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令狐天淡然道:“各回各家,各家长辈,将事情问清楚,问明白,前因后果整理个清清白白的了,明日,再来祖宗面前,商议吧!”
抬头看了看天空静静悬浮的,三十万条大小战舰组成的舰阵,令狐天大袖一挥,九名宗老身边微光一闪,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位宗老一走,在场的诸多族老也齐齐一跺脚,瞬间消失无影。
随后,各房执事——但凡是和令狐璚六女没什么牵扯的各房执事,也好像屁股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纷纷带着身后的晚辈化为一道道瑰丽、奇幻的剑光冲天而起,几个闪烁就飞向了令狐云城的四面八方。剑光一按,这些人也都跑得不见了影子。
卢仚双手合十,一声‘老施主请留步’刚刚出口,在场的令狐氏长辈们都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卢仚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好,好,好,果然不愧姓氏中有个‘狐’字,端的是一点纰漏都不给小僧留下……呵呵,那就,各看手段吧!”
卢仚无奈。
令狐氏的这些长辈,端的是精明,看到混编舰队浩浩荡荡赶来——而且摆出了明显的,不怎么善意的架势,舰队没有在青桑云陆的外空逗留,而是直接逼近了家族核心祖地的上空,这就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了。
而家族的城防大阵,居然已经被外人接管……这满城老小的性命,也就都被人家给钳制住了。
而卢仚身后,分明站着几尊气息可怕,身穿天庭制式战甲的高手。
好吧!
太臰大帝这些日子,没搭理令狐氏。而太初大帝的爪牙,居然伸进了令狐氏的地盘……这后面究竟藏着什么,真正是细思恐极。
如果今天和卢仚搭话了,那么不管卢仚说了什么,提了什么要求,问题都算是摆到了桌面上……兵临城下,仓促之间,无论做任何决策,都是错的——就算不错,那也无法将利益最大化,无法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是以,一群老狐狸跑得飞快。
他们心里门清,如今‘外人’占了优势,他们已经全面落了下风。但是‘外人’没有直接动手,那么就代表,一切事情,都可以谈。
但是谈归谈,怎么谈……肯定不能第一时间亮底牌。所以,让各房各家的长辈,先和令狐璚六女,把话问清楚吧。盘问清了令狐璚等人身后的‘外人’究竟有什么想法,那时候,才是他们这些真正当家作主的宗老、族老出面谈的时候。
这个‘问清楚’的时间,如果可以拖延,当然需要极力的拖延下去。
甚至,拖延到有更多的‘外人’插手。
甚至,拖延到太臰天的目光投放过来。
如果太臰大帝能够派出两三个特使,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夜。
令狐云城大雪飘飞。
城池西北角,几座小巧的翠峰环绕一眼碧湖。这湖的构造极尽巧思,下方有水眼,内有九条水脉蜿蜒成龙形,直通青桑云陆地下的地肺火穴,引上来了九缕极精纯、极磅礴的‘戊己灵炎’,在湖底盘绕成了一口天造地设的‘戊己九转磐龙炉’。
这一眼碧湖,也就因这一口磐龙炉,变得是灵机昂然,灵韵无穷。碧湖底,生满了各色珍稀灵药,碧湖旁,更是四季如春,花开不谢。
哪怕是漫天鹅毛大雪飘落的夜间,这碧湖周边十几里地,依旧是温暖如春,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五色斑斓的花花草草,更有大大小小各色生得俏美可爱的飞禽走兽在湖畔游走嬉戏……
或许,不是嬉戏罢?
毕竟今日多了几个恶客……
有那满身红毛的大鹦鹉,怪声怪气的在空中飞来飞去,一爪子一个,将那乱飞的灵禽打得满脑壳都是包,摔在茵茵青草地上乱滚。
有那肥嘟嘟如肉球的兔狲,龇牙咧嘴的追着一群灵兽满地乱跑,锋利的爪子在人家屁股上划来划去,带起了一溜溜的细细血水。
也有小屋子大小的鳄龟,潜入极深的湖底,将那湖中的鱼群祸害了一大堆后,趴在一丛丛精心栽培的灵药灵草中,大口大口的啃着。
更恶劣的,是一条如闪电一样御风飞行的青蛇,端的是小偷一个,专门跑去人家灵禽的鸟窝中,一口一个,吞掉了不知道多少鸟蛋。
嗯,这湖边的飞禽走兽中,自然也有几头颇为厉害的兽王坐镇。
但是这几尊平日里颇为威武的兽王嘛,早就被一头长得狗里狗气的土麒麟,一爪子一个拍得鼻青脸肿的跪在了地上。这头动辄‘汪汪’乱叫的大黄狗,绕着这些不敢动弹的兽王慢悠悠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用‘慈爱的父亲看向调皮儿女的宠溺目光’,朝那正在肆虐的大鹦鹉、兔狲、鳄龟和翠蛇看上一眼。
总之,就是祸害进门了!
