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洬谈君……修为很高。他能帮我。”
桑诺点到为止。
只是和洬谈君面对面坐了片刻,她就能感觉到来自洬谈君身体里充盈的灵气。他甚至比谢落秋还有些优势。
谢落秋的灵体不稳。
桑诺察觉到有时候谢落秋甚至会不稳到有反噬的可能。
这样的谢落秋,她看不懂。
至于这位洬谈君就不同了。平稳,和顺。虽然与她素不相识,她求到山上来,也肯帮忙。
那洬谈君在桑诺的心中,就是一个很好的可用之人。
不说其他,在雪泉里淬洗后,这位洬谈君就能帮她推导灵气,帮助她身体恢复。
至于别的,她暂不考虑。
雪泉在上游距离不算远。
桑诺一眼就能发现这个不算大的泉池。
但是走到泉池边她微微蹙起了眉。
雪泉。
还真是被积雪覆盖的泉水。又或者说旁的泉水可能是温泉,冒着温热的雾气,此处泉水却是寒冰似的,散发着的雾气吹到人身上,都是冰得渗骨。
忽然之间,桑诺有些犹豫,真的要把自己泡进去吗?
对她一个狐狸来说在雪水里泡着多少有些残忍了吧。
桑诺在雪泉旁犹豫了很久都下不去脚。
临门最后一步了,真的要这么犹豫吗?
桑诺深吸一口气,脱下鞋。
她的脚很白,足底弧线格外漂亮,踩在雪地里,瞬间就冻得脚踝泛粉。
一步,又一步,桑诺脚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了雪泉边。
提裙,伸出脚,用脚尖轻轻在泉水面上点了点。
霎时,冷彻骨髓。
越犹豫越动摇,不能继续拖延下去。
桑诺很清楚这一点,她闭眼运转灵气,到底还不算通彻,内里残留的阻碍让她无法运气抵御。
罢了,就这样吧。
桑诺放下伞。
风,吹起了一层雪花。
桑诺听见了风中的声音。
还有隐隐传来的气息。
桑诺猛地抬头,看向峡谷高空的悬崖。
被扔到地上的伞自觉变回菌子,跳到桑诺的头上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地在晃?”
感觉地在晃就对了,因为桑诺也感觉到了地动山摇。
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股更为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几乎在霎间落入峡谷。
空气凝滞,下一刻,黑衣男人撕裂空气,踏空而落。
他就在桑诺身前不远几步。
谢落秋。
他来了。
桑诺冷眼看着他步步走近。
走得近了,桑诺更能察觉到他身体气息的不稳。
谢落秋的眼神很奇怪,尤其是看她的时候,似乎有多了一些什么让他无奈的东西。
桑诺看不懂,也不在意。
她微微抬起下巴。
“你来这里作何?”
别说是来找她的。
这可是人家洬谈君的地盘,就让他这么闯了进来,多少不给洬谈君面子了。
“来寻你。”
谢落秋很老实。
他走到桑诺跟前,低头看了眼雪泉,抬手浮起一团灵气,将桑诺包裹。
片刻,他收回灵气,已然明白了桑诺来这里作何。
“雪泉……”谢落秋开口只说了两个字,迟疑之间,天空又一道气息降落。
青衫白氅的洬谈君自上降落,与谢落秋隔面相对。
谢落秋抬眸看向他。
洬谈君闭着的眼睛上符咒隐隐,他轻叹了声。
“仙君,您不该来此。”
谢落秋颔首。
“我知。”
“既知,又何故而来?”
谢落秋沉默地看向桑诺。
“为她。”
桑诺垂眸。
“无妄之极,虚妄之处,百年前我曾告知过仙君,您得舍弃心中的妄。”
洬谈君似乎有些指责。
“您做不到了吗?”
谢落秋这次没有说话。
他做得到吗?
百年前从那场身心俱疲之中醒来,他遗忘了许多,也走火入魔,几经消散。
命理司修洬谈君告知他,他被心中妄念所伤,必须舍弃他的妄。
单单一个他根本不知的妄,谢落秋花费了足足一年去舍。终究还是不成。
最后,他舍弃了妄极山。
由命理司修洬谈君替他镇守他的妄。
“罢了,今日我见到这位桑姑娘,百年前看不明白的雾,如今似乎看懂了些。”
洬谈君紧闭的眼微微侧了侧,就像是目光落在桑诺身上。
“桑姑娘。”
桑诺默默上前一步。
她的脚冻得通红,在皑皑白雪之中,她像是最柔弱的藤花,风一吹就能在白雪之中消散。
谢落秋垂眸注意到了,抬手凝灵,缓缓落在桑诺的周身。
桑诺赤足走了两步,忽然感觉不到寒风积雪的寒意。
她咬紧唇,不让自己回头看。
走了几步靠近洬谈君。
“姑娘心中的妄,不比横秋君少。”
洬谈君明明看不见,却像是又能看透人的骨子里。
桑诺整理好情绪,仰头露出一个轻笑。
“桑诺不解,还请洬谈君解惑。”
命理司修,洬谈君是命理司修,百年前还帮助过谢落秋,那他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下无法给桑姑娘答疑解惑,姑娘心中所想,只有所关之人才能解开。”
洬谈君直言相告。
桑诺明白了,她含笑道谢:“那也多谢洬谈君的好意。”
“虽然如此,但是我有一言想要赠与姑娘。”
洬谈君眼皮上的符咒仿佛在流动,灵波流转。
“逆时,决非姑娘可行之事。”
桑诺呼吸一滞,她垂着眼沉默了许久,而后满不在乎地抬起头来,笑得格外轻慢。
“洬谈君的好意,桑诺知道了。”
命理司修,这就是命理司修。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什么都知道。
忽然之间,桑诺对洬谈君的那点和气消失,她甚至有些不想见到洬谈君。
这种能窥见人性的人,有时候真的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