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来, 他出席了廖家的接风宴, 前后就一顿饭的工夫,用完餐就回来了。
曲凝兮抬眼看他,皱着小鼻子道:“许是殿下没瞧中那花魁娘子。”
“一口一个花魁娘子, ”裴应霄一手把玩着她腰侧的丝络,“你亲眼见到了?”
那倒是没有。
曲凝兮只管梳头, 不说话了。
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扣住了,裴应霄略一施力,把人带了过来,跌坐在自己腿上。
他一手环住她,轻笑着问道:“很介意么?”
“并未。”曲凝兮立即摇头否认。
但因为太过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反而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裴应霄半眯着狭长的眼眸,凝视她好半晌,才道:“这会儿,孤有点相信小晚瑜的爱慕了。”
“我……”她本想继续否认,待回过味来,吓了一跳:“你以前不信么?”
她演得那么卖力,而且还持久!
裴应霄唇角微扬:“孤不曾说不信。”
但他也没说信了。
曲凝兮一手扶额,看来不是她多心了,她之前根本没有骗过他吧?
却不知太子当时为何手下留情,饶她一命?
或许是故意存了逗弄她的心思?
便听裴应霄道:“接风宴没有花魁娘子,不过,廖德秋的女儿出来献舞了。”
曲凝兮张了张小嘴:“这也……”太心急了点。
太子此行来蜀中,并未微服私访,更不是游山玩水。
他们一路上看到许多被积水淹没的农田,春耕种下的水稻,这会儿早已根须开展,禾苗都到小腿肚了,被这么一淹,上半年颗粒无收。
嘉菏郡损失惨重,身为郡守,不说焦头烂额,当务之急当然是止损,哪能急着为自己的仕途钻营铺路呢。
而且还是用献舞这种方式……
曲凝兮刚这么想着,裴应霄继续道:“是他的庶女。”
这是打算以小博大,把庶女推出来,即便无名无分,搭上就不亏,没搭上也不会太影响他廖大人的脸面。
“我可算知道,为何高门大户的男子,个个三妻四妾了。”曲凝兮推开裴应霄站起来:“原来不仅是妻子要替你们物色人选。”
她只知道妻子或者家中长辈会给张罗妾室,却不知外头还有这么多不入流的小把戏。
出去饮酒应酬,有伶人艺伎,有旁人赠美,还有下属献美?
这么多姑娘轮番看下来,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中意的,那就收用了。
渐渐的,后院能不热闹么?
见她要走,裴应霄一伸手,把人给逮回来。“不高兴了?”
曲凝兮确实有点不高兴,不过没有生气,她问道:“殿下告知我此事,莫非心存试探?”
“晚瑜不敢左右太子的决定,只是大婚至今堪堪一个月,实在不该……”太操之过急。
他莫非是开了荤后觉得在她身上难以满足?
依稀记得旁人说过,男子尝过滋味就贪得很,果真不错。
“你便是这样想孤的?”裴应霄收敛了笑意,慢条斯理道:“若是要纳其他女子,孤何须试探。”
“…………殿下所言甚是。”因为太有道理,多少令人感到憋闷。
曲凝兮尚且鼓着脸颊,他一把攥着她的小下巴,朝着自己转过来,低头亲吻。
裴应霄故意用了些力度,薄唇重重碾磨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像是在惩罚,又似乎是奖赏。
曲凝兮咬着牙关,贝齿被一一舔舐,她差点就要启唇喘息,但是忍住了。
裴应霄缓缓一撩眼皮,含糊不清:“张嘴。”
她不张,不知打哪生出的胆子,敢拒绝他的求欢,两手推拒,把头撇到一边去,“一路舟车劳顿,殿下早些安歇,明日还得早起出门。”
“孤精力不错。”裴应霄的指尖流连在她腰间。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做什么也不会妨碍他明日早起。
曲凝兮却道:“我想随殿下一块出去。”
她难得出一次远门,才不想整日窝在府邸里面。
况且这次是以侍女的身份跟随,总得做些什么,在廖府待着也是没意思。
在马车上时,她看到了沿途一些风景,不敢说自己能帮上什么,但至少,可以多睁开眼睛,不对这世间苦难一无所知。
