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好衣裳抱过来,放在炕上,又往盆里倒了些温水,说了句:“出去放羊了。”
温慎看她一眼,拿着长巾擦洗干净,换上衣裳,坐在她身旁,轻轻搂住她:“说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又碰见冯蓓了。”
温慎脸色一沉。
月妩靠在他肩上,将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他看着手心中那只还隐隐发红的手腕,心中越来越沉,起身穿上外衫,便牵着人往外走:“我们现下便去冯家!”
月妩抿了抿唇,抱住他的胳膊跟在他身侧。
太阳已快落山,只有远方山顶处还剩一片金黄。
路上有扛着锄头往回走的村民,笑着与温慎寒暄,温慎脸沉着,只与人微微点头,揽着月妩匆匆朝冯家去。
冯家在村中最热闹的地方,那宅子建得极大,连围墙也青砖建成的。
正是晚上,厚重的院门紧紧关着,温慎上前,重重扣响门环。
不出三息,守门小厮开了门,见是他,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笑呵呵往里迎:“温秀才是来寻大公子的吗?”
“正是,冯家夫人和冯家二公子也要一并见了。”温慎语气生硬,目不斜视大步往正厅里走,自己寻了座位,牵着月妩坐下。
小厮见状,连连应声,匆匆跑了下去。
没过多久,冯苑迎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冯蓓。
温慎未看冯蓓一眼,只朝冯苑道:“不知冯夫人何时到?”
冯苑朝小厮找了手,亲自将茶奉上,笑道:“家母身子不济,贤弟若有何急事,可先与我说,家中大小事宜一直也都是由我操办的。”
“此事干系重大,恐怕夫人不得不出面。”温慎目视前方,未动一下。
冯苑略微思忖,朝小厮道:“去将夫人请来,就说是有要事,耽搁她晚睡一会儿。”
闻言,温慎也并未觉得任何内疚,连手边的茶也动一下,只坐在远处,静静等待。
倒是冯苑有些坐不住,期间叫小厮换了两次茶,才等到人来。
“母亲。”冯苑冯蓓起身。
温慎也携月妩起身:“冯夫人。”
冯夫人看向两人,微微笑道:“温秀才不必多礼,有何要事不如直说。”
待人坐下,温慎才牵着月妩微微朝厅中站去:“冯家二公子今日失礼于我夫人,特来求个公道。”
冯夫人微微蹙眉,倒是冯苑一脸震惊又像是早有了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冯蓓。
“这是如何一回事?”冯夫人见状,抬眸看向冯苑。
冯苑这会儿有些气上心头,低斥道:“叫他自己来说!”
冯蓓咬着牙,噗通往地上一跪,满脸不服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
“你!”冯夫人怒了,上前几步,两巴掌甩在他脸上,“你还不知错?”
“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去与陈姑娘说了几句话而已!”他抬头,眼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倔强。
冯夫人抄起身旁的家伙,便往他身上打:“都是我平日将你宠坏了,你才这样无法无天!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你以后不知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旁的冯苑也不拦着,只上前与温慎赔礼道歉:“此事是舍弟之错,我先给贤弟赔个不是。我早知他对……也数次提醒教训过他,只不知他竟这样大胆。贤弟放心,我明日便将他送去城里的书院,不要他在此处继续待着。”
温慎心中稍稍解气,瞥地上的人一眼,应了一声。
然那跪着的人忍不肯认错:“我对陈姑娘痴心一片,何错之有?我此生非陈姑娘不娶!”
月妩心中一慌,忙扯扯温慎袖子,小声解释:“我不知他为何这样说,我从未与他说过什么,更是没见过几次……”
温慎摸了摸她的头,正要安抚,便听冯苑道:“弟妹不必惊慌,我是知晓的,你未与他有过往来,此番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
说罢,他转过身,将冯夫人手中的家伙拿走,道:“我看母亲也不必打了,今日就算将他打死,他也未必会认错。不如我现下便送他去县城里,明日一早再去江陵城里寻书院,让他往后住书院里,也好磨磨他这性子。”
“也好。”冯夫人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贤弟以为如何?”冯苑又问。
温慎微微颔首:“但凭冯兄做主。”
冯苑点头:“那好,现下我便送这竖子去县城。今日天色已晚,贤弟还是带弟妹早些回家,明日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至于今日在这房里的一切言语,都不会传到外人耳里,请贤弟放心。”
温慎心中终于满意:“既如此,便不叨扰了。”
行至门口,他不愿冯苑再相送,牵着月妩漫步在月色下。
“往后那人不在,你依旧可以出去玩。”他轻轻搂住月妩,在她发顶上亲了一下,“今日这样处置,你可觉得出气了?”
“出气了!将他送走就好,我再不想看见他了。”
温慎微微弯起唇,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上亲了亲又吹了吹:“还疼吗?”
