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被一个小少年算计?
沈康之只觉太不可思议!
沈大人面色变了又变, 俞沐并不怕被看穿,他仪态如常, 不疾不徐开口:“大人, 您意下如何?”
沈康之深看俞沐几眼, 强自镇定。几次张口无言, 最终化为沉默,再次看向桌上的图纸。
不管看几次,依然能被图纸上的建筑及设计震撼到。
这般缜密的设计, 哪像一个十三岁小伙子作得出的?偏偏沈康之十分确信, 这就是少年所作!
沈康之久久不言, 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早在前来沿淮镇上任时,他便对此处进行过深入了解。
那片海域海势十分复杂, 商船若进来,稍有不慎便有撞船的危险。是以, 几百年来无人问津。图纸哪怕设计得再合理壮观,又当如何避开海势?
看出沈大人的犹豫,俞沐便上前去给沈大人做讲解:“大人若是担心海势问题,那大可不必,大人请看。”
俞沐指向海边的几处建筑,它们耸立在海面上,看似岌岌可危,却又无端生出几分美感
“大人莫要以为这些建筑是为美观,您且看。”
俞沐指向建筑物的隐秘处,另一只手则指向另一张宣纸。
“此处有几关,并与其他建筑相辉映。到时可派人把守,如此大人所担心的问题便不会发生。”
且几处建筑均建造在容易被忽略的危险之处,如此醒目,自能让商船自动避离。
细看之下,沈康之大为震惊。方才有几处不明了的地方,现如今疑惑全部迎刃而解。
不止如此,在俞沐的讲解下,沈康之发现整个码头的建筑皆有机关,他甚至连外敌入侵时,当如何反击也考虑到了!
此等远见及学识岂是常人所能及?!
沈康之仍未作答,但他并非在思量什么,而是被周祥的计划所震撼。若真能如是建造,那么在关丘渔村建造一座码头也不是不可行!
不,是太可行了!
沈康之十分确信,将图纸上呈,定也能震惊皇上!
完全没有不答应的可能!
整个设计只针对关丘渔村附近的海域,这个设计只建在关丘渔村方可行,故而他们也无需担心皇上另做打算。
完美,简直太完美!
沈康之甚至想立刻起程,亲自上奏。这将是他这辈子最疯狂的举动!计划已如此周祥,若不去拼一拼才是真的傻!。
他将前程似锦!
“大人,您想想看,若能将码头建起,那么将给沿淮镇带来怎样的利益。若能成功,沿淮镇将只有享不尽后福。”
沈大人仍未置一词,俞沐淡笑着言说,语调仍然不急不躁,轻轻缓缓,足够诱惑。
沈康之几乎已经预见码头建成后,沿淮镇繁荣昌盛的景象。
“你这些想法是何时开始的?怎不早些道与本官?”
沈康之问出心中疑惑。心中却已暗下决定,明日便启程,以进献蓝龙虾为由离开沿淮镇,快马加鞭也就几日光景。
俞沐言简意赅:“时机不对。”
沈康之愣怔,忍不住细思。
是啊,若非先有关丘渔村的奇迹,小伙子便不能在他心中留下印象。而他若贸然前来,哪怕计策再如何好,自己也定不敢轻易信他。
再者,没有渔村前情为铺垫,这事也到不了皇上跟前。折子一旦呈上,定然中途便被大臣拦下。
如今朝中还有谁人不知关丘渔村的奇迹?
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沈康之了然于心,对俞沐不免更高看几分。
少年心中明明有远大抱负,却直待今日才道出。如此能忍、能屈、能伸,他日作为不可估量!
“建造码头一事你想的十分周祥,本官决定立刻启程求见总督大人,并亲自入宫面圣。你可愿随本官同去?”
如此人才不该埋没于渔村,若他愿意同去,定能立刻得以重用。
却不想,俞沐拒绝了:“草民一届渔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此事烦请沈大人劳累奔波,关丘渔村将永生不忘沈大人谋福之恩。”
这下沈康之被搞迷糊了,难道他的远大抱负仅限关丘渔村?
明知少年才略通天却隐没于此,沈康之心中有道不完的惋惜。
不仅如此,俞沐甚至不欲出这个头:“此乃草民师父所作,世外高人,不喜功名利禄,望大人海涵。”
经过几次相处,沈康之岂会不知少年实力,他这是将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啊!
他年纪尚轻,好前程近在眼前,到底因何不去奔前程?
“也罢。”见少年目光坚定,沈康之只得作罢,再道:“你且将计划细细同本官讲一讲。”
将一切祥记于心,如此面圣时也能多些底气。
二人一直密谈到午后仍不知疲倦,详谈过后,二人仅随意果腹。沈康之一心想快些出发,便火急火燎的命人做准备,待准备就绪便立刻出发。
然而,出发前却被俞沐唤住。
原以为少年有要事交代,却不想是找他借人。
“那行。”沈康之问也不问便点头答应,转首命令道:“王钏,你带几个兄弟配合俞兄弟。”
转头对俞沐道:“俞兄弟,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王钏,他定能妥善处理。”
此话不仅是说与俞沐听,更是在鞭策王钏等人,这是要让他们万事以俞沐为首,听从他吩咐。
现如今,俞沐为人沈康之再信任不过,自然不认为他会有为非作恶的行为。王钏是他的亲信,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将王钏交与俞沐便足以说明他对俞沐的看中。
或许俞沐并不了解这许多,但王钏等人却是清楚的,自然不敢怠慢。
待知府大人离去后,俞沐便告知几人,他无意中得知有人欲合谋加害黎老爷,恳请几位相助。
“这本是我等的分内之事,俞兄弟放心,我们这便分作两波在暗中行事,绝不能叫歹人逍遥法外!”