只是,这里的主人,令狐璚的父亲令狐恙,令狐璚的母亲南宫婉,还有他们这一房的另外几个叔伯长辈,根本就没心情拯救这些被祸害的飞禽走兽,也懒得去搭理正被鳄龟当餐后小点大口吞吃的灵药灵草。
他们聚集在湖边一座通体用水晶片攒成的精舍中,一个个面皮抽抽的看着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的胤垣,以及挺着大肚皮,极其殷勤的围在胤垣身边,忙活着给他端茶送水、扒葡萄皮、撕枇杷皮的六位宝贝贵女。
卢仚微笑着,坐在精舍的角落中一言不发。
他才懒得开口,打扰人家一家子天伦之乐。
虽然,这天伦之乐有点变味吧?
令狐恙呆呆的看了一阵子自家的掌上明珠……无语抬头,仰面看着天花板,低声喃喃道:“作孽哦!”
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但是南宫婉作为令狐璚的亲生母亲,此刻她目光呆滞的看着胤垣,端的是有一种拔刀将他剁成十八块的冲动!
自家的小明珠。
自家的小白菜。
自家的小心肝。
自家的……
南宫婉双手捂住心口,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南宫氏也是太臰大帝麾下的天阀巨族,祖传的功法《荧惑道经》,乃是无上太初天顶级的火属道法,南宫氏血脉,更有着绝顶的控火天赋神通。
南宫婉将自家的心头火,化为肉眼可见的一缕缕赤红色火焰从口中喷出,一时间整个精舍温度飙升,空气扭曲、震荡,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装饰画卷同时冒出了黑烟,‘呼啦’一下冒出了明火。
在场众人中,胤垣的修为最低。
南宫婉只是一口去喷出,胤垣就是一声怪叫,正对着南宫婉就座的他措手不及的,面皮被自家丈母娘喷出的火气撩了一下,当即面皮通红,肉眼可见的冒出了五六个拇指大小的火浆泡。
令狐璚妙眸一翻,狠狠一跺脚,嗔怒道:“娘!”
卢仚也站起身来,洒下一缕佛光,镇住了胤垣的面皮,消去了他身上宛如火烧的恐怖热浪。他微笑合十,向南宫婉笑道:“夫人,您这般做,就没有道理了……您,总不能让您的外孙,直接就没有了亲爹吧?璚小姐尚未和我家大哥成亲,若是他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望门寡的名声,不好听!”
南宫婉被卢仚的话气得笑了。
她哆嗦着看着胤垣——这等弱渣渣,连她随意喷出的一口气都承受不住……这等修为,怎么配得上她家的天之娇女?
死死的盯了胤垣一眼,南宫婉咬着牙,看着卢仚嘶声道:“我令狐氏的闺女,还愁嫁么?”
卢仚双眼一眯,冷声道:“我怕,是没人敢娶!”
南宫婉‘哈哈哈’仰天长笑了三声,厉声道:“我若是要嫁,只要是我看上的女婿,谁敢不娶?”
卢仚淡然道:“怕是他,没有这个命!”
南宫婉猛地一拍身边小几……那不知道用何等珍贵材质打造,通体晶莹剔透宛如幻影般,不见丝毫杂质和杂色的小几‘嗤’的一声就被可怕的高温化为一缕青烟。
淡淡青烟直冲天花板,硬生生将这水晶片攒成的天花板也融出了一个直通外界天地的大窟窿!
南宫婉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卢仚:“你什么意思?”
卢仚微笑看着南宫婉,轻声道:“夫人以为,小僧是什么意思?”
轻咳了一声,卢仚晃了晃光溜溜的大脑袋:“罢了,罢了,夫人暂歇雷霆之怒……如今木已成舟,还是璚小姐的终生幸福最为重要。我家大哥,端的是人间罕见的奇男子,难道恙大人和夫人,都看不出他身上的优点么?”
令狐恙和几个本家兄弟瞪大眼睛,朝着胤垣看了又看,然后同时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惨烈表情。
怎么看,也找不出胤垣身上的半点儿优点啊!
