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也被叫去问话,一口咬定两人私底下没接触。
事实也是如此,二皇子想接触来着,但是没机会,没得逞。
周氏这才松一口气,拉着曲凝兮到内间说话。
“皇后所图甚大,千万别对二皇子起念头。”她轻哼一声,道:“与其指望他们,不如多盼盼我们三郎。”
周氏几乎挑明了,对二皇子问鼎不太看好。
眼下东宫稳固,民心所向,朝中百官大半支持太子,剩下的小半是因为陛下尚且康健,不急于表态。
费尽心思为二皇子铺路,恐怕比不上给三郎谋划科考之道来的见效。
曲家要在尚京立足,终究得靠自己。
不过,陛下对二皇子的喜爱有目共睹,不到最后关头,大位落入谁手还说不准。
周氏当然不会现在就跟皇后出现分歧,她嘱咐曲凝兮听话,莫要触怒姑母。
曲凝兮下午哭了一场,这会儿情绪稳定,脑子清醒。
不会因为爹娘的反应不如预期而感觉低落。
她嘴上应着,半盏茶的功夫就送走了他们。
稍晚些,曲三郎也跑了一趟。
特意抱着他院子里的药箱,整个相送。
曲允邵平日里皮实,没少磕碰,药箱里面的瓶瓶罐罐可谓是种类繁多。
他凑过来问道:“大姐姐,姑娘家不能留疤,你的膝盖没事吧?”
曲凝兮瞥了他一眼,“我无事。”
曲允邵的手臂好了大半,夹板没拆,但不需要吊在脖子上了。
他揪着眉头一脸认真:“你要是留疤嫁不出去,以后可能跟我的妻子吵架。”
“什么?”曲凝兮没听懂他突然在说什么。
曲允邵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道:“屈凯然他姐姐就是,经常跟他嫂子吵架,说是什么留成仇……”
“三郎,不要探听太多旁人的家事,”曲凝兮道:“这些跟你没关系。”
“也对。”曲允邵一点头,“我根本不会有妻子。”
他拍拍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匕首,满脸得意:“小爷我将来,要去仗剑走天涯!”
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银白匕首,上面镶嵌了宝石美玉,对这个年纪的小公子而言,无疑是一份贵重的礼物。
不是因为价值,而是因为,它是一柄武器。
“这是哪来的?”曲凝兮断定不是他的,以爹娘的拳拳父母心,压根不会赠送刀具给小弟。
“大姐姐,旁人我不告诉他,这是屈凯然他打赌输给我的!”
“可以借给我么?”曲凝兮望着那把匕首,道:“等我养好了膝盖,要出门一趟,带上它防身。”
曲允邵一听,连忙抱紧了心爱之物:“大姐姐要去哪里,找二姐作陪就是。”
“姑母要安排我相看,不方便带上二妹。”
“啊?”曲允邵知道,女子相看,要与外男见面。
他一脸沉着,思前想后,忍痛把匕首推了出去,“那就……最多借三天!”
曲凝兮接过了匕首,道:“三天太少了,起码半个月。”
“不行不行!”曲允邵哪能同意,握拳道:“最多十天!”
“那就十天。”
曲三郎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别提多不舍多后悔了,随时都想毁约。
边上伺候的银瓶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要带匕首去与人相看么?”
莫非是龙潭虎穴?
