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作家认真地用笔记录着一些观点,最后点了点头,“不错。其实你在演绎的时候只要抓住他内心外在的反差就可以。”
“下一个,我们的女主角吗?”
杨燕抢着举起了手,“编剧老师,我先来吧。”
杨燕其实是偏可爱的长相,笑起来是很讨人喜欢的,她这时正抱着谷来的一边胳膊,歪着头撒娇。
“这...”编剧左右看了眼杨燕和女主角宣思的脸色,有些不好决断。
毕竟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按照番位来的,若是轻易改动了顺序很可能会让自家女主角的面子不好看,但杨燕又是资方塞进来的人,着实也不好拒绝。
楼成没什么反应,依旧面色冷淡地坐得笔直,眼神没有从自己的本子上离开。
倒是宣思开口了,“没关系,让她先来吧。”
她没有看宣思,反而直直地看薛冬,直看得她有些发毛,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见有人给台阶下,编剧马上顺水推舟,“那就燕燕先讲。”
杨燕笑眯眯的,脸侧出现了两个小酒窝,“我的角色很简单,她心里就只有谷来...演的陆仞。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陆仞照顾她比她的父母还要用心,她对于陆仞的感情也不仅仅是爱意,还有藏在心底的亲情。世界上好像只有陆仞懂她疼她,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救赎。”
编剧点头,“嗯,但你的情绪应该挖掘得再深入一些,要知道古灵这个角色不是简简单单的爱和依恋,她的世界观是有点偏执和扭曲的,她也不是说非陆仞不可,反而其实陆仞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个符号,代表着她过去单纯的情感。在表演中要注意的是,她不是恋爱脑。”
杨燕好像没有听出编剧委婉的暗示出的她的功课不到位的意思,反而一脸得意地看着谷来,时不时拉他一下,小动作不断。
薛冬看着这幕,终于明白了经纪人的疑问,按理说以杨燕的咖位不至于还需要带资进组,拍一部前途未卜的电影。原来人家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事业。
晚上结束的时候,杨燕又跟着谷来亦步亦趋地回了帐篷,看得王明都不住摇头。
“这娱乐圈的瓜,有时候吃得人真难受。”他手机已经玩没电了,冷得直搓手,“又没法跟别人讲,光自己抓心挠肝的难受。”
薛冬表示赞同,但她这份吃瓜的心思在想到第二天的戏之后就彻底消散了。
有这空闲还不如多读会儿剧本。
“冬冬,你这保温杯用多久啦,感觉时间挺长了不准备换吗?”晚上薛冬还打着灯在帐篷里看剧本的时候,王明突然想起了自己经纪人的职责,到处翻找准备给薛冬去接热水。
他在帐篷边上找到了一个黑色毛线套的保温杯,上面还有个粉色的小猪标志,看着已经用了好些年,边角处都有破损。
他倒没觉得这是别人的东西,毕竟薛冬在来的路上就连掏出的耳机都有粉色小猪的图案,是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杯套是我小时候织的,一直没换,你灌了热水给我当热水袋用吧。”
虽然不是自己的杯子,但薛冬说得理直气壮,毕竟是自己原来上手工课的时候织的,只是后来送给了楼成当作临别礼物。但既然是自己织的,那就当然是自己的东西。
薛冬还记得当时一学期的课程,她报废了无数捆毛线才织出来这么一件,之后她就认清了事实,决定再也不碰这些需要手工的东西。
也可能是接触到了久违的小时候的物件,薛冬在梦里又经历了一次大火,四点钟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她还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第一场戏是六点开始,她就需要提前起床去化妆换衣服。
王明还在隔壁帐篷里打呼噜,薛冬深刻怀疑昨晚自己梦里大火伴随着轰隆隆的可怕音浪,就是因为这种可称之为噪音的可怕声响。
她带上保温杯,踢了下王明的帐篷,惊得他窜起来就喊地震。
他还不怎么高兴,但看到是薛冬后又憋住了怒气,“你先去化妆,又用不到我,再让我睡一会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下,被薛冬不高兴的眼神看得害怕,用手揉了把脸,无奈道:“走走走,真是欠你们的。”
“先帮我去灌点热水。”
——
这次再踏进片场的时候,就比之前正式多了。
各种仪器设备堆砌在片场里,里头人头攒动,各个小组都在确认到位情况。
这场是薛冬和谷来第一次见面的戏,没什么词,主要要表演出自我封闭的农村少女第一次见到外来的人群的不适和逃避。
在简单地拿着剧本走了几遍位之后,场记准备上前打板,原本还在拍摄区忙活的所有工作人员就全部瞬间移动到了摄像区之外。
薛冬没有细数,但光是架在架子上的大型摄像机就有三五架,乌压压的人全部挤在仪器之后,目光聚集在他们这两个台前的人身上。
要是刚刚接触镜头的人,肯定会感觉到非常无措。
第38章
但薛冬不一样,她在人群里能完成无数场表演,也适应了无处不在的摄影机的拍摄。
在公司训练时,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克服对于镜头的恐惧感。
所以在这样的场景里,她适应得比别人还要快一些。
“action。”
薛冬闭上眼,又一次进入了那片红艳艳的黑暗里。
或许是昨晚上梦境的缘故,她这次的代入十分顺利。
等薛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神情就变得麻木。灰暗的瞳孔没有一丝灵气。
“雪妹,走快点,你弟弟还在屋里等你。”易云扮演的妈妈背上背着装着大量柴草的草编框,脊背被这重量压得弯曲。
薛冬的动作并没有加快,她的背上也背着一筐柴火,草编的背带几乎要勒进她瘦小的肩膀里。
妈妈也没再催促,她自己的步子都变得迟缓,嘴上则不停念叨着弟弟来宝,仿佛能给她莫大的力量。
还没走几步,前面就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雪妹的脚步稍有停顿,妈妈就开始催她,“别停下,还有不远就到了,来宝还等着烧柴呢。”
“来宝他妈。”她们的身影引起了正和一群人谈笑的村长的注意,他带着那群人往雪妹这边走。
雪妹木然地看了看那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人和满脸油光的村长,听他们继续说笑。
“这时我们村里的贫困户,村上每个月都会给她们帮扶,现在这日子也慢慢过下去了。”
那群人的视线并没有在她们的身上停留太久,雪妹垂着脑袋,继续挪动着快失去直觉的双腿。
冬天的早上总是刺骨的冰冷,雪妹身上的裤子并不保暖,是由无数个碎布片缝合而成的。
“那个。”后面有个男声响起,“既然是体验生活,不如把我们安排在他们家里吧?”
