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那等你空了再说吧。”
“我说话了吗?”楼成眉尾一扬,打断了她要挂电话的动作,语气却温和,“我没在忙,你可以说。”
“那你刚才都不回我。”薛冬抱怨了一句,随即又问:“你觉得方琦值得信任吗?”
楼成正靠着走廊的窗站着,他能看见外面飘着的雨丝,从天幕降下,淋在路边的花上,融入地下。
他好像能透过雨幕看见那边皱着眉头满脸担心的女孩。
鲜活,生动,热烈。
如同那一捧灿烂的盛放的花。
楼成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花从高处摔下,破败枯萎的模样。
颤动的花瓣,破损的花叶,血迹肆意蔓延。
还好。
他半晌没有说话,在催促声中才强压下情绪回答:“当然,他是刘导的大徒弟,人品很好,是个很不错的帮手。”
“那就好,他不愧是刘导的学生,连我都被他传递的情绪感染到了。比起我来说,可能他更适合去说服别人,以后我们组织受害者的事情应该会更顺利。”有了楼成的保证,薛冬才放下心来。
可得到了答案之后,薛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沉默地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声,连手指尖都有些麻酥酥的。
自从那天见面之后,两人的气氛就有些变化,通话时也多有沉默。
但就只是单纯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她都能感觉到陌生的情绪在顺着血管鼓动着前进。
这种古怪的情绪之前从未有过,让薛冬不禁想要逃避。
“你...忙吧,我挂了。”
“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两人同时开口,他上扬的尾音仓促入耳。
“那...那还能说什么。”
她有种施法时被人打断的局促感,越发无措。
楼成竭力顾及到她的情绪,但还是没能憋住,闷笑出声。
“楼成!”她不知为何羞恼起来,但声音像极了小猫生气,张牙舞爪却毫无杀伤力。
“嗯?”
楼成拖着长音答应,他捂着眼睛扬起头,撞到了身后冰冷的墙,有点疼,但身体却止不住地笑着颤动。
糟糕。
被一朵完好的小花可爱到了。
“阿成。”
走廊处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楼成蓦然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冰冷的“嘟——嘟——”声。
他垂眸看向手中暗下的屏幕,笑意全部收敛。
“大家都在等你。”
宣思身着一身白色修身长裙,袅袅婷婷地站在走廊一侧,她脸颊微红,像是被灌了些酒。
“走吧。”楼成低头发了条消息,上面明晃晃显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他表情倏然冷下来,略过了宣思,快步走进了包厢。
宣思脸上的笑容在看着楼成走过的时候一点点垮下。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
看着他通电话时脸上温柔的神色,听着他轻柔的哄人的声音,目睹着他收敛不住的情意。
她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于是冲动地出声打断。
她第一次见楼成是在梁宇至家里。
那时候他还正青涩,穿着陈旧,身材也瘦削。
但就是这样普通的年轻人,竟让梁宇至开口说想要收他为徒。
和梁宇至在一起几年,虽然之后分开,但她自认很了解这个人。
他看似温和,性格却倔强,只愿意和看进眼里的人来往,清高又骄傲。
作为艺术家来说,这样的性格再配上他的学识和能力,确实很有魅力,宣思就是这样被俘获,即使有着六岁的年龄差距,也坚持和他在一起。
但逐渐的,她发现,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就注定在演艺圈里走不长远。
在两人的事业纷纷受挫的时候,她清醒了,并且提了离婚。
离婚那天,他们大吵一架,倾盆大雨下,她没有撑伞,赌气只身离开。
那天雨势汹汹,她的妆全被冲花,衣服也全部湿透,像只落汤鸡一样坐在路沿,失魂落魄。