曲凝兮一摇头:“我哄骗他的。”
她打着有借无还的主意,对小弟来说,携带利器还太早了。
她道:“若是屈家的找来,就把匕首还给人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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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曲凝兮所料,小半月后,她养好了腿脚,皇后娘娘立即派人传召。
这么些天,她忙着一番张罗,成功物色到满意的人选。
曲凝兮一进宫,皇后就命人把画像拿了出来。
她唇角带着一丝弧度,显然心情愉悦:“晚瑜,这是右丞之子,尚京有名的小神童。”
曲凝兮知道他,不仅在尚京有名,在安永侯府也时不时听到。
周氏念叨过几回,‘王家那个小神童十来岁的时候怎么怎么了’之类的话语。
算了下年纪,对方莫约十七八岁,合该谈婚论嫁。
画卷上的男子身着青衫,挺秀如翠竹,模样清朗端正。
曲凝兮不认识他,一来男女有别,二来,王家与尚京世家的往来不多。
王右丞是个传奇人物,寒门学子一路走来,位极人臣,被广大读书人奉为典范。
他的儿子之所以备受关注,除去自身聪敏以外,也有他的缘故。
曲皇后道:“王锦意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乃是京城案首,王丞相念他年纪小,不让过早参加乡试。但今年秋闱,必定会下场了。”
以他之才,不敢说状元榜眼,起码举人的功名如同探囊取物。
曲凝兮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说动王家同意与她相看。
这一趟,她没得拒绝。
就不知东宫那边,对苻丹宫的意图是否清楚。
想让二皇子迎娶左丞相之女,再把侄女说给右丞相家,皇后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
妄图左右逢源,真能顺利如愿么?
太子殿下要破局也很简单,自己娶了郑三姑娘即可,或者……派人来破坏她的相亲局?
思及裴应霄那带笑的玉面俊颜,曲凝兮一时拿不准,他会不会使这些小手段。
总觉得,他轻易不出手,动辄要人命。
第7章 第七章沽兰寺
从苻丹宫出来,未及走远,曲凝兮迎面碰到一行人。
为首那个,锦衣华裙,金珠耀目,是曲皇后所生的明婳公主,曲凝兮的亲表姐,两人同岁。
这样脆嫩的年纪,其实不大适合簪钗过多,但万事不敌明婳公主乐意。
她排行第四,陛下亲赐的封号,在几位公主当中,最得圣心。
张扬而明媚。
曲皇后之所以有底气相争,就是因为她的一双儿女,都跟陛下亲近。
明婳公主平日里和曲凝兮玩不到一块去,今日却率先开口搭话。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仿佛嘲弄:“表妹因为皇兄受罚了?”
苻丹宫的事情,过后几天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曲凝兮尚未接话,明婳公主嗤了一声,道:“我要是皇兄,就先斩后奏了,免得没能成事不说,还连累表妹被母后责罚。”
话里话外,全是看戏意味。
怎么个先斩后奏?当真是胆大妄为。
曲凝兮一抿唇:“表姐莫要胡言,二皇子自有他的良配。”
明婳公主闻言,上下扫视她一眼:“你真不喜欢我皇兄?”
“不过皇子妃你是没资格的,想来做个妾室你也不甘愿。”她说着便笑了起来:“心气高着呢?”
曲凝兮淡淡瞅着她,道:“能当正头娘子,谁想做妾,表姐如果觉得这是心气高,那世上的千万姑娘,都该恨自己没能降生在帝王家了。”
她不欲多说,放下话,缓缓擦身而过。
“什么意思?”明婳公主两手环臂,回头看她。
身旁的嬷嬷不想耽搁功夫,笑道:“娘娘等着公主呢,快些进去吧。”
明婳公主冲着曲凝兮翻个白眼,小孔雀似的,带着一群人进了苻丹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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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永侯府。
曲凝兮先去了衔菖堂,告知爹娘皇后的安排。
曲辕成一心想让三郎读书科考,望子成龙,对尚京的小神童慕名已久。
他非常看好这门亲事:“没想到皇后能搭上王丞相,若能相中,无疑是喜事一桩。”
周氏同样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王家人那么会读书,到时候姐夫带着小舅子,即便没有拜入彦檀门下,三郎也能精进学识。”
双亲乐见其成,连忙给曲凝兮张罗上了。
相看的地方约于五日后的沽兰寺,佛门清净地,不宜浓妆艳抹,周氏在怀安街的雅绢纺赶制了一套衣裙。
春暖花开的时节,人们逐渐褪下了厚重的袄服。
三金才得一匹的绯罗叠纱糜子长裙,不失娇研明丽,配以朝露水晶簪环,把曲凝兮衬得犹如莲花仙子。
本就冰肌玉骨,细白的腕间套上水晶镯子,流光华彩,叫人挪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