裴应霄瞥见她眼底的认真,动作微顿,“蜀中炎热,不出三日就能把你晒黑了。”
“我不怕,”曲凝兮道:“我还有映楚给的香粉,可以遮挡毒辣的太阳,殿下不妨也抹一点。”
这是映楚自己做的,她擅长易容,对于脸上涂抹之物尤为精研,跟胭脂铺里卖的那些香粉香饼不是一个东西。
裴应霄拒绝了曲凝兮的提议。
不过,确实今天才抵达嘉菏郡,她这么娇气,需要好好休息。
最终勉为其难的放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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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一行人用了早饭便出门视察各地。
裴应霄把手底下派出去,他自己也领着曲凝兮到处看看,眼见为实。
随行的几位工部大人,直冲着沿河两岸而去,堤坝被冲毁了,如何引流退水,并且规划重建。
嘉菏郡的多日降雨已经停了,从消息递回尚京,到太子一行人赶到,这中间又过去了好几天。
天气放晴,方便了大家救灾工作。
那些被冲毁的村庄,府衙早已派出不少人手帮忙安置,一些失踪人口尚未找回,多半凶多吉少。
裴应霄带着赈灾银来的,不仅可以买来物资,还要用于安抚不幸的家庭。
曲凝兮穿着朴素的布裙跟在一旁,见识到了众生百态。
有的人为着失去亲人而痛哭,有的则因为农作物损毁而哀愁,还有的,没什么损失,但连日大雨的鬼天气就惹到他了。
果真是各有各的苦。
恰在救援嘉菏郡的关键时候,尚京忽然传出一桩大事。
陛下突发疾病,倒下起不来了!
一国之君,这可是大事,朝中左右丞相立即请太子殿下返回。
蜀中再要紧,也多的是其他人可以处理,何须储君亲力亲为?
再说,修建堤坝非一朝一夕,光是图纸就得画好些天,太子又不是工部的,未必能看懂。
重建村庄划分农田也是同理,自有其他官员负责。
廖德秋听闻此事,忙不迭地请太子启程回京,一边在心中懊恼,太子这一回去或许就要登基了,这千载难逢的亲近机会,他没把握住!
太子却不如旁人预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往回赶,反而沉脸呵斥廖大人慎言。
陛下乃是天子,自有神明庇佑,万事逢凶化吉。
这回虽说病了,但意识清醒,并无昏厥,也不妨碍重大政务,之后定会安然无恙。
廖德秋原本想说几句好话卖个脸,谁知裴应霄不领情,哪里还敢胡言乱语,当即退了下去。
尚京来的贵人,见多识广,没瞧中他女儿,也是意料之中。
他当即吩咐管家,把原先准备好的嘉菏郡第一美人给安排上。
管家点头应承,不过面露迟疑:“咱们这位美人,恐怕还比不上太子殿下的侍女呢……”
“什么?”廖德秋没见过。
谁没事盯着太子的侍女打量?
管家低声道:“倾云院的金巧丫头说的,故意打扮得不起眼,实则是个美人胚子,贴身伺候殿下……”
谁知廖德秋听见这话反倒不愁了,“都说这位太子不近女色,既然他都带着美人出门了,可见传言为虚,我们的机会更大了!”
他招手管家附耳过来,低语几句。
管家听完,深以为然,领命而去。
倾云院这边,曲凝兮在书房里守着冰盆,询问裴应霄宫里发生了何事。
他手眼通天,哪怕远在蜀中,也没有掌握不了的情报。
她想知道的是,此事是否人为……比如说中毒什么的,不然怎就那么巧,这个节骨眼出事?
裴应霄见她好奇,不由一笑:“你以为孤给他下毒了?”
曲凝兮哪敢胡乱开口,“殿下就直接告诉我吧?”
“他没事,”裴应霄捻起果盘里的杨梅,道:“这会儿头脑清醒,还有空斩杀两个御医。”
“莫非病倒了就迁怒旁人?”曲凝兮皱眉,御医何其无辜。
好不容易学会一身医术,外面一医难求,在宫里随便就杀了两个?
“并非迁怒,是灭口。”
裴应霄说这话时,最近牵着一抹明晃晃的嘲讽。
去年没了云昭仪,又有新的美人出现在天庆帝身边,这次,他倒在了美人的肚皮上。
因为原先就有偷偷服用丹药的案底,这会儿变本加厉,直接就瘫了半边身子。
天庆帝哪有不恼怒的,他颜面尽失!当场发作起来,严令禁口,并且杀掉两个御医,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