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
沈青枝觉得这巷子都颤抖了几分。
***
江聿修将娇柔羸弱的姑娘带到了近处的医馆。
那老大夫不认识面前这位首辅大人,只觉得他相貌堂堂,甚是威武,又见他怀中的美人,纤腰不盈一握,眸子楚楚可怜,娇媚可人。
倒是一对璧人。
忙起身让医馆学徒端了两杯茶过来。
江聿修将怀里的姑娘搁在软塌上,接过那茶递至其嘴边抿了几口,那姑娘全身乏力,漂亮的眸子都未睁开过。
喝了些茶,大抵是太累,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那老大夫净了手姗姗来迟,忙表歉意。
江聿修摆摆手,薄唇轻启,“劳烦师傅帮我夫人把个脉。”
他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风,竟和那威严凛冽的周身气质完全不符。
那老师傅点点头,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将一片轻薄丝帕遮在那姑娘雪白皓腕上。
随后三指落了上去。
他闭眼听了听脉象。
顿时,屋子里一片静谧。
所以人都提着心思等待着那结果的宣判。
紧张,激动,不安......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师傅将手指移开,冬葵连忙将那丝帕从姑娘皓腕上拿掉。
“老师傅,我家小姐这是……”她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老大夫。
老大夫从医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奇怪的脉象,当即皱了皱眉,接过学徒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姑娘脉象虚弱,且心气郁结,常年累积,便郁郁寡欢,轻则情绪低落,痛苦,重则……”
“重则什么?”江聿修的心沉了沉。
“重则……轻生……”
“胡说八道!”冬葵急了,忙走过来凶神恶煞地看着那老大夫,拉住沈青枝的玉手,眼睛通红,“我家小姐可不会轻生!”
那老大夫摇摇头,“老夫是说重则!”
“这可是郁症?”江聿修先前已从萧木木口中得知这姑娘心中有淤积,比起冬葵倒是理智得多,他连忙从这大夫口中提取了重要线索,那就是“轻生”。
那大夫点点头,皱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头的感受,“这般貌美的姑娘竟得了这般淤积之症,定是受尽苦楚。”
江聿修听闻,心中那块石头愈加沉重,他派了人前去扬州查沈青枝的生平,却是还未得到信儿。
但不管如何,他总觉得这事儿还是和那扬州府的林家有关的。
“当下可有法子医治?”他静下心来,问那大夫。
那大夫叹了口气。
恰巧那学徒递来杯茶,他接过轻抿了口,又琢磨了片刻,方才说道,“这郁症其实是无解,光靠这些药物是不能治本的,最重要的是要治愈她的心,郎君能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就是给予她安全感,让她幸福?用爱治愈?”江聿修余光在榻上那姑娘脸上定格,大抵是心中烦闷,长指一直转动着那白玉扳指。
“嗯,点燃她温暖她照亮她,记住千万不要刺激她,尽量满足她的所需。”那大夫缓缓开口。
***
江聿修不放心再将沈青枝留在沈府,那府上人情淡薄,无人给予她温暖。
他将她带回了首辅公馆,还将她抱着放在了床上。
萧木木听闻小娘娘回来了,连忙端着药来看她,活泼乱跳地走至门口处,便与那双沉重淡漠的双眸撞上了,她咽咽口水,连忙停下了步伐,低头弯腰问安,“伯伯安好!”
江聿修见那小丫头灵动可爱的眉眼,朝她招了招手,“萧木木,想不想见到你那父亲?”
萧木木一听这话,心中那份惧怕也烟消云散,忙屁颠屁颠跑到江聿修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伯伯,我父亲和娘亲在何处,我许久都未见到他们了。”
萧何和于苗都是云游四方之人,要不是萧何欠江聿修一个人情,他也不至于将自己一家老小扣在首辅公馆抵债。
现下又不愿束缚于江聿修的约束,将女儿留在公馆抵债,他倒好,带着那夫人云游天下去了。
江聿修朝她勾勾手指,目光挪至躺在床上休憩的美人身上,“将小娘娘哄开心了,我就带你去见你父母。”
***
至此,这萧木木便在这清莲阁住下了。
吃喝全跟着沈青枝后面,就连这睡,也是与沈青枝同睡。
那首辅大人据说是为了姑娘的名声,特意搬到了公馆另一头,但每日三餐也还是过来与她同吃。
这日午膳时分,江聿修第一次来晚了些许,他甫踏进清莲阁,就见那一大一小两人目光直直盯在他身上。
江聿修扯了扯嘴角,将手搁在那清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冬葵递来的帕子将十指上的水渍一一擦掉。
这才转头看向两人,“都看着我作甚?”
