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窈在听到器官移植那一瞬，身体就僵住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躺在冰凉的手术床，细长的管子，抽取她的骨髓。
她是自愿的，所以咬牙忍住了那股剥心般的疼。
所以……也有人会非自愿，躺在那样的手术台吗？
周时衍冷静地说：“杜氏医院目前已经有医生被带走调查了，虽然暂时还没有交代，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这件事彻底被曝光出来，杜家保不住是小事，杜宏图说不定也会因此被判刑，杜天磊作为他的孩子肯定知道这些，他们父子是同一阵线的，在这阶段一定会尽全力打击所有试图调查这件事的人，包括我。窈窈，我这边实在是走不开，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他这么一说，宿窈又开始觉得杜天磊之前的言行变得可疑起来。
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为什么早不找她，晚不找她，偏偏在周时衍开始跟杜家对立的时候，来到她面前，说这样一番话？
周时衍又说了许多，都是关心宿窈个人安危的话，宿窈一直默默地听着，她能感觉到周时衍对她的在意。
两人再次复合之后，周时衍对她的呵护和纵容，都是宿窈能真切感受到的，不然她一个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也不会在婚后，一点点卸下心防，跟他越走越近。
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宿窈对周时衍自然是有感情的，是珍惜的。
不然她不会在怀疑周时衍的第一时间，就逼着自己，立刻删掉了那份公布出去很有可能会对他名声不利的录音。
只是，到底是有些疑惑。
宿窈轻轻的开口，语气有些疲惫：“周时衍，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周时衍没怎么迟疑，就说：“想问什么就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时衍的确跟林之遥有过节。
这件事是周时衍亲自在宿窈面前揭露的。
这也是宿窈轻易就被杜天磊说动，开始怀疑他的原因。
林之遥，是你害死的吗？
这句话，在宿窈心中转了几个来回。
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时衍，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
“太多了，你指哪件？”
宿窈抿唇，艰涩道：
“那对不起我的事呢？”
“结婚之后肯定没有。”周时衍态度坦然：“结婚之前还是挺多的，不过窈窈，那个时候，你确定你就对得起我？”
宿窈无话可说。
周时衍反倒是疑惑：“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问这些问题做什么。窈窈，杜天磊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
宿窈迟疑片刻，避重就轻道：“他说小时候，你总跟他打架，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就不止一次。”
她遇见周时衍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了。
两个人之间，宿窈才是更容易情绪暴躁的那个。
杜天磊突然描述出那么一个凶恶狠戾的形象，宿窈真的很难代入周时衍。
另一边，周时衍轻笑了一声，垂眸扫了眼自己戴着婚戒的那只手。
食指指节的位置，有一道一点都不明显，除他以外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过的疤。
那是他当初揍杜天磊时，不小心用太大力了，手从粗粝的墙面上擦过，而后留下的。
现在想想，那蠢货也是傻。明明打不过他，还敢次次都往他面前凑。
“是真的。”周时衍淡声道：“不过那也是他先找我麻烦，我只是正当防卫。况且那时候也就初高中，闹着玩而已。”
后来他到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时候，就再也不打架了。
揍过杜天磊这事，要不是宿窈提，他早就忘在了脑后。
第429章 番外-青云之上11
周时衍又等了会儿，等不到宿窈开口，便说：
“窈窈，我这边还有些工作，就先不聊了，你照顾好自己，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们下次见面再说。”
直到他挂断电话，宿窈也没去问他跟林之遥的事到底有没有关。
下班的时候，公司楼下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自称是杜宏图的助理。
“宿小姐，杜先生吩咐我在这里等你，他想见你。”
宿窈冷漠地后退一步，跟他之间隔开距离：
“我不认识什么杜先生，也不可能跟你过去见他。”
有同事在身边陪着，宿窈心中也有足够的安全感，带着人就想把前面的人避开。
