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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科幻异能 > 人鱼观察日志 > 人鱼观察日志 第65节
  道里安也觉得荒谬,他猜想自己记错了,那些失踪者也许是被接了尾巴躺在维生器里的那几位,又或者干脆就是道里安的记忆出了错乱,他本来就有失忆的毛病不是吗?
  道里安在短暂的震惊和自我纠结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又一重夜幕抵达了道里安的窗台,今夜道里安不想看新闻,他很早就躺在了床上,希望明天的太阳能为他送回默尔曼,可事实上他连闭上眼睛也做不到。
  屋子里安静极了,苏珊在自己的房间里,道里安能听见她在卧室里徘徊的脚步声。不久后,安德烈回家了,他们在客厅里小声交谈了一阵,接着回了卧室。
  道里安将自己的听觉延伸至屋外,他感到一些多足的昆虫在屋子外的草地里爬行,遥远的街区传来微不可闻的汽车的鸣笛和飞行器的嗡鸣——这就是居住在富人区的优点了,足够的安静和宽敞的个人空间。
  但无论如何,你总是要与其他人共享脚下的陆地,道里安在听见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这样想,也许是隔壁邻居路过。
  然而几分钟后,道里安听见那些脚步声停留在了自己的窗台下——他住在二楼,有人正停留在一楼的窗口。
  道里安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荧光。
  不止一个人,许多人,一支八人左右的小队,他们包围了整间屋子。
  几秒钟后,道里安从床上安静地滑了下来,打开了卧室的门,迅速地钻了出去。
  就连道里安自己也觉得惊讶,即便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可他对此刻正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意外,也许从默尔曼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为此刻做好了准备。
  前方依然是无尽的混沌和黑暗,道里安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嘘——”
  道里安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安德烈和苏珊推回了房间。
  “你留在这儿。”苏珊在黑暗中对道里安说,“我们出去看看情况。”
  黑夜无法阻止道里安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了这对夫妇手里的枪,很快他们将一把小巧的激光手枪塞进了道里安手里。
  “希望你用不上这个,不过以防万一,你最好拿上它。”安德烈盯着道里安的眼睛,快速又清晰地发出指令,“找个机会从窗户逃跑,不用管我们,朝大海的方向跑,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你只管跑,默尔曼会在之后找到你。”
  安德烈看起来无比沉着,似乎正把控着整个局面,对所有情况了如指掌,他这副样子无疑令道里安想起了默尔曼。
  道里安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他,可现在不是时候,他唯一问出口的问题只有一个:
  “他们是为我而来吗?”
  道里安无法不感到愧疚,他感到自己亲手毁掉了这户善良人家的未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道里安,他们本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当然不。”苏珊摇头笑了起来,“没人知道你在这儿,道里安,他们是冲我们来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但是……”
  再没有闲聊地时间了,他们进入了屋子。
  “记得保护好自己,找机会逃跑。”
  这是安德烈和苏珊最后的嘱咐,他们接连出了卧室,不久后,楼下传来一些打斗声。
  道里安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里,他听到有人摔倒在地,有刀具插入皮肉的声响,凌乱的脚步声,桌椅碰撞,压抑的惨叫,哀嚎——是安德烈的声音!
  那其实是极短暂的一瞬间。
  你也许会在自动冰淇淋贩卖机前犹豫好几分钟来思考想要的口味;你也许会在试衣间花上半小时来思考买下哪种颜色的t恤;你也许会因为是否要接受一次约会而一整天犹豫不决。
  但人生中所有决定命运的重大选择,通常是一瞬间决定的。
  在那个瞬间,道里安想起了安德烈可靠的蓝眼睛,想起了苏珊安慰他时的笑容,以及默尔曼落在他手背上的吻。
  所有的片段都是零碎的,其中混合了一些道里安从未见过的场景,比如水族箱一般的玻璃水箱,电网,彩色的热带鱼,海龟,无法抓住的双手,遥远天际传来的鲸鱼悲鸣,大火,断了头的人鱼……
  这一切都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道里安的脑袋里响起嘈杂的白噪音,血液在身体里暴躁地奔涌,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道里安的脉搏里跳动。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拷问: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叫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他看见一个又一个生命的逝去。
  他看见自己缩在狭小的浴缸里哭泣。
  无能为力……
  脆弱……
  渺小……
  不堪一击……
  这次也只能像个可怜虫似的龟缩在懦弱的壳里灰溜溜地逃走吗?