沈青枝手中拿着铜制香球摩挲着,秋水碧波柔情荡漾,“大人今日来晚了。”
“今日有个要紧事儿,去了一趟宫里,耽搁了。”他朗声开口。
外面天气正热,江聿修那张如玉般的脸上,竟也有微微薄汗流下。
他肤色白净,此刻那汗自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颚流至了衣领处,沈青枝见状,忙拿了帕子欲帮他擦拭。
两人身高悬殊,男人竟主动弯下腰来,将脸凑到她面前,那张丰神俊朗,俊美无涛的甫一靠近,沈青枝的心口处便“砰砰”直跳。
沈青枝忍着那份心悸,轻轻替他失去脸上的薄汗,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这般紧张作甚?”男人心情舒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俊朗灿烂的笑容。
他一向淡漠,这般灿烂明朗的笑容看得沈青枝眼晃晃的。
她挪开视线,轻言道,“大人丰神俊朗,我等不敢直视。”
江聿修揉了揉她的长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伯伯,你今日来晚了,小娘娘都饿了。”
萧木木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从前她父母也是这般亲密,小丫头眼睛亮了亮,忙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伯伯,今日琳琅小娘娘来找我们来了。”
江聿修点点头,应了声,在桌前坐下。
冬葵手脚快,将小姐拭汗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嬷嬷,又连忙走过来,替这人倒上茶水。
江聿修接过那茶轻抿了口,便看见沈青枝又垂眸闻着那手中香球,隐隐约约他闻到一阵艾草香,忙问道,“驱蚊草药?近日公馆有蚊虫?”
沈青枝将那香球搁下,摇摇头,“大人误会了,后日便是百花宴,这是琳琅送与我那日驱蚊用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扣几下,点点头。
是了,这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在后日进行。
届时,所有贵女以及那些个英俊杰出的少年郎君都会来此。
与其说是百花宴,不如说是“选婿宴”。
“伯伯,琳琅小娘娘还和我们说,那小将军快将上京翻遍了也没找到小娘娘,正急着呢!”
沈青枝连着两日在公馆休憩,也未去兰时序,那中书侍郎和小将军快要将上京挖了个底朝天时,也未曾找着这位姑娘。
但这事儿事关姑娘名声,自是被江聿修压了下去。
这是江聿修的计谋之一,故而听到萧木木这话,他眼帘微掀,问了句,“等百花宴那日,你小娘娘遇见那人,你可知该怎么说?”
萧木木撑着下巴,一双灵动杏眼眨了眨,“木木就说小娘娘与木木极其投缘,小娘娘是木木的女师傅,教木木读书。”
江聿修对这话甚是满意,忙夹了块肉丸子放入她碗中,“木木真是天资聪颖。”
萧木木闻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平日她那父亲夸赞她,她都不曾这般愉悦,但这位可是不苟言笑的冷面首辅大人。
能听得他赞扬一句,那可比当今圣上的话还要金贵着呢!
***
这厢其乐融融,那裴府此刻却是上下一片森严。
裴府大门前,那容颜美艳,穿着精致华丽的裴夫人看着自家儿子慌慌张张跑前跑后,忙开口喊住他,“岐安,你这一天到晚地忙啥呢?清晨也不来娘这请安了!”
岐安是裴安从前的名字,后来他总觉得岐这字不好,便私自将岐去了,改命裴安。
为了这事,他爹裴松差点没将他腿打断,在大京私自篡改名字可是大罪!
但毕竟也是自己骨肉,再不济,他还真能打死他,还是怎地?
故而这事儿,口头教育一番也便过去了。
但从这事儿足以看出这裴府上下对这小将军的宠爱。
裴安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家出身高贵,打扮精致的娘亲,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忙扯了扯嘴角,将胳膊架在那妇人肩上,语气吊儿郎当地说道,“娘,我这不快成婚了,很忙的!”
那妇人睨了他一眼,神色不悦,“你这孩子,都快成婚了,也没将那姑娘领回来给你爹娘看看,这么见不得人?”
裴安脚步踉跄了下,有些心虚,“娘,那姑娘赴京多日,咱们府上也没派个人去,人肯定对咱有意见,且……前些日子儿还闹着退婚,这不得哄着人家。”
这贵妇人一听,却是如此。
自家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庶女,怎配得上他们裴家大门。
不谈她母家地位显赫,就她那亲弟可是当今连圣上都敬仰的存在。
他们这高门大户娶一庶女为正妻,说出去她都嫌丢人。
故而,这事儿一拖再拖,就等着那沈家受不了这屈辱主动像皇上请求退婚。
但现下看来,估摸着是无望。
那中书侍郎宁受屈辱,也要将女儿嫁至他们裴府。
裴夫人再是不愿,也得将这姑娘娶进门。
毕竟那可是她家郎君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