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没再多说,转回身,放下戒尺,拿起书册继续阅览。
月妩一开始还忍着没出声,可见温慎根本不打算理她,轻轻呜咽了几声,而后跑去炕边,趴在褥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温慎握紧了手中的书册,看向躺在书桌上的戒尺,终是没忍住,起身跟了过去。他慢慢坐下,抬起手,缓缓落下,轻轻摸了摸月妩的头。
月妩像鱼一样,一弹,弹远了。
温慎忍不住笑。
“你还笑!”月妩坐起来,双目含泪,狠狠瞪着他。
他摸了摸她的脸,见她又要躲,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你不要抱我!”月妩用力推他。
他巍然不动,牵过那只被戒尺罚过的手,轻声问:“打疼了?”
“疼!疼得要死!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月妩用力挣扎几下,没挣脱,只能别开头,不看他。
他抿了抿唇,牵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
“没用了!我才不要原谅……”月妩被堵住了嘴,她瞪大了眼,惊讶看着温慎眼中的笑意,又被他用手挡住了眼线。
良久,温慎松开她,轻声解释:“我心中有数的,并未下重手。”
才不是什么下不下重手的缘故,她不想理他,从炕上蹿起来,往门外跑了。
“你去哪儿?”温慎在后头问。
“不要你管!”她故意气他,气完回头一看,见他面色沉着,又补充一句,“去外面玩。”
“早些回来,快吃午饭了。”
她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跑了,直摆了摆手,留下一句知晓了。
今日天晴着,雪早就消得差不多,路上有了人影,走亲戚的出去玩的全都活动了起来。
乡里人都认得她,看到她不免都要寒暄几句。
“去哪儿啊?”
“出去逛逛!”
“前面村口那儿有买小玩意儿的,还挺有意思的。”
她得了消息,与人道别完,立即朝村头跑去。
路上行人虽多,但也没哪个是像她这样跑来跑去的,唯有年岁不大的孩童追逐打闹,见她在跑,也跟了过去。
她带了一群小孩到了村头,但没见什么买小玩意儿的,只有一算命的老大爷坐在巨大树木下,周围围了一群婶子大爷。
“真的算得准吗?”她凑过去,找个位置蹲下,小声询问身旁的婶子。
婶子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准的准的,可准了!”
她不信邪,朝算命老大爷道:“你能算出我娘是何许人也吗?”
老大爷看她一眼,道:“一文钱算一次。”
她微微起身,摸了摸荷包,才发现没带钱出来。
温慎虽将银钱都交由她保管了,但她的保管方式就是当甩手掌柜,将钱锁在匣子里找个隐秘的地方放起来就行,平时也不怎么用的。
她又蹲回去:“那你要是算得不准,我还要给钱吗?”
老大爷捋了捋胡子,笑道:“算得不准不收钱,但你要先将钱拿出来,放在地上的碗中。若是准了,我拿,若是不准,你拿。”
她猜这个老大爷算不准,但她没带钱啊。
“那算了。”她起身要走。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我来出。”
她回头眯着眼看去,对上了冯蓓的视线。她连连摆手,起身要走:“不必不必!”
“嘭!嘭嘭嘭……”铜板落在破陶瓷碗里,转了好几个圈。
那老大爷望了望天,故作神秘道:“尔母貌美,福气甚好。”
月妩一愣,又问:“那我爹呢?”
“尔父人中龙凤。”
月妩转了转眼珠子,接着问:“那我外祖呢?”
“身世显赫。”
“舅舅呢?”
“前途无量。”
说不上对,也说不上不对。她爹她是不知道,但其它几人好像都对?
“算你……”
“这算什么?随意说几个词我也可以,得说出几人具体消息和官职才收得起这钱。”冯蓓站在后头道。
老大爷看他一眼,疑惑道:“这位小生莫不和这位夫人是一家?”
他哼笑一声:“你不是会算吗?”
众人皆笑,有大娘道:“这位可是我们乡里秀才的夫人,你岂敢乱说?”
随即,围观之人纷纷倒戈,你一句我一句将那算命的大爷赶走了。
月妩还蹲在地上,撑着下巴思索,自语道:“他是如何知晓娘亲貌美的?”
