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谢长翎听了却信以为真。无比感动。
“前辈真的是人美心善!自己受了伤还愿意照拂我们几个,我真的……”
太感动了!这是什么神仙前辈,他何德何能遇上这么好的前辈!
伞怜悯地看着谢长翎,叹气。
“……骗这种傻子你也下得去手。”
桑诺很淡定。
这种纯天然的傻子,她不骗也是别人骗。她起码只是骗点魂骨,骗到胥离山,也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若是给外人骗,骨头都不留一块哦。
十五不见了,桑诺也不等他,让三个少年给她带路。
只她身体孱弱,还是让谢长翎和谭智沅用粗糙的轿子抬着她走。
阁也在她身上学会了点什么,吭哧吭哧拿出自己的法器,钻到泡泡里,漂浮在轿子的后方。
深夜,万千烛火微光,粗糙的轿子和漂浮在半空的泡泡,在有眼之人的目睹下,一步步抵达河畔小坊。
长长的红灯笼,一排又一排悬挂在河畔,映照着水流泛着一层红色碎光。
河畔的小坊同样被红灯笼罩,黑暗之中以最艳丽的灯火,等待着夜行人的前来。
桑诺在河畔下了轿。
“就是这里,前辈,要从这个牌坊下过去,左边第二个门。”
谢长翎给桑诺指着路。
“不是第二个门。”
谭智沅在后方收起了轿子,又从泡泡里弄出了阁也,纠正谢长翎的话。
“是第二个紧闭的大门。”
桑诺抬眸看去,左侧一片像极了开门迎客的商铺,只商铺里点着数不清的灯,亮的晃眼,根本看不清内里有什么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左侧有两个紧闭的大门。
一个是上岸之后的第一个,门上挂着锁,里头一片安静。
桑诺扫了眼,并未看见所谓第二个紧闭的大门。
谢长翎带着她往前再走几十步,他停下了脚。
“就是这里了。”
桑诺眯着眼,只看见谢长翎停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一片开门迎客的商铺中,唯独谢长翎驻足的地方是一片漆黑。没有门,没有房,在桑诺看来,那是一片……被黑暗吞噬了的空间。
“门里面还有烛火,里面有人,推门就能进的。”
谢长翎说道。
桑诺撑着伞,抬起头给了伞一个眼神。
伞骂骂咧咧从她手中消失,须臾之间又回来。
“……劝你小心点。”
伞回到桑诺的手中,抖了抖伞身。
“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
桑诺眼看着谢长翎已经大大方方推开了黑暗之中看不见的那扇门,她嘴角微微勾起,语调冰凉。
“再不好的东西,能有我不好?”
伞一阵疯狂大笑。
“坏狐狸,我敢打赌里面的东西坏不过你!”
前面的黑暗吞噬了谢长翎。
桑诺持着伞排在第二个,大大方方以跨门的姿势,迈入了那片黑暗。
眼前一黑,再一转,却是灯火通明,喧嚣无比的场子。
偌大的楼阁下,只有寥寥无几的赌桌。更多的则是在周围立柱之后,阁楼之上,凑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群。
桑诺扫了眼。
在场的没有凡人,全都是修士。
至于是什么,她只能说此地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伞说的没错,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不过,与她无关。
在室内,桑诺缓缓放下伞,给伞系上了红绳。
“来者是客,可要赌一把玩玩手气?”
一个矮小的,尖鼻子佝偻腰的‘人’忽地从地下钻出来,凑到一行人面前搓着手笑道。
那个‘人’打量了一圈桑诺一行,自然的将目光放在了谢长翎身上。
“小少爷,来玩一把?”
谢长翎立刻将目光移到桑诺的身上。
“我听……”
“我家小孩不会玩,我会。”
桑诺浅浅一笑,撩了撩鬓边碎发,朝那人颔首:“有什么玩法,不如同我说说?”
那‘人’一愣,这才发现桑诺的存在。
繁闹赌场里,从未出现过白衣垂髻,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少女,尤其是这位少女还气息内敛,几乎察觉不到。若是乍一看,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但她明显不是。
“什么玩法的,自然是听客人的,客人想玩什么,我们就陪着玩什么。”
“你胡说!上一次明明……唔!”
谢长翎才说了半句话,就让谭智沅捂住了嘴。
可那人已经听到了谢长翎的那句话,捂着唇故作惊讶。
“啊,这位是曾经来过的客人吗?不知道这一次,客人又想要玩一些什么呢?”
谢长翎被捂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是谭智沅补充道:“我们来找回之前输出去的东西……和人。”
那‘人’搓着手,嘿嘿笑了笑。
“既然之前来是有所抵押的,那小少爷也该知道,这次想上桌,一样是需要抵押的。”
“我们不赌,只要赎回之前输出去的。”
谢长翎说完,反应过来,看向桑诺。
桑诺怀抱水墨伞,温温柔柔地扫视一圈场地。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上,就连赌桌上的赌徒也不例外。
猩红的眼,闪烁着贪婪的光。
“抱歉哦客人,想要赎回原来的东西,也只能在桌子上去赌。赌赢了,您想要回什么都可以,赌输了……哈哈……”
尖鼻子的人陪着笑。
“玩就要玩大一点,我若是输了也无妨。”桑诺笑得很腼腆,看起来像是在脂粉铺的闺阁少女。
谢长翎瞪大了眼,他下意识就觉着,桑诺应该是不会赌的。
但是……他挠了挠头,算了,听前辈的吧。大不了就是和兰竹宣一起擦窗户。
桑诺一步步走到空赌桌前。
她随意落了座,将伞放在手边,而后双手撑着下巴,朝人群中轻轻眨了眨眼。
“既然主事的人在,不如来陪我玩一把?”
“哈哈哈哈……姑娘眼神真好,这都能看见我。”
人群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个子高挑,身着华衣锦服,头戴玉冠簪缨,面上……一半脸上都是手绘的花朵。
“啊是他!”谢长翎立即痛苦地说道,“我就是输给了他!”
“啊,绿豆糕……”阁也喃喃说道,“好吃……”
桑诺等着他靠近。
然而那人走到赌桌前就停下了脚步。
“这位姑娘,能劳烦您一件事吗?”
“请讲。”
桑诺抬眸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那人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能麻烦您身后的那位……不要杀我吗?”
桑诺一愣,侧身回眸。
烛火万千,灯笼摇晃,明如白昼的赌场里,他是唯一一道让人难以察觉的影子。
却不知在她身后立了多久。
凶煞的杀意,犹如滚滚浪涛,无处遁形。
犹如悬丝的杀意,落在了眼前这个头戴玉冠的男子身上。
桑诺眼睛一弯,笑吟吟地伸出手在他的衣角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