对方面露为难，见她并不配合，拿出手机打出了一通电话。
片刻后，那人又小跑着拦住了想要上车的宿窈。
“宿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在乡下还有些亲戚。”
宿窈眼中掠过一抹嘲讽，就一个软肋，杜宏图还以为能拿捏她一辈子？
“据我所知，杜家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你回去劝劝杜先生，与其把时间和心思都浪费在我的身上，不如花一点心思，去想想要怎么样才能挽救他的杜家。”
宿窈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依旧跟着助理上了车，看人还在犹豫着想拦住她，宿窈对他笑了笑。
“杜家现在已经够倒霉了，你不会想让我因为你的纠缠，再报警一次吧？”
那人面色一变，强忍住不甘心，转身走了。
回去把宿窈的话对杜宏图一汇报，杜宏图脸色铁青。
“反了她了，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敢跟我们杜家作对？”
男人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你们去一趟上次那个村子，把宿窈的舅舅……什么？当地势力在护着他们？”
片刻后，手机被杜宏图狠狠砸在地面，摔成碎片。
“好一个周时衍，好一个周时衍！”
杜宏图满脸怒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咬牙切齿。
脸色阴晴不定地发泄片刻，杜宏图再次拿出一部手机。
片刻后，杜晨曦惊喜的接通了电话。
“爸，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杜宏图冷声道：“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要帮我去做一件事。”
“好，别说是一件事，一百件我都愿意。”
a市，沈如是抱着三岁的周津津，正在儿童乐园学游泳，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杜晨曦哭的泣不成声：“妈，我后悔了，我不该去帝都，杜家根本不把我当人，你能不能原谅我，我想回家。”
沈如是对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是愧疚又心疼的。
被她这么一哭，没一会儿就心软了。
“你真的想好了，以后再也不回杜家？”
“只有您在的地方，才能算是我的家，妈，你就让我回家吧。”
“那好吧，你回来吧。”
一天后，杜晨曦从机场匆匆走出，四处找了一圈，没见到沈如是后就皱起了眉。
“妈，你在哪呢，我已经下飞机了，为什么没在机场见到你？”
沈如是道：“阿衍家的孩子才三岁，离不开人，我得陪着孩子，你既然回来了，就直接回家里吧，密码还是之前那个号，你直接就能进门。”
杜晨曦听到周时衍的孩子这几个字后，眼神闪了闪。
“弟弟都有孩子了？妈，你把位置发给我，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想去看看她。”
沈如是有些迟疑，周时衍当初明确表示了，不希望杜晨曦再去他家里。
犹豫片刻，她没松口，道：“你弟弟现在一家子都不在家，你来了也没办法招待你，你先回之前那边休息吧。”
杜晨曦说：“就是他不在家我才想去呢，他向来看不上我，他要是在，我还不得跟他吵起来？妈，你就让我去吧，这些年为了治病，我不得不在杜家跟他们虚与委蛇，心里面一直特别想您，现在好不容易到了a市，我想立刻就见您。”
沈如是被她这么一撒娇，心就也跟着软了：“好吧，那你就过来吧，地址还是之前那个地方，没有变。”
杜晨曦道：“外面都传他赚很多钱，我还以为他早就不住公寓改住大别墅了呢，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是住那个小破平层，看来外面的话也不能全信。”
周时衍的房子是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他买的时候，认为自己会一直一个人居住，所以地点选在了市区。
跟普通住宅区比起来，他的住址已经算得上是高级圈层，但杜晨曦在帝都住惯了杜家的豪华自建别墅，在她眼里，这个平层就显得寒酸了。
沈如是听见杜晨曦这么说话，心里觉出几分不对，皱了皱眉，刚想教育一下这个眼高手低的女儿，电话已经被她给挂了。
杜晨曦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周时衍家。
见到沈如是后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我真的太想你了。”
沈如是被她这么一撒娇，也满腔都是心酸。
细看了看杜晨曦：“病都好利索了？”
杜晨曦点点头，露齿一笑：“爸爸……我是说杜家，对我还行，我刚找到他，只做了个亲子鉴定，他就立刻给我找到了骨髓，让我做了移植手术。”
沈如是听到亲子鉴定四个字时，眉心皱出一道褶。
不再提杜家的事，给杜晨曦拿了双拖鞋。
“换双鞋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