“观你相貌不凡,因而便推测出你母亲也必定相貌不凡。”冯蓓弯下身,捡起那枚铜板,束着的马尾带起一阵风。
月妩微微往后退了退,站起
身来。
她不想与这人多做交谈,但又想知晓里头的玄机,便站远了一些,问:“那是如何知晓我母亲福气甚好的呢?”
冯蓓将那枚铜钱塞进腰间,勾了勾唇:“相貌不凡的女子生下来的女儿能活得这样自在,必定是所嫁之人不错,捡好听点的话说便行。”
“原是如此。”月妩转过身,思索着往回走。
冯蓓跟了上来:“母亲不错,父亲也不错,当然外祖和舅舅出身也不会差。”
“多谢,我已知晓了。”月妩客套一句,正要告别,这人却话说个不停了。
“既然家世不错,何故流落至此地了?”
月妩神色一凛,心中又警惕了几分:“此为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她匆匆离去,没见人再跟上来,才又放慢了脚步,慢慢悠悠在田埂上溜达。
不远处的小山上还残存着几抹绿意,有婶子赶着牛羊去山上吃草。牛跟在后面,羊走在前面,还有两个小羊羔跟着。小羊羔还没多大点儿,咩咩奶叫。
她盯着那只小羊羔就挪不开眼了,热情上前:“周大婶,这是刚出生的小羊吗?”
“是咧,刚生的。”
“我能摸摸它吗?”
“它爱跑,不好摸的。”婶子撸了撸袖子,“你等着,我给你捉过来。”
婶子将母羊的绳系在树上,转身追了小羊两下,一把抓住了小羊,将小羊吓得咩咩直叫。
“快来摸,要逮不住了。”婶子笑着举着小羊羔。
月妩立即跑过去,在小羊身上一顿乱摸。
小羊吓得又是叫,蹄子又是扑腾,婶子实在抓不住了,将羊给放下了:“天天在外面吃草,脏得很。”
“不脏不脏,它好白。”月妩的眼神已经跟着小羊跳远了。
婶子笑着说:“让秀才给你去抱一只回来,也好养,每日牵住吃吃草就行,养到年底就有肉吃了。”
“行,我回去跟他说!”月妩边摆着手,边跑远了,“婶子你继续忙,我先回去了!”
她往回跑,还没进院门,就朝里喊:“温慎!温慎!”
“回来了?”温慎从厨房的窗探出头来。
“温慎,我想……”话说至一半,她忽然想起走时还在吵架,又压下嘴角,故作严肃,“我想买一只小羊。”
温慎收回目光,继续剥簸箕的豆子:“好啊。”
她刚想说出理由,不料答应得这样快,什么不愉快全抛去了脑后,跑进厨房抱住他:“真的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
“过两日去县城里买鸡时,一块儿看看。不过要碰运气的,得看看有没有人卖。”
“行!”她踮起脚,从身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笑着,放下簸箕,弯下身戳了戳火,准备做饭:“去哪儿了?为何突然想买羊了?”
“去村头逛了,那有个算命的,算得不准,被我们赶跑了。”月妩微微让开,跟在他身侧。
“你去算了?”他随口一问。
“算了,他还要收钱,我没带钱,还是那个冯什么给我出的。不过后来他算得不准,我又把钱还回去了。”月妩也随口一答,答完就去桌边倒水喝了。
待水喝完,还未听见温慎答话,心中觉得奇怪,她转头又去看,却见温慎脸上挂着的笑全不见了。
她有些心虚,握紧水杯,小口小口将最后一点儿水抿完,轻轻放下杯子,朝人走去。
“温慎……”她试探着抱住他。
温慎没有躲,淡淡道:“我要煮饭了。”
她松了手,跟着去灶台边:“不是我问他借钱的,我也不知他为何忽然出现在身后,拿了钱直接往碗里扔了,那算命的问也不问直接便答了,我都来不及拒绝。”
“嗯,我知晓了。”温慎口头上答得好,眼中的笑意还没回来。
“不言。”月妩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真的没和他说什么。那老头算得不准,我们将人赶走后,我起身就要走的,他自己追过来,跟我说了一通为何说老头算得不准,我实在不想搭理他,就先跑了。”
“好,我知晓了,要煮饭了,你先出去。”
月妩从他手臂下钻进他怀里,伸出双手,看着他:“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手心吧。”
他抬眸,瞥她一眼。
“夫君。”她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得往下一弯,顺势吻上他的唇,舌尖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