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摊了摊手,“他是在劫难逃了。”
公孙曜急得不行,“快快快跟上,你怎不早说,你不知道宁安侯什么倔牛脾气!”多半想着自己这身武功不算太好,怕是阻止不了宁安侯的,只朝殷十三娘喊,“十三娘,先别管你姑娘,快随我来。”
周梨只见他二人匆匆用轻功追去,自己也忙提起裙摆。
等着到了新房这边,只见门窗都拆了个干净,顾少凌好生狼狈,显然也是被自己这未来岳父的气势吓得不行,满脸惊恐。
好在这会儿公孙曜和十三娘将宁安侯拦住。
周梨看着这场景,先是一惊,生怕真出人命,但旋即发现侯府里的护卫都没出来,心里便有了数,这宁安侯哪里真想杀人见血?分明就是想出口气罢了。
于是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急忙跑过去将顾少凌给扶起来,“你没事吧?”
顾少凌捧着胸口,想起刚才那双头斧落在自己头上一寸之距,仍旧是心有余悸,“吓死小爷了。”一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担心宁安侯真伤了公孙曜和十三娘,只大喊着,“我爹娘叫我诈死,不是为退婚!”
但打红了眼睛的宁安侯可不听,倒是这玉笙烟,看似凶恶,但其实还是心软的,一开始本就对这顾少凌一见钟情,所以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不过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只能着脸寒着声问:“那为什么?”
“有个蓬莱来的游方术士说,我命中有一劫,若是不躲,轻则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重则连累亲人暴尸荒野。”怕玉笙烟不信,只马上指天发誓,“我真没骗你,你也晓得,那蓬莱人人都说有仙人,那头来的人,说话我们哪里不敢信?更何况我小时候大小病不断,几次差点断气,我爹娘无奈,才折中了这个法子,将我送出家中,又对外宣称我早夭,只等我弱冠之后再接回去认祖归宗。”
这话果然叫玉笙烟信了几分,但又不敢完全相信,“你没骗我?”
“我都发誓了!你快叫你爹停下。”要是真把公孙曜伤了,回头阿初不得弄死自己么?还有殷十三娘,阿梨这里也离不得啊。
见他眼神真挚,玉笙烟才道:“那暂且信你一回。”于是转头只朝她爹大喊:“爹,这是个误会。”
然后周梨就见了什么是真正的宠女狂魔。
几乎是玉笙烟的话刚落,那宁安侯就收了手,马上落在女儿身边,双头斧插在脚边的地上,“什么误会?”
玉笙烟只将刚才顾少凌的原话说了,宁安侯蹙着眉头,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来回在顾少凌身上打转,似乎想要确信他的这话有几分真假。
片刻后才开口,用那洪钟一般的大嗓门问:“真的?”但转头和玉笙烟说话,那语气声音都小了慈了几分,“别说,那蓬莱岛听说真有仙人呢!”
所以他这信这话的?周梨猜想。
“真的。”顾少凌应着,却觉得自己怕是要大难临头了,身份暴露,自己死了不要紧,但连累了家人,这可怎么办?一时也是无精打采起来。
宁安侯见着光景,想了一会儿,“那今儿我们就权当不知道你的身份。”
顾少凌苦笑:“这样粗糙的瞒天过海,能瞒得住么?”
“那能如何?谁叫你一个儿郎,跑去那姑娘喜欢逛的九宝玲珑街,叫我家阿烟遇着了。”宁安侯反而怪起顾少凌来。
公孙曜这会儿也过来了,粗略地听了些缘由,只好顾少凌安慰道:“先不要急,这游方术士的话,虽是能听几分,但也不能全信,我这马上就去信给云长先生,叫他联系你爹娘,咱们想想法子。”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婚事也只能先作罢,反正劫难解除了,他们还是订了亲的。
周梨这会儿和顾少凌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脸沮丧的顾少凌,还觉得今儿的事仿若闹剧一般。“你也别想了,人定胜天,你看阿初,他没去战场,不是改变命运了么?”
最起码,战事没发生,一直没打起来,这是真的吧?
