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窈从浴室里出来时便闻到了年糕的香味,她在空气里嗅了嗅,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家里有人的感觉真好啊,洗完澡就能吃饭,今天她终于能吃饱了。
周时衍还在厨房里忙着,翻炒食物的声响和排油烟机的声响形成天然的乐章。
他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却也同一时间响了起来,男人还在专心应对着锅里的食物,显然没注意到。
宿窈看他现在的情况也是脱不开手,主动去卧室帮他取了手机,拿起来时她下意识看了眼备注。
帝都市第三人民监狱……
刚有些愉快的心情,就像是火柴上跳动的那一株小火,都不需要冷水,风一吹自己就灭了。
宿窈抿着唇,拿着手机走到周时衍身边,把手机递给他。
“你的电话。”
周时衍看都没看界面,直接说:“开免提吧。”
宿窈就接听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开了免提。
对面是狱警,很是为难的说,苏格在监狱里跟人发生了争斗,造成了比较恶劣的影响,有可能会造成刑期延期,想请周时衍为她做辩护律师。
周时衍原本正在翻炒的动作顿住,锅里的热油受热不匀,终于找到机会,一下子跳了起来。
宿窈举着手机,站的离锅比较近,油花溅到她手上,让她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时衍见状,立刻关了火,皱眉从她手中接过手机,抓起宿窈的手带着她到水龙下冲洗起来。
手机里面,狱警的声音还在传出:“周律师,周律师你在听吗?”
宿窈抿唇看着周时衍,他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似是没有任何触动。
但是他的肢体语言还是出卖了他,他握着她手的力道,一直在不断地收紧。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手上的烫伤只是一小点,甚至没有一个米粒大,也只是轻微发红,并不严重。
但他一直拽着她的手在冷水下,冷水彻底地把她整只手的手背给浇寒了。
宿窈终于明白十指连心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了,这会儿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寒了起来。
“对面还等着你的回答呢,周律师。”
周时衍冲洗的动作顿住,拿着纸巾帮她擦干净手,而后拿起他的手机。
“我去阳台聊。”
宿窈拦住他,厨房的出口就一处,她挡在门口,分毫不让。
“就在这说吧,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处理苏小姐这件事,周律师。”
周时衍面部表情绷紧了些,冷邃的眸子静默地看了她片刻,拿起手机。
“能麻烦您具体说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吗?她为什么会在监狱里跟人起冲突,冲突的原因,冲突的方式,冲突的过程,给她自己和另一方具体都造成了什么样的损伤,又给监狱带来了什么程度的恶劣影响……”
宿窈望着周时衍的眼睛,倏然勾起唇角,仰视地看着他,眼底有些发冷,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而后让开了厨房的门,转身离开。
周时衍在她转身时下意识地伸手做了个要扣住她的动作,顿了下又把手停在半空,他沉默地听着另一边狱警的回应,然后任由宿窈走了出去。
厨房里还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油烟机也依旧在运作着。
周时衍把手机放在一侧,一只手拿着盘子,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把锅里已经做好的食物一点点盛出来。
他向来喜欢把什么都做到尽善尽美,所以连摆盘都尽量弄得极具卖相。
处理好这些时,预警的话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
对面问他:“周律师,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周时衍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淡淡道:“没有了。”
对面松了口气:“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周时衍淡声问:“方便什么?”
对面有些愕然,愣了下后说:“过来帮苏小姐做辩护。”
周时衍平静道:“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这件事。”
狱警有些傻了:“那你刚刚问我那些细节……”
周时衍淡漠的说:“不好意思,职业病。”
狱警:“……”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沉默了片刻,狱警难以置信地问:“您的意思难道是,你不管苏小姐了?”
周时衍脸上呈现出思考的神色,他垂眸站在手机边,双手都撑在料理台上,垂眸认真地思索着。
良久,对面又问他:“周律师,周律师你还在听吗?”
周时衍这才回过神,淡淡开口:“如果我没记错,苏格父母双亲健在,她有事你们该先联系她的父母才对,找我做什么?”
对面震惊地说:“你真的不管苏小姐了?”
周时衍淡淡地道:“事务所最近挺忙的,我这还有客户在,就先挂了。”
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房间,宿窈在拿着手机看外卖界面,年假时期,附近店铺都没有几家营业的。
她刷了几下,实在找不到能买的东西,干脆起身穿衣服,想出门碰碰运气。
周时衍把食物端上桌子,想过去叫宿窈时,就看见宿窈着装整齐,裹得像要出远门似的往外走,蹲在门口换鞋。
他顿了下,跟着她走到她身边:“你要出门?”
