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退朝后,那些大臣一股脑儿跑到他这来问,他这四姑娘和小将军的婚事怎么样了,他们可听闻小将军要退婚呢!
而后,那权倾朝野,矜贵雅致的男人经过他们时,停下脚步,微微看了眼那沈如令,清冷疏离地开口,“我这外甥恐是嫌您官低呢!”
沈如令向来处事淡然的性子,也被这话气得发抖。
看着那群官儿笑得眼睛都眯了,他更是恨不得要跑到那小将军面前打他一顿。
现下倒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可不会轻易让他娶到他这闺女。
即使,她并不受宠。
思及此,沈如令开了门,待看到门口楚楚动人的妻子时,颀长如玉的身姿顿了顿,他皱皱眉,唤来那人,“林氏,过来,替我更衣。”
***
待至这中书侍郎换了一身常服,去见那小将军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生生晾了那位战无不败,人人称赞的小将军半个时辰。
行至门前时,却见那位小将军面色红润,嘴角更是荡漾着笑意。
“岳父大人。”他轻声开口。
说完便示意身后那些小厮将这聘金抬了上来。
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微微和未来的岳父大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又从随从手中拿来一幅画卷双手呈到他面前。
“晚辈也知岳父大人这身份也看不上这些俗气的财物,晚辈便特意寻来这已遗失多年的画作,请岳父笑纳。”
沈如令这人好画。
尤其爱收藏市面上绝版之画。
裴安将他这喜好拿捏得恰到好处。
加上他态度恭谦,语气更是谦逊。
当即,沈如令这气也消了不少。
但他也不接这画,只看了他一眼,轻嗤声,“小将军今日这诚意可大着呢,那前些日子呢?现如今,上京都在说这小将军看不上我们沈府,要退婚,怎地你小将军都没听见吗?”
裴安心沉了沉。
他何止是听见了,这“谣言”可不就是他让人传出去的。
为的就是闹大了,解除婚约,他可获自由之身,去寻那心上人。
可谁知……
这心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裴安,你可知这退婚的事儿,对未出阁的姑娘家有多大负面影响?”
沈如令静下心来,凝视着他那双狭长凤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裴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身子僵了僵,语气卑微至极,“岳父大人,请您原谅晚辈的恶行,晚辈对一姑娘一见钟情,可当时并不知那姑娘便是在下未婚妻……故而闹出这般乌龙事儿来,实属晚辈之责。”
他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见他刺骨寒风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又急匆匆开口道,“晚辈愿在与四姑娘成婚前,为岳父大人寻来百张名家遗失画作。”
这条件实属诱人。
沈如令默了会,终于点点头,“可随我去喊我那四姑娘吧!”
裴安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又立马全身沸腾。
本还想着循规蹈矩,一步步来,但经他好友告知,他家四姑娘容色绝佳,要不是挂着这小将军未婚妻的名头,那提亲的人可是排队排到扬州去了!
未免夜长梦多,裴安当即带着聘金上了门。
***
几人行至麋院前,却是看那大门紧闭,里头竟是空无一人。
裴安本提着的心一下子又落了下来,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愣住的中书侍郎,问道,“枝枝今日不在府上?”
这一大清早的,兰时序竟开门了?
沈如令也傻了眼,他忙唤来那林氏,岂料那林氏素来和沈青枝没什么往来,当即也是摇摇头,“妾身不知晓呢,那四姑娘向来与我们不往来,她行踪飘忽,又爱抛头露面,谁能知晓她的去处呢?”