那时她的心情有多失落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永远记得,那个清瘦的少年撑着伞,在大雨中朝她慢步走来的模样。
风雨很大,他单薄的臂膀却撑起来唯一一个干净的避难所。
那时,她对第二次见面的他可耻地心动了。
但那之后,他对她却一直淡淡,就算见面也只有只言片语,态度像是对陌生人。
明明是他主动来给她送伞的,也是他邀请她来出演他的电影的。
宣思轻咬下唇,她被酒精冲昏了头,现在只有满心的嫉妒,还有不甘心。
她不相信他对她毫无感觉。
“宣大美女,站这躲酒呢?”从包厢里出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一见宣思眼睛就发亮,连忙上前邀请,“我可不允许啊,等会进去得把躲的都喝回来。”
“当然。”宣思轻笑点头,也不管对方的手已经越距地扶在了她的腰上。
她没有资本,想要向上爬就不能计较太多。
可惜这个道理,当时的梁宇至不懂。
不然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境地。
——
薛冬挂掉电话之后,有些神思不属。
她思绪浮动,直到牙齿咬到了嘴里的勺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当声,她才幡然回神。
她嘶了一声,收拾了情绪,两三下吃完饭,捡完了碗筷。
时间紧迫,今天她还得做完两套模拟卷,没空想东想西。
虽然薛冬情绪不高,但做题的效率却意外的很不错,对答案之后更是发现今天的成绩突破了以往的瓶颈,拿到了以往没有的高分。
沉浸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屋里的小灯光芒逐渐铺满了整间屋子,窗外夜色蔓延开来。
低落的情绪总是容易带跑思维。
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入眠的薛冬看着窗外的浓黑,想起了白天方琦所说的事情,不觉又毛骨悚然。
艺协这玩意比鬼还吓人。
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强迫自己不再联想,但门铃声响起,薛冬还是被吓得不轻。
谁会在这么晚来家里?
薛冬绷紧了身体摸到门口,打开门口的监控,意外却被一张帅脸怼了满屏。
是楼成。
他一身黑色笔挺西装,只身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白天的妆发还没有卸掉,他有些倦怠,半撩起眼皮直视着镜头,用口型慢慢道:“开门。”
薛冬抿了抿唇,虽然心里突兀地动了下,但她还是瘪着嘴巴,慢吞吞开了门。
“这么晚,来这干嘛。”
她开门后就被他身上带的酒气扑了面,下意识往后撤了两步,抬头却见他靠在门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尾耷拉着,颇有些委屈。
“喝醉了?喝醉了还不回去睡觉。”
薛冬突然感觉到新奇。
她还没见过楼成喝醉的样子,此时的他眼尾染红,肤色如玉,眼睛里还朦胧地笼着层温润的水光,看起来就像个温润如玉的漂亮小公子。
清醒的时候他总是气势逼人,哪有这样子过?
“小猪崽子,你胆子大了,还敢撵你哥。”他咬牙,随手扯松了领带,步履不稳地凑过来,恨恨地用手揉她的头。
“楼成!”
被揉的满头凌乱,薛冬气急败坏。
自从薛冬抗议,说自己长大了不许叫小名了之后,楼成就再也没叫过她这个名字。
他此时不仅拿出来说,还揉她的头,属实是在雷点上蹦迪了。
薛冬根本无法忍受有人在自己头上肆虐。
她一手扯过在面前晃荡的领带,想要制裁他,却没料到眼前的人醉了酒,根本没有力气,她一使劲反而将楼成拉进了距离。
他的脸凑近,炽热的呼吸扑了满鼻。
薛冬瞪大了眼睛,她猛然一颤,然后条件反射地将人一推,蹦跶着拉开距离。
楼成被推地踉跄两步,也没说她什么,自顾自在沙发上靠坐下,将衬衫又解开两颗扣子,西装也扔在一边。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薛冬的语气也硬不起来了,她捂着烧乎乎的耳朵,团成一团遥远地看着楼成。
“今天的庆功宴有宣思出席,她毕竟是老头子硬塞进来的女主角。”
他突兀地开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