  道里安回头望向窗外,雨声敲打着玻璃,叩问着灵魂的心门。
  不。
  道里安在黑暗中握紧了手枪,对自己摇头。
  不。
  第96章
  那是训练有素的一只队伍,一部分人在楼下同安德烈和苏珊纠缠,另一部分人则分别前往二楼和三楼。
  显然,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安德烈和苏珊。
  道里安躲在拐角处静静地等待,把听觉的无形触手释放出去。
  来到二楼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往东,另一人朝西——道里安的方向。
  当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道里安毫不犹豫地按下手枪的扳机。
  生命的逝去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情,比如扒掉插头,比如按下扳机。
  当那全身被裹在黑色作战服里的家伙倒在道里安脚边时,道里安的大脑并没有因为杀了人而给他分配多少罪恶感。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由于自己看过太多惨烈的生死而导致了神经麻痹,还是他的身体认为自己只是按下了扳机。
  他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冷静,他的灵魂悬吊在半空中,正支配着这具身体的是他的本能。
  道里安根本没有时间重启自己的道德感,因为听见队友倒下的声音,在二楼的另一个家伙也在朝这里靠近。
  在对方有了防备之后,道里安就全然不是对手了,他错估了露头的时机,被对方打掉了手枪,道里安因此不得不躲进身侧的浴室里。
  他果断地选择开灯,在对方走进门口试图对他开枪时让对方看清他的脸。
  不出道里安所料,对方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并试图通过对讲机跟上头汇报新情况,道里安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前推开了他握枪的手臂,同时将他拖进了浴室里。
  道里安从没学过搏击,也从未跟人在狭小的浴室里打斗过,他毫无技巧地勒住男人的脖子,被掀倒在地时猛踹对方的腿,但他还尚未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人在下巴上狠狠揍了一拳……
  无比混乱的打斗,道里安的身体各处都不停传来钝痛,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并不完全处在下风。他以为在面对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块头时自己会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实他的力气能在交手时让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道里安忘记了对方不可能只携带一把激光枪,在男人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刀猛地刺在他的大臂上时,道里安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尖叫。
  “嘶——!!!”
  如果道里安能在这场打斗中获得半点喘息,他必然就能注意到自己的叫声,那声音绝非正常人类会发出的吼叫,他甚至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类似蛇一般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嘶鸣,它似乎能在顷刻间刺穿人的耳膜,甚至穿透周围的墙壁,刺破整个夜空。
  然而此时道里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手身上,他发现了对方的失神,于是抓住时机,拔掉了手臂上的匕首刺进男人的肚子,再用手臂勒住了男人的脖子,对方试图挣扎,道里安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来了几记肘击,男人的双腿抽搐了几下,最终不动了。
  世界刹那间回归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喘息声,道里安没有捕捉到任何动静,这座房子像座坟场似的寂静。
  道里安推开男人,在浴室里踉跄着站了起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像个破风箱,他大臂的伤口在渗血,但奇妙的是他并不觉得有多疼。
  安德烈,苏珊……
  道里安在心底念叨着他们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楼下走去。
  客厅已然一片混乱,面目全非,地上到处躺着生死不明的人,道里安先是在楼梯口看到了安德烈,接着在厨房找到了苏珊,他们全都没了呼吸,安德烈被激光枪射中了胸口,而苏珊被割破了喉咙,地板上到处都是血。
  “不,不不不……求你醒醒,上帝啊,拜托……”
  道里安拼命捂住苏珊脖子上的裂口,无助地向上帝祈祷,可一切都是徒劳的。
  苏珊的面孔逐渐变得灰白,那些珍贵的生命力离开了她的身体,铺满了地板,弄脏了她的金发,道里安用手去擦,却只是将更多的血液粘在她的发丝里。
  “不……别这么对我……”
  道里安正在绝望的恐慌中,突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催促——
  【道里安,跑!】
  道里安顿时屏住呼吸低头去看苏珊,以为奇迹降临让她活了过来,可实际上后者已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了,她双眼紧闭,不可能再对他说话了。
  正是在此刻,道里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闯进房间里的那些人,全部“消失”了。
  小心翼翼地将苏珊放在地上,道里安警惕着周围缓缓站起身。
  根据之前的脚步声,这支队伍应该有八名左右的成员,道里安干掉了两个,客厅里躺着四人,有两个去了三楼,道里安犹豫了半秒钟,决定去三楼一探究竟。
  然而他还没有踏上三楼的走廊,就在楼梯口处看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他们的脖子被折断了,脑袋歪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有人非常迅速地杀死了他们,以至于他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道里安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他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
  安德烈和苏珊不可能在三楼杀死他们之后又死于一楼,有人帮道里安解决掉了他们。
  一丝凉意萦绕在道里安的脖子周围,出于谨慎,他从尸体身上拿走了一把手枪,回到了一楼。他仔细检查了躺在客厅里的那几具尸体,其中两人是被激光枪干掉的,一人被刺穿了心脏,而最后一人同样被折断了脖子。
  道里安站在黑暗中,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或许是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的,又或许是因为——他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道里安,离开这里!】
  那奇怪的警告声又在道里安的脑子里响起了,道里安猛地抬头冲着虚空喊道:
  “默尔曼?!是你吗?”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道里安焦躁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试图在房间里找到某些线索,墙壁,天花板,沙发,地毯……
  道里安突然蹲下身。
  他想,他找到了。
  一条长长的血迹从厨房开始,经过客厅的地毯,朝储物室的方向延伸去了。
  储物室。
  这个名字令道里安产生了一种无比怪异的熟悉感,他的直觉几乎是立刻告诉他,那里头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