瞧瞧这话说的,既将这责任推卸了,又将这罪怪在了沈青枝自己头上。
还给她灌了个抛头露面的罪名。
这话可能沈如令听着没什么,但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裴安一下子就听明白过来。
他抿了抿唇,不悦地开口,“这罪名挂在我未来媳妇儿头上,可不敢当。要怪就怪夫人管这宅子不严谨吧?连人不见了都不知晓。”
当即那林氏脸色一僵。
第28章
她神色慌张,眸子落在那中书侍郎身上,寻着一丝侥幸。
许她家大人并未将这小将军的话放在心上,也说不定。
如她所愿,沈如令在外人面前还是护着她,他生得儒雅,但骨子里还是有着男人的尊严。
当即将那林氏朝身边拉了拉,“你这妇人,快些回来,尽说些愚昧话。”
察觉到他那大手的温度,林氏脸色一红,娇羞妩媚地拿着帕子捂着嘴躲在他身后。
平日里,这人看上去清心寡欲,也不与她待一屋,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向着她的。
依誮这般想来,这林氏脸愈发滚烫了。
那小将军见状,心中也有了数,眸色暗了暗,“沈侍郎这女儿看来是捡来的!”
话落,那一向温柔儒雅的男人脸色竟苍白起来,他抬眸看了眼那小将军,眼中微愠,“小将军,那姑娘是臣年幼无知,和一扬州女医意外生下来的,那孩子的的确确是臣的孩子。”
裴安:“……”
他不过随口一说,他竟这般当真做甚?
不过他竟才知,这中书侍郎是个宠妻灭女的主儿。
对女儿不闻不问不说,竟还纵容这正室污蔑那姑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那姑娘嫁来将军府,他定好生呵护。
故而,他挑挑眉,俊美无双的脸上神色淡淡,看着面前那护犊子似的沈侍郎,徐徐开口,“那侍郎大人,这婚事?”
那中书侍郎皱了眉,顿了会儿,神情不悦,但又看了眼那身份高贵,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终是点头头,“这事儿小将军自是按照大京礼数,媒人定是要喊来的。”
裴安松了口气,“那是自然。”
这婚事儿便就这样定下了,只是这沈府四姑娘并无在场。
***
花影书院。
江聿修忙着审阅折子,这一夜未合眼,他总被那姑娘的态度弄得心不在焉,一闭眼,就是她说那绝情话的样子。
还什么裴安若今日就上府提亲,她和他乃正儿八经的婚约。
越想越来气,他干脆搁下狼毫,将白苏喊了过来。
白苏正蹲在门口跟萧木木聊天儿呢,两人正说到这上京的百花宴,兴奋着呢!
乍听到江聿修的喊话,白苏还未回过神来,但这身子,竟条件反射地到了那人面前。
“爷,白苏在。”
江聿修着那件圆领广绣竹纹长衫,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那身姿竟比窗外那修长的竹子还要笔直。
他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竹林,眉头一皱,“去查下裴安的行踪。”
“这园子要起风了!”他轻声嘀咕。
“爷,今日阳光明媚,怎会起风呢?”白苏不解。
“明明是风雨欲来。”他自顾自地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且去注意那裴安的一举一动,有逾矩之处速向吾回报。”江聿修说完便走向那太师椅处,继续翻那未看完的折子。
白苏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是。”
话甫落,就听见门口有迫切叩门的声音传来,白苏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派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便急匆匆入了内,“爷!不好了!”
他脸色焦急,甚至都未行礼。
白苏欲要教训他注意礼数,便见江聿修竖起手掌摇了摇。
他躺在那太师椅上,眼睛眯着,慵懒随意地开口,“继续说。”
那少年听闻忙开口道,“爷!咱的人看见小将军带着聘金去沈侍郎府上提亲了!”
话落。
太师椅上那潇洒自如,神色淡然的男人立马坐直了身子,手中的折子也随后掉落。
屋子里的两人,亲眼看着他们素来沉稳淡定,处事泰然的首辅大人竟将那桌上的墨汁打翻,洒了一桌。
他以手揉眉,眉头微蹙,胸口像是一座山压得沉沉的。
这丫头真是一语成谶。
他压下心头的无奈,抬眸沉着声问那少年,“她知道这事吗?”
那少年自是知晓他说的是谁,忙弯腰摇头,“姑娘不曾在府中,自是不知晓的。”
那人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白苏说道,“备车去见皇上!”
男人严峻的语气传来,两人忙应了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