宿窈没抬头看他,自顾自把鞋穿好:“饿了,出去吃东西。”
周时衍沉默片刻,说:“我炒了年糕,元宵也做好了。”
宿窈说:“是吗,真不错,那你多吃点,吃饱了也好上路。”
周时衍被她噎了下,总觉得她这个上路听起来像要把他送到断头台一样。
他在宿窈换好鞋站起身时握住了她手腕,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出门,哪也不去。”
宿窈便也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笑笑:“随你,周律师熟悉法律,自然清楚,每个人都有人身自由,你爱去哪去哪,喜欢不出门就不出门,我管不着。”
顿了下,又看向周时衍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坚定地,一点点地,把他的手从她手腕上撸了下去。
“当然,我也一样,同样的,人身自由,想去哪去哪,你管不着。”
第205章 讲道理的女人也很可怕
苏格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跟人发生矛盾时,从来不会去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她只能看到她自己想看到的。
所以多数时候,周时衍跟她发生争执,两人是连吵架都吵不起来的,他多次顺着苏格,也从来不是认可她的行为或做法,只是觉得以她的脑子跟她讲道理也讲不通,还不如顺着她避免麻烦。
宿窈跟苏格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宿窈太懂得如何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了。
她多数跟周时衍争执,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输出,她是跑到周时衍最擅长的领域去坟头蹦迪。
偏偏某些时候,她还真的就能成功地用她的观点,堵得周时衍这个自认为讲道理的,也无话可说。
就比如现在,周时衍清楚的知道,宿窈就是因为他刚才下意识的反应对他不满,她是在对苏格的事情借题发作,他也挺想跟她解释告诉她,他答应她的事做到了,他其实并没有理会苏格。
但宿窈这会儿偏偏不跟他吵闹,她跟他讲人权,讲人身自由……
宿窈把周时衍扯开后,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模样,再次弯了弯唇。
口舌之争上,她总算是赢了他一回,但她心里其实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舒服。
直接推开人,她转身出了房间,片刻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时衍跟在她身侧,也穿上了外套。
“我做的食物挺多的,带了你的份。”他说。
宿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哦,但我不想吃。”
周时衍又沉默了会儿,电梯到了,他看宿窈进了电梯,就也跟了进去。
“为什么不想吃?”
宿窈想了想说:“我之前有个姓潘的朋友,她那人性格吧,就挺优柔寡断的,明明都有一个老实忠厚的丈夫了,偏偏又招惹了一个惹是生非的外遇,她在两人之间犹豫不决,后来终于有一天,她给她老实忠厚的丈夫端了一碗药,然后她就改嫁了。”
周时衍反应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微皱着眉,问宿窈。
“那她之前的丈夫呢?”
宿窈很淡定的说:“不知道,都有了新欢了,谁还在乎旧的那个死活。”
周时衍听懂了她在指桑骂槐,但依旧觉得有些违和感,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违和感到底在哪。
电梯开门,宿窈直接往出走,她走的不快,走出两步,察觉到身边没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才发现周时衍还在电梯里,是走神的状态。
苏格还是厉害,就算她人被关号子里去了,一个电话也能把周时衍魂给带走。
宿窈冷冷一笑,收回目光,彻底不理会周时衍了,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这回又走的太快了,冬天路面滑,她一下没注意到,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冰上。
嗖地滑出一小段,宿窈惊呼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旁边忽然多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
宿窈就着那人的力气站起身:“谢谢。”
抬头才发现,对方是个男孩,约莫十八九的样子,浓眉大眼,五官不太出彩,但笑容明朗。
给她指了指路:“最近下过两场雪,社工又放假了,还没来得及清扫,积了不少冰,北门那条路有志愿者扫过了,离这也不远,你穿高跟鞋的话,最好还是走那边。”
宿窈点点头,再次对他道谢,男孩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我家在这住十几年了,大家都是邻居,你也是在附近读书的学生吗?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
宿窈自己买的冬天外套都很鼓囊囊,完全不显身材那种臃肿款,她今天刚洗完澡也没化妆,头发简简单单扎成了一束清爽的马尾,看上去很显小。
“我看上去很像学生吗?”
女人的年纪,永远是一个神秘的话题,聊好了绝对能让她们开心的。
宿窈这会儿,脸上就止不住地带了点笑意。
男孩惊奇地看着她:“什么叫看上去?难道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