第947章 谁为家主(4)
青桑窟,这是青桑云陆的地脉核心,令狐氏真正的命脉所在。
碧绿色的神光笼罩庞大的地窟,浓厚的天地灵机化为滚滚雾气,在地窟中汹涌翻滚。这地窟中的道韵和灵机,灵动而活跃,丝毫不受外界至高大天庭制定的天规戒律的束缚。
即,在这地窟中,令狐氏的族人,可以尽情的感悟大道,吐纳灵机,可以不受限制的提升自己的修为……即,令狐氏在帝钱体系之外,自己找到了一处财源,一处独立于诸位大帝联手制定的帝钱体系之外,不受控的‘财源’。
这个消息若是泄露,令狐氏定然飞灰湮灭,谁也救不了他们,也没有人会出手救他们!
是以,这个秘密,唯有九大宗老掌握,唯有九大宗老知晓。
历任离开宗老之位的老祖,他们在离任之时,都会用秘法斩掉自己的这一部分记忆,不留丝毫的残留。
是以,青桑窟沟通了青桑云城的大阵枢纽,是整个城防大阵真正的主能源,九位宗老掌握了青桑窟,就在另外一个层面上,掌握了整个青桑云城的城防大阵……但是九位宗老,谁也不愿意,甚至是不敢利用这一点,和夺取了大阵枢纽掌控权的卢仚对话。
被‘外人’掌握了大阵枢纽,还可以谈。
被‘外人’知道了青桑窟的存在,就没得谈。
偌大的地窟中,正中用翠绿无瑕的美玉,雕成了一座高有百丈的玉台。庞大的玉台上,堆满了白色鲜花,一头九尾狐狸的遗骸,正静静的蜷缩在鲜花丛中,九条白骨嶙峋,闪耀着浓厚霞光的长尾,犹如扇骨一样均匀的摊开在身后。
围绕着玉台,圆圈状摆放了九张高背椅。
令狐氏九位宗老,天、地、人、日、月、星、江、河、海坐在高背椅上,你看着,我看着你,都没吭声。
过了许久,许久,令狐天才幽幽说道:“议一议罢?”
又是一阵沉默后,语声络绎响起。
“令狐无忧死了,老夫很心痛。不过,罢了。族中俊彦众多,纵然心痛,比起家族命运,也就不堪一提了。”
“也对,族中后生晚辈众多,颇有才干不弱于他者。折了一个,多培养几个就是,不过是多耗费些帝钱,我们多耗费点力气……现在一切的关键,在于,楼兰关那日的事情,究竟真相如何,以至于,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综合现在的情报分析,太初、太瞐、太臰,三位大帝已经关注了这件事。我等都心知肚明,能修炼到大帝层次,无利不起早啊……没有足够的好处,值得那三位大动干戈么?”
“让狐影全力出动罢。不管怎样,弄明白,彻底的弄清楚,当日楼兰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弟子陨落了?一个外驻的天王叛乱了?巡天禁神卫、五军府全都卷了进来?甚至……”
“我们族中,也有子弟不干净啊。令狐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楼兰关重返无上太初天的路上,制造那么一场爆炸?有天书老君的分身坐镇,为什么这么一场爆炸,连他老人家都制止不了?”
“我族,是否牵扯了进去?”
“令狐苦,是否牵扯了进去?”
“我怀疑,是……否则,令狐苦这孩子,平日里多精明的一个娃娃,就好像抹油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的人儿,怎可能在铁门关大打出手?如此不留余地?甚至,干掉了一个大天君!”
“他不像是去调查什么的,他反而像是去,杀人灭口的!”
“所以,我们的确已经牵扯进去了喽?那么,牵扯有多深?这份牵扯,是否值得太臰大帝不顾自家体面,借用太初大帝的刀,来敲打我们?甚至是……清洗我们?”
“清洗?不至于罢?怎么说,我们令狐氏也是鞍前马后,兢兢业业……”
“鞍前马后,兢兢业业,算个屁?我们只是鹰犬,鹰犬尔……若是听话,自然有肉吃……若是鹰犬不听话,动了心思,投靠了别的主子,那么鹰犬也应该打掉,直接拿来吃肉!”
“我们不开口,谁敢说我们投靠了新的主子?”
“问题是,令狐苦他们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也没阻止啊……我们可以说,我们被晚辈们欺瞒了,我们完全不知道晚辈们做了什么……但是,我们的主子,会信么?”
“是我,我不信。与其劳心劳力的提防自家的鹰犬反咬主人,还不如,直接剁掉,培养一条新的,忠心耿耿的,办事更努力、更积极、更热情、更主动的鹰犬!”
“所以,我们令狐氏的确是大难临头了喽?”
“议议,议议,怎么脱难吧……”听了一票兄弟七嘴八舌的分析,令狐天是越听越细思恐极。他是一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就是想法太多,想得太多了,未免就容易想差了。
额头上,几颗冷汗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