王钏颔首。知府大人临行前私下里嘱咐过,让他们行事当万分尽心,不可有半点马虎。
前些时日他是随大人去过关丘渔村的,当时便被俞小兄弟的能力所折服。归来后,大人也曾多次提及此人。王钏知道,俞小兄弟是要有大作为的,哪怕大人不曾叮嘱,他也会倍加认真去对待。
尤其今日大人见过俞小兄弟后便迫不及待外出,说是要亲自上皇城面圣,想来绝非小事。
“那便有劳诸位了,今日值完班我做东,咱们在珑悦轩就餐。”
俞沐施礼谢过,并转身叮嘱怀元回去同姥爷知会一声,但此事必须隐秘,不可为外人知。
“俞小兄弟不必如此,分内之事罢了。”
这般礼遇王钏哪里受得,这便带头推辞。
珑悦轩他不是没去过,只不过每次去均是为护大人周全。他和兄弟们俸禄均不高,哪个也不敢踏足珑悦轩。府衙有煮饭婆子,寻常一日三餐均在府衙应付,外出办差时,随便一个饼子便能果腹。
俞沐却是坚持。
就比,十二人分作两波,俞沐与王钏各自领队前去蹲点。歹人其中有一位便是珑悦轩大厨,俞沐身为黎尚外长孙,自然不好出现在珑悦轩,故而他便去往珑悦轩的对家酒楼蹲点。
然而,一直到歹人睡下仍未有动静。这般结果早在俞沐意料之中,他虽知晓加害外祖之人,却不知他们早先如何接洽。
是以,他当提前提防。
只未有成果自然消磨人的意志,让几个心中有抱负的男子同自己做这般无用功,俞沐多少有些愧疚。
当他们闲下来已到亥时三刻,几人在珑悦轩汇集。
黎尚清楚外长孙为人,得到知会后便知有事发生,引得他一个下午惴惴不安。为了不让人起疑,他还特意回过一趟黎府,待到时辰差不多方才回至酒楼。
外长孙难得主动招待客人,对方还是府衙之人,他自然要谨慎应对。今日他为其准备的餐点用的便是他们今日带过来的海鲜,全是好物,拿出去招待再好不过!
他宁愿不拿好物去赚大钱,也要把沐哥儿交代的事情办妥当,这说不定关系着他的前程呢!
他日沐哥儿奔前程若需要银两,他也绝不会吝啬,纵是倾家荡产也要护他!
正是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听见一阵说话声,由远及近。生怕让大伙儿久等,黎尚这便开始忙碌,只吩咐怀元去雅间侍候。
当一道道好菜上桌,王钏等人皆一脸不敢置信。他们虽不曾吃过上等好菜,世面倒是见过不少,知道面前菜色有多珍贵。
几个人都是糙汉,一时竟不忍下嘴。
他们不过帮忙盯人,且尚未有结果,俞小兄弟竟招待他们享用这般好物,实在受宠若惊!
“诸位今日受累了。也不知他们何时行动,估摸着还要烦诸位大哥受累几日。”
俞沐招呼大家用膳。
大家虽用过晚膳,但为了不耽误事,便随便应付,想来大伙也该饿了。
“职责所在,何来受累之说,俞小兄弟不必介怀。将歹人绳之以法之前,我们都会尽心尽力协助于你。”
接收到俞小兄弟传递而来的歉意,王钏自当安抚。
正是这时,黎尚亲自将最后一道菜送来,正好听见他们的谈话。
他万没想到沐哥儿招待之人中,会有一个王钏。王钏他是知道的,知府大人的近身护卫,是知府大人最为器重之人。
而他被派至沐哥儿身旁,定然是出了大事件。
黎尚的心一下子便沉在谷底。
“诸位恩德小弟感激于心,待到歹人落网前,还请诸位大哥一定赏脸,咱们便在此处享用宵夜,也正好可以相互交换一下一日发现,也可再做其他部署。”
人家尽心尽力帮助自己,俞沐当需有所表现。
“那多不好意思!”
大家哪好意思这般吃白食,惊得连连摆手。
最后还是黎尚一锤定音:“几双筷子的事,便这么说定了,诸位大人万勿推辞!”
酒楼东家都发话了,且态度强硬,王钏等人便谢过。
一餐下来大家吃得十分尽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佳肴。真不愧是黎老板的手艺,当真是绝了!
黎老板虽是酒楼东家,可他的手艺通常只用来招待贵客,今日他们是托了俞小兄弟的福啊!
他们觉得今夜才是真正大开眼界。
一桌子的膳食,竟是吃得干干净净,连渣也不剩。