这话,似乎对顾少凌是有些用的。虽然周梨那个只是梦,但是梦里的人物都一一出现对上了。
所以一时眼睛也亮了起来,“对,你说的对,阿初的命运都能扭转,凭何我的不能?”一时也干劲十足,“等不得你表哥去问先生了,我自己写信给我爹娘去。”
一时自也挂念起他爹娘,又说那儋州百般好,周梨那云记里从东海运送来的好多鱼虾,都不如他们儋州的好。
又说朝廷的水师,也比不过他们家的船队等,要不是早前跟朝廷签订了条约,顾家的船只早就南上,将这整个中原的河域都据为己有了。
反正顾家虽在儋州岛上,但其实整个南海,都是他们顾家的地盘。
好吧,周梨觉得自己身边又来了一个大佬,就是可怜这大佬浑身无半两银子,还险些叫人绑了去失身。
只是想着想着,忽然一下打直了身体,吓得一旁的顾少凌一个激灵,“你怎么了?”
周梨满目的惊慌,“我,我想到一个事情。”
“什么事?能叫你如此惊慌失措的。”顾少凌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把周梨想到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想竟然听周梨说,“我那梦里,不是和你说过,李司夜有一支天下第一的水军船队,便是朝廷的水师也不能与之相比,是何婉音用巧记帮他夺来的。但梦零碎,我并不知道她从谁手里得来的,用的又什么巧计。”忧心忡忡地看着抠着指甲的顾少凌,“我在想,不会就是你家吧?”毕竟顾少凌把他自家的船队吹得朝廷的都不如。
顾少凌抠指甲的动作一下戛然而止,随后心急如焚地扶着周梨的两个肩膀,“你快再继续做这
个梦,好好看看。”但他又晓得周梨这梦,只做过一次,怎么可能再重复,而且还能展现细节呢?
一时便料定了,那李司夜手里的水军,肯定就是自家的,只捏紧了拳头,“我要杀了李司夜去!”现在杀了他,不单是改变白亦初那万人唾弃的惨死命运,连自家也免去了那些灾难。
不过被周梨给拦住了,“你冷静些,又不确定。”她也着急,这梦为什么如此朦胧,但凡给自己些提示也好啊。
“我怎么冷静,你不知道那方士怎么说的?我横死不要紧,可我爹娘他们怎么办?我家中有一群堂妹,我如今还记得我走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哭得肿了眼睛,在船上朝我挥手的可怜样子。”顾少凌还想着,等熬到了弱冠,便急忙回去,像是当初承诺那一般,给她们每人安排一个最俊美的相公。
周梨也没有想到,好些事情和人,在这冥冥之中,就像是早就已经注定了一般,他们这些为男女主角送装备刷贡献的人,竟然都聚在了一处。
马车里一时间,气氛也是低落不已。
等回来家里,这一日的风波闹剧,自然是要同白亦初和挈炆说的。
两人大抵也是没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顾少凌刚巧是被他的未婚妻给抢了去。
本想取笑他,但是却听周梨说,“阿初,你还记得李司夜后来有一支很厉害的水军船队么?”
白亦初自然是记得的,点了点头,“是那何婉音替他用巧记夺来的。”也不知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巧计。
正要询问周梨怎么忽然问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急忙朝顾少凌望过去,一时也是反应了过来,为何顾少凌如此低落。
只怕并不是因为被他口中的母老虎抢去险些失了清白的事。
挈炆却不知这些事情的全貌,就单听他们提过李司夜的名字几次,因此十分好奇。
白亦初想着挈炆也不是外人,只将周梨的梦,以及李司夜现状一一告诉了挈炆。
挈炆听罢,也是满脸的震惊,一时不知是做梦的且还早死后被挖出来鞭尸的周梨,还是惨死后遗臭万年的白亦初,或是这个可能被夺了家中船队,甚至一家老小还死于非命的顾少凌更惨。
他这会儿,实在不知谁才是最倒霉,该先安慰谁才好。
但唯一的一个缘由,都是因为这李司夜。
反正他也觉得自己看过许多奇闻异事了,但还是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算是将这些个事情给消化。
然后弱弱地问周梨,“你梦里没遗落什么吧?”
周梨见他那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怕什么?我梦里没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挈炆只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不想顾少凌却抬眼看朝他,“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阿梨的梦,又不是全貌。”
于是挈炆就这样被顾少凌一起拽入深渊中。
“要不,李司夜回上京的时候杀了他?”书房中寂静了半响,顾少凌忽然开口。
挈炆一万个同意,“对,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现在还讲什么仁义道德,总不能等事情真发生了再去想办法补救吧?”
