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在信息时代的当今社会,很多人眼中这会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然而宋明然凭着一天一本小说,居然就这么过起了悠闲的慢生活。
网上出现那篇热门帖时,已经有人把帖子转给宋明然看,她当时并不以为意,网络热门事件都是一阵一阵的,看个热闹的人居多,她没必要拿来较真。后来舆论爆发之际,除了物理意义上收到的骚扰,比如热心网友发来的祖宗问候,宋明然也并不觉得这件事让自己有多受困扰,左不过是一件找个律师告上一告就能解决的事。
反而是她的上级裘晓芳怕她想不通,硬是要给她放大假,宋明然这才顺水推舟,玩起了消失。
说消失,也只是对那一个特定的人而言。
她对父母亲友等都做了交代,说自己要独自放松几天,没事别找她,有事也别找她。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内心强韧的人,所以也没人对此啰嗦。
离开之前,她找杜泽凡帮忙请律师做网上这个热帖的区块链证据保全公证,等她空出手来,到时候再提告。
那个时候杜泽凡饶有意味地看她一眼,说这个事情恐怕不用她插手,陈江瀚就会去做。
宋明然只道:“他是他,我是我。”
然后把手机也交给了杜泽凡,让他有空帮忙接听好心人打来的关怀电话。
临走前,宋明然把自己的车钥匙和杜泽凡的车钥匙做了交换,让他下班时开她的车走,他的车她会帮忙开回他家。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避开那个能随意查看她手机和行驶记录的人。
那个人太轻信自己的黑客手段,肯定会动用科技手段找出她的踪迹,那她索性就什么电子产品都不用,总能躲他几天清净。
为什么要用躲?
宋明然想了两天才愿意承认,一是游戏早就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她没有拉回“正轨”的能力。
二是那张脸继续出现在她面前,她很难冷静地做出合适的决定。
她现在所住的公寓是念大学的时候不想住宿舍买的小房子,套内面积统共才不到50平米,不过因为距离大学城很近,所以周围的生活措施也都很便利。
公寓楼下开了不少商铺,宋明然住过来后常去的是其中一家旧书摊,还有一家小型超市,里面除了卖日用品以外,还卖一些常见的蔬菜瓜果。
一开始宋明然吃饭都是靠着楼下一排的小吃店解决,其中有一家小吃店的什锦炒饭做的很不错,不过她很少留在店里吃,每次都是打包带回公寓吃。因为附近都是大学生,那个热帖软件用户占比最大的就是大学生,有关她的帖子在网上被炒得太火,她连出门要戴着口罩防止被认出来。
打包的次数多了,她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于是去超市买了炒锅和一些食材,除了待在公寓里看书以外,也开始捣鼓弄吃的。
然而做菜这个技能似乎并不青睐她,尤其她还没有电子菜谱可以参考的情况下,尝试了两次,她便放弃了,不想出门的时候留着锅煮一碗西红柿鸡蛋青菜面来吃,倒是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盘中餐的辛苦。
这天外面下着暴雨,又因为五一假期第一天,平日以学生租住为主力军的公寓变得异常冷清,偶有几个住户因为不想出门点了外卖,外卖员的上上下下才稍稍给楼层带来一些人气。
宋明然没有手机,点不了外卖,午餐她用仅剩的鸡蛋面解决,到了晚上,家里实在没东西可以吃,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冒着暴雨下楼去买吃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不轻不重,节奏不疾不徐,听起来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在外面敲门。
偏偏宋明然心中生出了一阵不知所措的慌张,她这几天静下心想的种种眼看着就要破功。
她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应门,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试图从猫眼里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只是还没等她从猫眼往外看,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然然,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压根没想到会被他找上门的宋明然陡然一惊,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慢慢远离了门口的位置。
门口的人还在叫唤,只是语气一次比一次激烈,敲门声也一次比一次响亮,像是从一个礼貌的绅士变成了一个癫狂的疯子。
话语也从一开始的柔情:“然然,你开门。你开门啊。”
到后来的严肃:“宋明然,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再到后来的崩溃:“宋明然,你出来。你出来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开门好不好?你开门让我见一见你好不好?”
随着门外来人越来越激烈的喊叫,房门更是被他捶得咚咚直响,宋明然的耳朵再难得以清净,本应该觉得噪声难忍的她,一颗心却不知怎的,竟像是被什么揪着似的难受。
同一层楼里剩下为数不多的住户听到动静纷纷打开门出来看热闹,也有劝来人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可这个人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模样,手不停地捶门,嘴巴里不停地喊着:“宋明然,我求求你开门,开门啊。”
终于有住户忍不了这吵闹声,上前试图拉走在别人家门口发出噪音的男人,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住户是一个生得高大威猛的男人,他看来人高高瘦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嘴上骂着叁字经,抓过对方的衣领就是一副要开揍的模样。
没想到对方虽然看起来瘦弱,身上力气倒不少,你捶我揍两叁个回合下来,男住户硬是没讨到一点好处,唯有把愤怒化作更粗暴的脏话和更结实的拳头朝对方身上招呼。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被捶敲了近二十分钟的门终于开了。
看到门开了的陈江瀚一个恍惚,身上就挨了对方一记狠拳。
“住手。”门内的宋明然对着外头的两人说道,“再动手我打电话报警了。”
她的话音刚落,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就分开了。
倒不是因为真把她要报警的威胁听进去,而是陈江瀚主动放手,直奔宋明然而来,不等她有所反应,张开双臂把她用力地抱在了怀里。仿佛迟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来人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单薄的衣服上不停地在滴水,宋明然被他抱在怀里,很快衣服也有了潮意,心里也像是下了一场大雨般潮窒。
“江瀚,先放开我。”她用不算激烈的语气说着。
换来的,是陈江瀚更加用力的拥抱。
“然然,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陈江瀚低头在她耳边道歉,声音沙哑中带着哭音,很是破败落寞。
宋明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你先放开我再说。”
陈江瀚不肯放,“然然,我好想你,你让我多抱一抱你好不好?”
门外的男住户看了这一幕,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戏码,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其余看热闹的也都各回各家。
一时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于是隐在胸腔下那一阵阵强劲的跳动声变得异常清晰,一时竟分不清是来自于谁的渴求,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宋明然只知道该有的,不该有的决定在这一声声如若擂鼓的心跳声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叫嚣的唯一念头,是不想推开他。
她任由陈江瀚抱了几分钟,直到身体上的湿意越来越重,她才重新开口说道:“江瀚,先放开我,让我看看你。”
好在陈江瀚把她这话听了进去,缓缓松开她,只是抱怀还是虚虚搂着,不肯全然放开。
眼前的人从头湿到脚,但凡有点避雨的措施都不至于淋成这样,让宋明然更觉揪心的是他的面色,苍白且憔悴,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半分从前从容自持。不过短短十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幅丧魂失魄的模样?
宋明然看得既难受又心疼,丝丝缕缕的心疼游窜全身之际,她同样察觉到了自己的虚伪。
良知和心疼搅和在一起,她变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关门的当下,她把他往卫生间推,“先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看起来无比乖顺的陈江瀚脸上露出了执拗的表情,他摇头不肯答应,说怕她再走掉。
宋明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沾湿的衣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陪你一起洗,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