村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哎呦,那哪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现在的观众就是爱看这种情节,反差越大才越好。”
“唉...这...”村长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叫住了雪妹她妈,“来宝他妈,你们先等一下。”
雪妹看着妈妈停住了脚步,她也跟着向后望去。
陆仞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他在村子里见多了穿着破烂的村民,他们大多都如同这家人一般,神情麻木地生活着,他还看到了这家人背着快比自己身子还大的框的小女孩,她佝偻着背,头发遮住了五官,好似她的母亲一般。
他见村长真叫住了这对母女,刚准备上前笑说只是玩笑话,却见到了那个女孩缓慢转过脸来。
她眸中没有焦距,只是失神般直直地望着他。
他却突然屏住了呼吸,心跳没缘由地开始加速。
冬天的早晨,第一缕乍现的阳光就漏在了她的身上,金色将她的轮廓模糊,睫羽间洒落的是破碎的阳光。
她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但仅仅只是淡淡地看着你,都会让你难以呼吸。
“...”
“咔(cut)!”
“陆仞你他妈说词啊!是嘴被胶带封住了?”
一旁看着显示器的楼成还没说什么,副导演就举着剧本跳得老高。
被从情绪里打断的谷来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他没好意思看薛冬,转身跟工作人员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谷总,我们演也要破功,雪妹真是太好看了吧!”有工作人员阴阳怪气地嘲笑他,现场哄笑声一片。
谷来更尴尬了,他在自家经纪人的瞪视下脸侧都出了汗,一旁的化妆助理连忙拿了粉扑过来补妆。
薛冬这边也有人过来给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梳理,来人有些心疼她冻得冰冷的脸颊,给她塞了两个暖宝宝,“妹妹演得好好啊。”
薛冬喜欢听这个,她冲着人笑了下,细声道了谢。
那人就更心疼她了,飞了谷来好几个白眼,“还是童星老戏骨,ng起来比新人多几十倍。”
谷来大大咧咧的,受了这等指责也没生气,他缓了一会又冲人家乐,“也不能全怪我。刚才那个镜头,谁看不迷糊?”
他还用手比划,“那光照下来的时候,妹妹,你就跟那天上下凡似的,我等凡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啊。我跟你说,你别看楼成现在脸黑得锅底一样,你让他演说不定还比不过我。”
说着说着,他后脑勺就受到了致命一击,“你还没有招架之力?”
他的经纪人瞪着眼睛站在他的身后,满脸愤怒,“谷来,你还敢编排导演,你再不好好演试试看!这事情传出去像话不?你一个老演员还比不过一个新人?”
谷来委屈得很,“那不如你来试试?你们不能光凭自己想象,我一个年轻小男孩,定力不强也可以理解吧。”
所以这段剧本里描写好两人光暗交替的镜头变成了薛冬的一人高光镜头。
灯光师举着灯光不停地转圈,直到楼成喊了停他才固定住位置,光是一道镜头就拍了七八个方位。
最后连花絮摄影师都来凑热闹拍了好些时候,特别是给足了摄像机后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群众的镜头,此起彼伏的感叹声也录得清晰。
补拍细节的时候谷来直接被赶出了片场,他还不死心,奋力穿过人群挤到了导演那边看监视器。
恰到好处的光影让镜头里的薛冬美到不似凡人,有着融化人心的感染力。
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被经纪人又从背后痛击。
“赶紧去准备下一场!”
再拍完几个镜头之后薛冬的下一场戏就在下午了,她套上厚外套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片场边等边看,手里把唯一的暖手宝保温杯捏来捏去,丝毫没有归还的意识。
经过这场戏之后,工作人员的态度对她好了很多,还不停地有女孩子过来跟她要合影。
其实第一场戏能够展示演技的地方并不多,薛冬也并没有展现出多么惊人的天赋和演技,但对于刚开始见到她是爱豆的偏见来说,薛冬确实有些颠覆了他们的想象,至少薛冬抓镜头的时候,是真的准。
“这妹妹可以啊,不让人出戏,跟易云老师也有来有往的。而且那镜头感真的绝了,播出的时候得吸多少粉啊。”
有工作人员小声议论。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接到通知第一场戏是人家拍,你还不想来,说小爱豆ng肯定多,费时间又费精力。现在呢,你家谷来失误的次数都比人家多。”
挂着牌子蹲在片场边缘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她耸了下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次跟拍的那部剧,女主不就是个爱豆,还挺有名的,跟一场下来快要了我老命。”
“所以说真是不公平,要我说薛冬比她好看多了,性格也好,怎么就没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