他换上女儿带来的新衣裳。
出门总经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
另一边,庄蓝靠车子旁,看着满目的枯黄,地里的庄稼看起并不像收割的样子,反倒是被晒干枯的样子。
“这庄稼是失收了吗?”庄蓝问道。
“对。”顾青山心情也颇为沉重。
这情景对于看天吃饭的农民是多大的恶耗,饿死人的惨剧年年都有发生。
庄蓝心中沉甸甸,刚来时她还能把自己当成过客,心态也跃然于时代之外,没有真正的当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可到了这里,看到庄蓝的父母,看到这满目的苍凉,她心中有种悲伤,这时代的人太苦了,她有种想拯救这时代的冲动。
可是,她一个制药的,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呢?
庄蓝看着腕间的手表,一小时过去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就见庄妈扶着庄爸慢慢出现在了路口。
两人都换上了庄蓝买的崭新的衣服,面容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收拾出来的两人气质儒雅,特别是庄母虽然这几年受到挫磨,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秀美娴静大家气质。庄父瘦骨嶙峋,他仍然挺直着脊背,想把最好的一面给女儿女婿。
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两老又认可了这个女婿。
庄蓝顾青山忙跑了过去。
庄妈叫住他们:“别过来,我们自己可以。”到这个时候她仍然逞强。
顾青山不管不顾的扶住了庄爸,触手是骨头子一样的男人,顾青山一阵不忍。
庄父和庄母还想说些什么,庄蓝开口道:“就让他青山扶着吧,我们早些去医院就能早点得到救治。”
庄母还想说些什么,顾青山一把抱起庄父,快速走到汽车旁,庄划拉开车门,顾青山小心的将他放下,庄母也跟着坐到了旁边的们位置。
顾青山开车,庄蓝坐副驾驶,车后卷起了一阵黄烟。
车窗开着,保持车内的通风。
庄母庄父看着往退却的景物,和专心致志开车的女婿,心里一阵欣款。
谁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女儿嫁个有本事的!
庄母最开始听说顾青山务农时多少有些不舒服,后来又听说顾青山为了女儿有个轻松工作才务农的,有所感动,这会儿看到顾青山会开车,觉得他也是个有本事的。
烂沟村离支坪县有三十里路,顾青山车子开得很稳,遇到有不平处都减速慢行,他扶过庄父的只剩骨架的身子,生怕给他颠散架了。
庄父这精神头明显好了起来,肚子吃饱了有力气了,女儿女婿来看他心情也愉悦起来,说话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
到了医院,顾青山不顾庄父反对,直接将他抱了下车。
慢慢扶着进了县医院,很快就有急诊的护士过来,当她们看到庄父的脸色后都退了回去,戴好口罩和手套再上前。
看来,这种病在这个县里是常见的,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防护意识。
这时,一名医生也匆匆走了过来。
当他看见庄父的情况时,也默默戴上口罩和手套,然后对他们说:“你们跟我来。”
跟着医生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
医生看着庄蓝和顾青山:“他们这个是传染性疾病,你们家属最好做好防护和隔离,你们去护士站领点口罩吧,吃东西前一定要洗手。”
顾青山去了,庄蓝陪着就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