周梨和白亦初双双叹气,“怕是难。”一面看朝顾少凌,“你上次不是动了手么?却阴差阳错叫他避开,反而险些伤了无辜人的性命,我敢打赌,若再想杀他,怕还是会叫他躲过,伤了别人。”
顾少凌这会儿却是已经急昏了头,想着自家那一屋子可可爱爱的妹妹们,“那我亲自去,便是搭上我自己的命,只要弄死他也值得了。”
不过这事儿暂时搁浅了,周梨他们的十分反对,只提醒着先写信回家才要紧,等着和他父母商量了,得个万全之策。
更何况又要马上过年,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周梨他们也没再出去,便是上元佳节满街的花灯,他们都没去瞧。
大家就围着书房外面那一树老梅花,堆了一两个雪人,算是这个年最有趣的事情了。
而过了年后,赶到上京的学子越来越多了。
周梨手里的房屋也有人要买,她才出了门去。
却偶然听得人议论,说那将军府里出了丑事,已经和霍将军手下一个小参将订了婚的霍三娘,居然同人私奔了去。
周梨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哪里要有心思闲逛,但春闱在即了,她也不想叫白亦初他们知道,只喊了顾少凌出来,两人在一处环境安静的茶楼,叫了一个雅间。
顾少凌只觉得她出了一趟门就变得神经兮兮的,尤为疑惑,但也是长了耐性的,直至到了这茶楼才问,“到底怎么了?”
“我听人说,霍莺莺和人私奔了。”这就意味着,李司夜跟霍莺莺的婚事黄了,那他和何婉音还是有可能在一起。
他俩在一起,岂不就是意味着,李司夜的命运仍旧照着周梨梦里的走向发展。
顾少凌顿时就傻了眼,也不知是该骂霍莺莺怎么跟人私奔了,还是该骂这李司夜。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怎么办?”
周梨摇着头,两人终究是没有商量出什么法子来,只巴不得这春闱赶紧,等过了这事儿,白亦初若是踏入金銮殿,参加了殿试。
这也算是大家命运的转折点。
只不过怕白亦初和挈炆知道这霍莺莺的事情,也是隐晦地提醒家里的两个妇人,以怕打扰了挈炆和白亦初读书为由,不许她们在院子里说外头的事情。
两人倒是没有多想,便是议论起这将军府的丑闻,也只是在外出买菜的时候说一说。
周梨这觉得这段日子实在是难熬,终于到了二月,城里因这春闱之事,终于把将军府的丑闻给压了下去。
周梨发现自己总是这样杞人忧天,每日担心也是没有用的,这明显就是内耗,只把顾少凌喊着,“咱这样闲坐着,眼下又没有什么办法解决,不如出门去,看看有什么可心的生意,既能消耗时间,又能转移咱们的心思,不然就这样下去,要把人憋坏了。”
可上京那样大,他们还能遇着那玉笙烟。
她那日终究是拜堂了的,所以如今也是将头发全部綰起来,对外只说她夫君身体孱弱,不宜见人。
反正他们宁安侯府向来行事独特,闹剧也不止是这一两桩,上京的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冤家一相见,便是箭弩拔张。
周梨正要劝,余光只见着那人群里,有一个作丫鬟打扮的人,像极了那日和龚小姐拌嘴争吵的何致蓝。
于是也顾不得劝二人,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见她这不对劲,走也不说一声,有些奇怪,也只能跟上。
等越过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周梨跟着的那丫鬟进了小巷子,玉笙烟也认了出来,“那不是何致……”
只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一面朝她示意禁声。
玉笙烟连连眨着眼睛表示自己晓得了,也好奇这何致蓝怎么做这般打扮?
当下便也是跟着他们二人,悄悄尾随在何致蓝的身后。
但何致蓝也十分小心,一面挎着篮子,一面时不时地悄悄扭头朝后看,似乎也害怕有人跟着她一般。
如此,她这样鬼鬼祟祟的举动,更是引得三人好奇。
就这样一路跟着她,发现她最后又倒回了最初进巷子附近的一条巷子,然后敲门。
很快那里有人开门,她人就消失在了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