“不疼了。”她也弯起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抱我,好不好?”
温慎轻松抱起她,稳当往前走。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她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脖
颈处,“回去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好。”温慎笑着用额头抵她。
她也笑着抵回去,玩闹了一路,到家时,她才下来往厨房里去。
点上烛灯,烧上灶,煮上水,她和好面擀好,往锅里下。
温慎就坐在一旁看着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走时并未换鞋,上头还沾着泥。他去换好鞋,冲洗一番,回到厨房时,面已经盛起来了。
他们对坐,月妩一脸期待看着他:“好吃吗?”
他笑着点头:“很好吃。”
月妩满意了,瞬间觉得碗里的面香了不少,看他一眼吃一口。
吃罢饭,他去洗碗,月妩去洗漱,他们刚好同时忙完,一同去炕上休息。
此时他挽起裤腿,月妩才瞧见他腿上被刮伤了,忍不住蹙起细眉:“你这是如何弄的?”
“今日挖水渠时不慎被树枝刮到了,小伤,不碍事的。”
月妩转身去小匣子里寻出药膏,弯身轻轻抹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抬眸看他:“疼不疼?”
“不疼,过几日便好了。”他摸过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去将药膏放着吧,该休息了。”
月妩放好帕子,顺手吹了灯,一掀被子,往他腰上一跨,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他微微躺平,让她好完全压上来:“怎么了?”
“蹭蹭。”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蹭难受了又要睡不着了,快下去睡吧。”
“你帮我。”她正在找位置。
温慎掐着她的腰将她提下去,紧紧搂在怀里,不许她再乱动:“早些睡,你月事要来了,要早些休息,否则小腹又要疼了。”
她挣扎几下,反抗不过,泄了气,老老实实睡了。
早起,红糖水已煮好了,里面还放了蛋。吃完早饭,她就去后院寻人,又缠了过去。
“红糖水喝了?”温慎怕撞到她,微微收了收锄头。
“喝了。你今日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你要去与周姑娘说一声义学的事儿吗?”
月妩点点头:“我想去放羊,你和我一起去,然后顺路去说。”
“那你让开一些,我将这块儿野草除了,就和你一同出去。”温慎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挥动锄头,准确无误将菜苗旁的野草除掉,“刚好顺路将牛给李婶子送过去。”
月妩看向牛棚,朝跪坐在地上的牛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它今日就要干活了吗?”
“是。我思来想去,怕有人为了省些粮食让它一刻不歇地耕地,便将原先按日租,改成了按亩。”
月妩感叹:“这样就很好。”
温慎锄完最后一团杂草,放下锄头,擦了擦手:“去将羊牵来,我们从后面大路上走。”
“好!”月妩牵了羊出来,“那我们先去给牛,再去周姑娘家。”
沿着水渠流向走,李婶子家里的田就在最底下。两人送了牛,便又往回走,朝里长家里去。
这会儿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只剩几个小的在家中做家务,月妩站在院门外一眼就看了周芳,朝她挥了挥手:“周姑娘!”
周芳抬眸,脸上露出笑意,倒是她身旁的周三脸黑着,身子一扭回屋去了。
“可是有消息了?”周芳笑着迎出来,“快进屋坐坐吧。”
“不必不必,我们待会儿还要去放羊。我来就是与你说一声,你那朋友的弟弟可以去读书,以后只要想去读的,不用提前打招呼,直接去学堂里找他就好。”
“多谢多谢,那……”周芳本想问一问昨日的事,但见温慎在,便没多嘴,只道,“那到时要麻烦温大哥了。”
温慎只稍稍颔首,以作示意。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吧。”月妩跟人打了招呼,牵着小羊,和温慎并排离去,“今日你在,我们能去后面山上放羊,我昨日还摘了好些白蒿,全在推搡中弄掉了。”
“今日我和一起去,没人敢再来了。”
月妩重重点头,让他从路边树上摘下一根小枝条,驱赶小羊羔往前走。
走的还是昨日那条路,两侧生了好多白蒿,她掐了往温慎背后的背篓里放,又折了一些野桃枝,接着便看见了前面树枝上的酸果子。
她转了转眼珠子,摘下几颗,擦了擦,递到温慎嘴边:“这个很好吃的。”
温慎看她一眼,叼走那颗果子,面不改色咀嚼两下。
她已开始笑了:“不酸吗?”
“不酸。”温慎一本正经。
“真的不酸?”她歪着头,一脸疑惑,又喂给他一颗,“你再尝尝。”
温慎皱了皱眉,她立即要笑,突然却被温慎扣住了后颈,咬住了唇。
酸得牙疼的果子在你来我往间一下炸开,果汁半数钻进了她口中,酸得她魂儿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